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苏思曼就差了卿染去姚氏布庄取衣服,左等右等却还不见卿染归来,苏思曼不禁着急,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伽赫哲四兄弟等得有些发毛,嘴里虽不说话,不过在客栈的走廊上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回了。苏思曼也心急,嘱咐他们稍等一会,她去看看。顺带也将丁小强带去了,打算让他在布庄直接换了新衣服。这回丁小强长了个心眼儿,随手提着他那口大刀。
两人到了布庄,却发现布庄大门紧闭,根本就没开张。
“苏姐姐,这是怎么了?”丁小强看看那两扇紧紧闭合的大门,满脸不解。
“不知道。”苏思曼也是满腹狐疑,摸不着头脑,“咱们去旁边的店铺问问。”
说着苏思曼拔足便走向紧邻布庄的面馆,丁小强也紧跟在她身后。
时候还早,面馆老板正在做准备工作,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苏思曼凑到近前,客客气气问道:“老板,请问隔壁那布庄什么时候开门?”
“姑娘,你来的可不凑巧,姚氏先前已经开了门的,前不久进去了个姑娘,被姚氏同她丈夫捆了送到官府去了,等会估计也该回来了,你不妨在小店等等。”
“什么?送去官府?!”苏思曼大吃一惊。
“是啊,看那样子很像。姚氏的丈夫就是在衙门里当差的,瞧他们两口子将那姑娘五花大绑着,一准是将她扭送官府去了。”
“衙门在什么地方啊,老板?”苏思曼满面焦急。
“一直往前走,看到胡同的时候向左拐,直走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再向右拐就是了。”
“谢谢老板啊。”苏思曼道了谢,立时拉着丁小强出了面馆。
才出面馆就瞧见一群军士迎面而来,跑步声踢踢踏踏,十分响亮。一个头目模样的还不住地在催促:“快点儿!跑掉一个我拿你们是问!”
苏思曼心下一紧,难道是冲着自己几人的?当下也不敢显出恐惧慌张的模样,同丁小强低头站在路旁,低声令丁小强将刀藏在身后。官兵倒也没疑心,很快从他们身边过去。
“苏姐姐,”眼瞧着官兵已经走远,丁小强轻轻摇了摇苏思曼的手臂,“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苏思曼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了一团。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那些官兵不会是来捉我们的吧?”丁小强有些怯怯地问。
“乱套了,容我想想。”苏思曼只觉眼前一团云雾遮着,一时看不通透。
看样子一定是昨天那个姓周的在搞鬼,真是色心不死。这回又是躺着中枪了。
还是先回客栈看看,如果那些官兵真是冲着他们去的,那说明昨晚肯定有人跟踪。
当下两人急忙奔回客栈,远远地就看到客栈已经被官兵团团包围住,在外面就能听到打斗声以及桌椅被摔断的声音,呃,混乱中竟然还听到了掌柜的请他们出去打的声音,掌柜的好胆色!
两人躲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不时从墙后探头出来观望。
守在门外那些的军士一个个面无表情岿然不动,苏思曼心里盘算着怎么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跟那哥四会合。她正琢磨着,就听到伽赫哲嘹亮粗犷的嗓音响起,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赫尔扎也叽里呱啦回应了几声。不久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马蹄声杂乱急促,苏思曼紧张地探头看着,只见四匹骏马飞奔而出,如旋风一般从呆若木鸡的军士包围圈中刮过。伽赫哲一个旋身直接从二楼破窗而出,落在最后一匹马马背上,那马正跑得急,蹄子撅得老高,似乎想将他颠下来,他一手薅着马鬃,一手提着弯刀,顺势砍瓜切菜一般将近旁四个官兵砍倒在地。这时守在外面的士兵才猛地反应过神来,嘴里大喊着“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只不过,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之前在里头打斗的几人也追了出来,骑上马背狂追。
不到片刻功夫,客栈前的士兵已经撤了大半,只余下少数几个人。
苏思曼看着官兵追去的方向,忍不住摇头叹气。
“苏姐姐,大胡子他们该不会就这样抛下咱们跑了吧?”丁小强也盯着人群冗杂的方向,面上有些迷茫,有些怅然。
“唉,说不好。”苏思曼又叹了口气,后面那句“没准他们也正嫌带着我们赶路太累赘,正好就此扔下我们不管了”,到底是没说出口。
“我看那客栈咱们是不能住了,苏姐姐,咱们的东西还在里头,你说,打坏的那些东西,掌柜的会不会叫我们赔啊?”丁小强仰起小脸认真问道。
这倒是提醒了苏思曼,要坏事!东西可都还在包袱里!她那些金子银子都还在客栈里啊!想到这里苏思曼出了一脑门子汗,她身上就只带了一点碎银子,通常钱都放在卿染那里,卿染去取衣服时就将金子银子什么的都放在包袱里。
她这边冷汗徐徐,丁小强伸长着脖子仍注意着客栈的动静。这时他冷不防又扯了扯苏思曼衣袖,语中掩饰不住地惊讶:“苏姐姐,那不是你的包袱么?”
