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栽赃嫁祸(1 / 1)

苏思曼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栽赃嫁祸戏码的主角

----------------

一路上苏思曼忐忑难安,询问过前头领路的太监皇后急召自己是为何事,太监只说到了嘉恒殿自然就晓得了,那一声不阴不阳的笑,令苏思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到了嘉恒殿,才跨进大门内,苏思曼就觉出里头气氛不对,奴才们虽个个作势忙碌,却总偷眼瞧她,面上还带着模糊暧昧的笑,分明是一副副看好戏的八卦面孔。苏思曼益发觉得背心里阵阵发凉,没来由生出了一股怯意。

低头进了前厅,苏思曼瞧见铺着驼绒深红地毯的地面上七零八乱地散落着一些碎瓷片,地毯上一大块深色的湿湮虽不怎么显眼,却还是被她注意到了。苏思曼心中一紧,偷眼睨上方,皇后就靠在软垫上斜斜地坐着,一手扶着额,凤目微闭,似在养神。里面伺候的就只有一个玉蓉,她正蹲身低眉敛目地在捡拾地上的破碎瓷片,因为垂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苏思曼进来后,皇后打了个手势,玉蓉急忙停了捡拾碎片的手,起身退到了一旁,垂手而立,耷拉着脑袋。虽然一共就三人,苏思曼却明显嗅到了空气里布满的紧张与压迫,她强烈地有种黑云压顶的感觉,即使皇后并未看她,也叫她心惊胆战。一直以来,她就很有几分惧怕这位婆婆,瞧今日这情形,怕是大大地不妙!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凤体康泰,福泽万年。”苏思曼跪地低声道,尽可能想离皇后远一点,这可能是出于自卫的本能,她已经嗅到了,皇后虽是闭目养神状,可怒气并没消,熊熊怒火可能正在酝酿。

皇后猛地睁开眼,目光死死钉在跪伏在地的苏思曼身上,缓缓坐正了身子,半晌,既没叫她平身,也没说话,只眸光犀利地注视着她。

苏思曼紧低着头,规规矩矩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感觉好像无数把尖刀从头顶上扎下来似的,十二万分的凌厉!叫她几乎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这回算是领略到了万钧压身力摧桅的恐怖之情了,皇后娘娘的气场真不是一般的大!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要死也得死明白,皇后拿这积威恐吓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倒不如把话挑明了说啊,这般不明不白地,不是更叫人害怕么?太讨厌了!苏思曼心里虽有些不满地唧唧歪歪,面上却还十分恭敬,虽有些发抖,却抖得挺含蓄,不大瞧得出来。

半响,苏思曼感到皇后那冰刃一般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终于按捺不住,抬头问道:“母后,发生什么事了么?”

“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做的歹毒事情,你心里不清楚吗?!!”皇后勃然起身,阔袖一拂矮几上一盘棋子尽数哗啦掉落。

“儿臣……儿臣不知道母后在说什么……”苏思曼瞧着威势极盛的皇后向自己走来,不自觉地结巴,两手微微颤抖着。

“啪——”

一声脆亮的耳光声响彻殿宇,苏思曼身子一个不稳歪倒在地,头部不偏不倚磕在散落的一块尖利的碎瓷片上,尖利的棱角顿时将苏思曼戳出个血窟窿,鲜血直流。她只觉得一阵钝痛,脑袋上一麻,并不是很痛,但是神经猛地崩了一下,头有点晕,好像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到脸上了,一时却没意识到那是血。她趴在地上,缓缓伸手去摸脸上那热热的流动的东西,还在发懵。

“你好毒的心!竟然敢在汤里下毒,妄图毒杀本宫的孩儿!你该死!”

隐约还听到这么一句,脸上似乎还挨了一耳光,可惜苏思曼知觉渐失,意识涣散,一切都好似一场迷梦,不怎么真实。停留在记忆里的最后一幕场景,是皇后血红刺眼的华裳,恨不能将己碎尸万段眦目欲裂的凶煞表情,就好像——一只痛失幼雏的母鸡,张牙舞爪。或许,她原本不会晕过去,实在是被吓晕的。

醒来时苏思曼躺在熟悉的**,四周一片昏暗。她有些犯糊涂,自己明明是在皇后的嘉恒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她习惯性地翻着眼皮瞪床顶的纱帐,却瞥见眼前有什么白白的东西挡着视线,她摇了摇头,换了个角度,眼前还是一块白的,头还隐隐有些痛。于是她更纳闷了,伸手想将遮住一部分视线的东西弄开去,刚一碰到,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苏思曼直被痛得哎哟叫唤,撒了手,头皮还在发麻,好似要爆炸一般。

