见到高云庆带着丁小强回来,苏思曼顾不得将手帕还给皇甫崇,飞快地将手背在背后,踮起脚尖做出准备迎接的动作,只是这脚抬起却始终迈不出去,刚落完泪的脸上,虽然已经擦过,眼眶却还有些红红的,苏思曼自己都觉着别扭。
“苏姑娘不用帮忙,我们自己走进屋。”高云庆一看到苏思曼的架势,就连忙开口劝阻,这外面已然有一层积雪,依照她那踮起脚尖的姿势,恐怕是还没迈出两步,就会在雪地里滚起皮球,弄不好大伙儿都要手忙脚乱。
苏思曼自是求之不得,将踮起的脚尖不着神色的放了回去,眼睛却不断瞟向皇甫崇,这手帕可还被捏在背后,若是被高云庆和丁小强看到,又少不得一番口舌。
恰逢卿染不知所踪的当头,苏思曼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应对这些繁琐。也正是高云庆师徒归来,将她的注意力也引开了些,暂时将卿染的事放到了一旁。
皇甫崇只是悄然站定方位,将苏思曼背在后面的双手堵个严实,笑着迎上了高云庆和丁小强。
高云庆朝皇甫崇笑了笑,算是已经招呼过,继而便嘱咐小强将买回来的大包小包分开,开始闹腾晚饭。
趁着高云庆和丁小强忙碌的时候,苏思曼迅速地将手帕还给皇甫崇,然后逃也似的进了厨房,张牙舞爪地开始忙乎起来。
某苏小姐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当然不会再弄出满屋子烟,把自己和其他人都熏的灰头土脸,只是这次高云庆买回来的,大抵都是苏思曼没有弄过的菜料,勉强遇到一些熟悉点的,却又发觉和往昔的处理方式迥异。
好在,高云庆和丁小强都没有埋怨她添乱,在手忙脚乱的一阵子忙碌后,晚饭居然有模有样地摆在了桌子上。
“开饭喽!”
丁小强乐滋滋地拿起筷子,在碗上敲打了几下。
苏思曼本来想说什么,但是一念思及因为她的缘故,让丁小强这个半大的少年卷入了是非漩涡,成为了通缉犯,苏思曼就将刚刚打完腹稿的玩笑话咽了下去。
“别乱敲,小心以后当乞丐。”
高云庆笑着在丁小强头上轻轻拍了拍,眼里并未有半丝责怪的意思,看来他对这个新收的徒弟十分喜爱呢。
皇甫崇看着这对师徒,也是笑了笑,伸出筷子在就近的盘子上夹起一口菜,送进了嘴里。很快,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泛起奇异的表情,几番变化,最终消于无形。苏思曼觉的奇怪,也跟着夹了一口,旋即恍然大悟。
——盐多了。
囧,一定是刚刚走神导致的。苏思曼脸红得像只烤火鸡,刚想伸手将菜拿回去回锅一下。
高云庆一筷子压在碗上,夹了一筷子递进嘴里,砸吧砸吧嘴评论道:“这菜下饭得很。”
苏思曼的脸色不禁又红了一红,赶紧低头扒饭。
丁小强去了一趟街上,十分兴奋,饭桌上不时眉飞色舞地讲起遇到的一些趣事,饭间气氛倒是很轻松活跃。那师徒俩情绪都不错,也带动了食欲,菜虽烧得有点失了水准,他们却比平常还多添了些饭,只有皇甫崇依旧保持着斯文的模样,话也不多,只偶尔附和地笑笑。
苏思曼猜测他肯定是有心事的,他可能正在思考着怎么同高云庆提起今日风不吹来访之事。
果不其然,苏思曼这个念头才刚刚打了个转转,就听皇甫崇那温润磁性的声音响起:“云庆兄,最近你帮中可有发生什么大事么?”