苏思曼一听,也赶紧张望,正见一个官兵手里托个花包袱,鼓鼓囊囊的,看他手势似乎不轻——正是苏思曼装金银的包袱。
在门边把风的一个官兵嬉皮笑脸地凑上前,贼笑道:“宋敦子,你手里拿个女人的包袱做什么?也不怕人笑话么?”
被称作宋敦子的官兵脸一沉,严肃着一张黑面皮:“二癞子,你懂个屁!这些可都是证据!”
“什么证据啊?”二癞子一张麻子脸也满是严肃,终究没装像,脸上明明白白写了好奇俩字。
“这伙人胆大包天,竟然敢盗进贡给朝廷的黄金,这回叫州府大人逮个正着。你大哥我将这些赃物搜了出来,自然也是立了大功,你就等着给哥哥我擦鞋吧,嘿嘿。”
“真的假的啊?!”二癞子似信非信。
“当然是真的了。这包袱里头的金子跟昨晚上我姐姐收到的那锭金子一模一样,假不了。这事还是我姐夫揭露出来的,禀报的州府老爷,要是咱们黄大人要是将这桩大案破了,我姐夫那可是奇功一件,这回我姐夫可要升官了。”
“不会吧?刚刚那伙人就是最近那起震惊全国的‘盗金案’的主犯?”二癞子嘴张得可以塞下两个鸡蛋了,眼珠子已经快瞪掉了。
“肯定是!”宋敦子一脸把握,十分坚定。
苏思曼却越听越是冷汗直冒,眼下看来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不是脓包脸周少爷要强占卿染这么简单了。
关于震惊举国的盗金一案,他们在路途上早有听闻。
这桩大案就发生在半月前。
梁国历代沿袭下来一种岁贡制度,各郡藩王以及各个州府岁末时都要向朝廷进贡,贡品一部分归入国库,一部分则入账皇宫,供皇族享用。进贡的名目与数量等等则是按各州郡各自经济实力为准。例如,东郡邻海,海盐丰富盛产鱼类,最为富庶,那么在岁贡时进贡数目种类便都比别的州郡要多许多,进贡的珍珠翡翠等物都不在少数,。又例如,焦州盛产绯磷黛,宫中妃嫔所用画眉之黛多出自于此地。而并州盛产黄金,每年都会将大量黄金输送到国库,这类上供的黄金又分为两类,因两种黄金上面的图案纹样不同,一类被称为官纹,是直接充入国库的,另一类则是专门送入皇宫的,被称为圣纹。
据说这回并州护送黄金的军队在陀城附近遇袭,十箱黄金全部丢失,至今下落未明。而那群神秘的盗贼,半个月过去了,官府仍未能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陀城距离南郡首府屏宴城不足千里,若说盗贼逃到了屏宴城,确也说得过去。
苏思曼只觉头疼胸闷乳酸蛋疼。
早知道从宫里带出来的金子与市面上流通的金子不一样,昨天就不用金子了啊!苏思曼是后悔不跌,可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来不及。唉,合该走背时运。
“墩子哥,你往后可要多提携提携兄弟啊!”二癞子拍着马屁,又凑近了些,“能让我瞧瞧这些金子长啥模样么,墩子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金子呢!”
“好说,好说。”宋敦子得意洋洋地抖开包袱,拿起一锭金子凑到他面前,“看到这底子上的图案了没?这是祥焰,皇族才有的。这金子一看就是圣纹。”
“墩子哥,你好厉害!”二癞子一脸钦佩。
“好了,咱们回去复命吧。”宋敦子又朝另外几个官兵横眉竖眼道,“你们几个好好守在这里,看到那个女的和那小孩就抓起来,听到了没有?”
几个当兵的赶紧唯唯诺诺。
藏在墙后的苏思曼这下才明白过来,原来人家就是从这金子的纹饰判断出来的。从前她看到那纹饰怎么就一点没觉出异常呢?竟然还以为是做装饰的,挺好看。就这么一个疏忽,招来了祸端,真是值不得,咳!偏偏这么不凑巧,布庄老板娘的老公在衙门当差,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倒霉啊。
真不知自己同丁小强怎么也被人盯上了,客栈是不能回了。看样子一定是脓包脸干的好事!这个色坯子!改天落到她苏思曼手里,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真是撞见一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