苏思曼痛苦地呻吟了好几声,身边却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唤了几声“来人”,却没人来,那些奴才都哪里去了?她模模糊糊地想着,放弃了徒劳的召唤。她身上有些虚,感觉使不上力,喊人都出不了大声。

在寂静里躺着,苏思曼的思绪渐渐连贯起来了,皇后盛怒之下打了她一耳光,可惜自己不怎么争气,还没弄清楚皇后生气的缘由就晕过去了。最后那句话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幻听了,或者根本就是神志不清时产生的臆想,皇后再怎么讨厌她,不喜欢她,作为一国之母,怎么可能诬陷自己的儿媳下毒害自己的儿子呢?这要是传出去,天家威严何在?岂不是叫万民笑话么?

寝殿内光线愈加暗了,苏思曼渴了,想喝口水,只得自己起身。不晓得为什么,头重脚轻的,脚底下好像踩在云上似的软软绵绵,没半点瓷实的感觉,才下了床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不幸磕到伤处,导致伤口开裂,鲜血如山泉一般孜孜不倦地流淌。她脸朝下趴在虽然铺了地毯依旧寒冷彻骨的地上,眼泪没出息地汹涌而出。泪水混着血水滚滚滴落,汇成了一道小小的红色的溪流。什么叫做凄凉无助,她这一刻算是体会到了。

要是碧玺在,绝不会是这个样子……她想。

“碧玺……碧玺……”她絮絮地唤着这个名字,带着些心酸。在这个时代,她为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碧玺,而不是梁少钧或者楚文渊。

可是碧玺不在,碧玺这会儿应该躺在**养伤,这时候不会来看她的。

她又想到了她妈妈,从前她生病时,妈妈二十四小时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只要她一睁开眼,就一定能看到妈妈那双红通通的眼和担忧的面容,在她想喝水的时候,妈妈一定会第一时间递给她。她好想妈妈,好想,好想……可是,这个时代里没有她妈妈,而她也只不是孤身一人来梁国和亲的弱国公主,不招人待见尤其不招婆婆待见的傻瓜。眼泪流得更凶,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眼下她想的这个人她根本不可能见到。

苏思曼悲伤地默默流着眼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虚得如同大病了一场,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她当然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水米不沾这么久,加上失血过多,哪里还会有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惊讶地叫了一声,过了不久自己就被几个人七手八脚抬到**去了。整个过程苏思曼迷迷糊糊,处于意识半神游状态。

随后的日子,苏思曼渐渐清醒过来,李太医每日会定时来为她上药。冯绾绾自她受伤后就没来过,苏思曼觉得奇怪,问了香儿才知道,自己被禁足了,皇后下了令,不准任何人探视,除了李太医,不准任何人踏进储香阁,也不准储香阁的人踏入庆延殿。至于皇后为何下了这样一道命令,香儿她们只说不清楚,宣旨的公公也不曾言明。

苏思曼听到这个消息无比沮丧,心头好似挨了一记闷棍。这根本就是将自己同外界隔绝了,皇后这样惩罚她,渐渐令她相信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那日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皇后真的认为她给梁少钧下了毒。她的这个猜测在李太医口中得到了证实,梁少钧吃了她送的那碗黑鱼汤,夜里就高烧不止,上吐下泻,确实有中毒的症状。

可她没有啊,她那么喜欢梁少钧,她怎么可能给他下毒呢!退一步,就算她要下毒谋害梁少钧,可也不会蠢得在自己煲的汤里下药,当然,傻子可能例外;可是,傻子又怎么会想去毒杀什么人!皇后那样聪明的人,会瞧不出这样肤浅的栽赃嫁祸么?!连个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就下了处罚,她比窦娥还冤!苏思曼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栽赃嫁祸戏码的主角。

她生活里仅有的一点乐趣,大概也就是从李太医嘴里探听到梁少钧的身体情况,听说他现在身体渐渐地好起来了。可随着她伤口愈合,李太医不再来储香阁了。苏思曼心中焦急,故意将伤处又磕碰得裂开来,方才又见着了李太医。可李太医严肃地告诉她,若是她还这么任性,他便不会将梁少钧的情况告诉她了。

日子十分漫长,苏思曼走到哪里都一大帮子人跟着——又恢复到她初嫁过来时的情形,那时候她还觉得十分气派,如今方才知道,原来不过是一群眼钉子,作的并不是耍排场的功用,令她深恶痛绝!

她干脆连散步都不去了,天天倚着窗户坐着,或是把玩梁少钧买给她的钗子,或是望着窗外那棵已经凋敝的树,偶尔也去看看碧玺。

储香阁的奴才私底下都在议论,说这太子妃性情大变,好像不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