高云庆听他语中甚为郑重,先是愣了愣,旋即放下筷子,抬起了头:“没有吧,若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马副帮主肯定会飞鸽传书给我。”
“今日可有人闯到这儿来了。”皇甫崇皱眉。
“来的是谁?”高云庆眉峰跳了一下,声音里也透出了惊讶和凝重。此地荒僻,知道他住这儿的没几个,谁那么大本事探到这儿来了?而且皇甫崇的个性,他是了解的,若不是事关重大,决计不会这样郑重其事。
“风不吹。”
“飞鹰堂的风不吹?”高云庆眉头越发皱得深了。
飞鹰堂乃江东第一大黑恶帮派,行事诡秘,作风残忍,一向为名门正派所不齿。其门下不乏在江湖上名头响亮之辈,苏思曼第二次遇到仲晔离时跟碧玺打斗的江东四虎,还有今日来的这个风不吹,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有传言称,飞鹰堂之所以能在短短不到十年间就扫平其他帮会,独霸一方,称雄江东,乃是因为其投靠了朝廷,干了诸多邪恶勾当,官府却依然纵容包庇。正道上的武林同道都不屑与其为伍,甚至有人暗讽飞鹰堂甘为朝廷鹰犬,称其为“鹰犬堂”。
“正是。”
高云庆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傲然道:“他来做什么?我凌云帮不屑于同这群宵小打交道。”
“这个怂包敢叫我传话,当真是勇气可嘉。”皇甫崇也冷笑了一声,“我也问过,他却不肯细说。不过,我瞧他神色,似乎不像是说谎,的确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他说什么了?”高云庆面上有些凝重,连皇甫崇都觉得可能是出了大事,肯定是出问题了。
苏思曼没有那么多思考,也对飞鹰堂没什么概念,插嘴道:“那根竹竿说,想让高大哥回去主持大局,放了他们飞鹰堂被扣留的弟子。”说话间,苏思曼想到了那个风不吹前后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不禁摇了摇头。她对风不吹同皇甫崇之间的瓜葛有点小好奇。
“好了,这事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就和小强回雁城。”高云庆再度皱起了眉头,这个风不吹,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根本不敢来这儿找他。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了这一出,丁小强闷声吃饭,高云庆和皇甫崇也是低头不再说话,倒是苏思曼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食不言寝不语,这两人居然只遵守一半!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不说话。
沉闷的过程中,一顿晚饭就这样结束。
之后小强被打发去收拾行李,高云庆和皇甫崇仍在厅里谈话,苏思曼则自动揽下了洗碗的活计。
只听高云庆问道:“皇甫老弟是留在此地还是同我师徒二人一道回雁城?”
“暂时还脱不开身,此地还有些事未完成。待小弟将事情办妥了,再来雁城找云庆兄。”
“如此也好。苏姑娘委托你的事进展如何了?”
“没什么进展,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人也未曾瞧见,祸福凶吉难以预料。”
“呃……苏姑娘的事你可不能管一半就撒手啊,不然回头我一定到处给你宣扬去。”高云庆笑着打趣。
“你就别瞎起哄了,管好你自己的破事吧。”皇甫崇也笑道。
“眼瞅着年关就近了,怎么还出了这么多破事,真败兴。我还说要同你好好喝喝酒,这次怕是又不成了。”高云庆感叹了一声,默了半晌,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拍腿道,“对了,苏姑娘怎么办啊?”
皇甫崇没吱声。
这时苏思曼一边擦着手,一边走进堂屋,十分坚决地道:“我还是留在屏宴城吧,卿染的事还没弄清,我不能走。”
“皇甫老弟反正还在这儿,叫他多帮衬着点。你就住这儿,当自己家一样。老实说,我觉着有些对不住你,这回得将小强带去,正式加入凌云帮,有些规矩改不了……虽是不太厚道,可也没办法……”高云庆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飞快瞥了皇甫崇一眼,“这回可就你一个姑娘家住,我还真是不放心,尤其是你又遭了这些事,出门什么的也不方便。好在皇甫老弟在,我就放心多了,嘿嘿。”
皇甫崇白了他一眼。
第二日一早,高云庆就带着丁小强离开,朝雁城赶去。
原本热闹的院子就只剩下了苏思曼一人,冷冷清清的,她觉得有些寂寞。昨天补的和改小的衣服都还搭在针线簸箩里,她将它们叠好,放进了衣箱里。实在是无聊,她开始拿着扫帚扫雪。扫了一半就开始发热了,她歇了会,接着扫。院子里的雪都被她扫干净了,可天色还很早。她突然觉得好可怕,为什么连孩子们的嬉笑声都没有了,世界这样安静,这样寂寞,寥落得似乎都不存在,仿佛她是置身于一片虚空中。她如今是个通缉犯,外出的事能免则免,几乎等同于与世隔绝了一样。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寂静无处不在。一切都静得那么可怕,那么诡异,那么叫人心惊肉跳!她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适合她,这才小半日,她就已经受不了,再过几日会不会憋疯了?
她不能这样一直像缩头乌龟似的躲避着,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只靠别人搭救,她告诉自己。
她要出去,要接触外面自由的世界,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气。
她本来就没犯罪,为什么要活得这样憋屈?
是的,一定要出去!
她明白,眼下之所以这样被动,是因为她还太弱了,太容易被欺负,没能力保护自己。试问,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所以,她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她要变得强大起来,她再也不要受人欺压迫害。
在这个拳头比道理更权威的世界里,学一身武艺绝对是自保的妙法。
她要拜师!虽说按她现代时的年纪来看,学武已经太晚,不过,如今她附体的这肉身正值豆蔻年华,虽也是迟了点,但总归还能补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