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探病不易(1 / 1)

她不过是想看看她丈夫,竟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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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夜里睡得太晚,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苏思曼瞪眼望着大床顶部的纱幔,发了一会呆,猛地想起来该去庆延殿看看,才掀了被子坐起来,便又想到了皇后那道不近人情的命令,又垂头丧气地躺倒在床。苏思曼将被子一拉,整个身子蜷缩在锦被里,赌气地翻了个身,将使劲蹬了蹬被子。

大早上的,真烦躁!

梁少钧今日肯定是上不了朝的,皇后这会子怕正守在儿子床前,冯绾绾那头也不来个人送信,这一夜过去了,也不晓得梁少钧情形如何……

唉……

一面恼恨自己窝囊,一面担忧着梁少钧,苏思曼心里着了火似的,窝在被子里不到一分钟已经觉得胸口闷得要爆炸了,气咻咻地将被子一掀,一把扔在地上,顿时,房内叹气声捶床声大作。

屋外当值的宝琴听到声响,急忙进屋来伺候。

“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宝琴蹲身拾起被子,抬头问道。

苏思曼没搭理她,抓起枕头,又扔了出来,正好砸在宝琴身上,顺手一捞,枕头是捞着了,被子却又掉地上去了,宝琴只得又蹲身去捡。

知道太子妃此时怒气正盛,宝琴识趣地闭上了嘴,起身后便低眉顺眼立在屏风旁。

苏思曼发作了一阵,一大早肚子里这股子邪火也发得差不多了,没好气吩咐了声:“过来,伺候我更衣。”

“是。”宝琴低低应了句,快步上前。

随着相处时间推移,苏思曼对宝琴和香儿这两个丫头也习惯了,虽然一早她就猜测这两个人可能是皇后派来监视她的,也一直有所提防。不过处的时间久了倒也不觉得她们有多讨厌,反正自己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事情,除了梁少钧这次遭的意外,自己基本上都是问心无愧的。

香儿是个有主见的宫女,心里大约多少是有些不大待见自己的,不过总归还是奴才,心里怎样想跟行动上怎么做,她还是拿捏有度的,伺候得还算比较周到的。宝琴性子则比较软,有些怯懦,也不像香儿有那么多鬼心思,伺候主子也很尽心。苏思曼对这两个丫头倒也算知根知底。

记得刚成亲不久的时候,苏思曼对香儿和宝琴这两个丫头不太放心,便吩咐碧玺去探探她俩的口风,看看她俩是不是真是皇后的人。不想却被这两个丫头先后识破了,打死也不承认跟皇后有什么关系。真不晓得是碧玺办事太粗糙了,还是这两个丫头太聪明了。反正那之后苏思曼也懒得在她们身上浪费功夫,只留意提防着。

宝琴刚服侍苏思曼洗漱更衣完,门外传来香儿细声细气的声音。

“太子妃,香织姊姊来了,您见是不见?”

苏思曼精神一振,扭头向外张望着,叠声道:“快让她进来,快让她进来!”

随着门嘎吱一声轻响,香织垂首迈着小碎步进来:“给太子妃请安!”

“起来吧。”苏思曼抬了抬手,转脸向宝琴使了个眼色,宝琴会意,招了招手,将寝宫里头服侍的宫女都带了出去,自己也躬身退出了寝宫,返身再将门关好。

“皇后娘娘走了么?”苏思曼见人都散了,赶紧发问。

“嗯。”香织点了点头,“良娣让我来告诉太子妃,皇后娘娘已经走了。”

“他怎样了?”

“太子殿下情况还好,刚刚还醒过来了,还是太子殿下将皇后娘娘劝走的呢。”

“他醒了?太好了!”苏思曼满脸激动兴奋,强忍住雀跃,欣喜地扯着衣袖,“我要去看他!”

“嘘!”香织一脸紧张,伸了食指放在唇上,“太子妃小点声!”

苏思曼讪讪一笑,点点头,小声道:“怎么,皇后娘娘已经走了,我可以去看他了啊。”

香织面上微黯,抬头打量了一下苏思曼,压低声音道:“太子妃就想这样去么?”

“有什么不妥吗?”苏思曼上下看了自己穿着打扮,有些疑惑。

“不晓得是哪个碎嘴的,竟然偷偷向皇后娘娘告密,将太子妃夜探太子之事抖露了出去。今早上皇后娘娘大发雷霆,将庆延殿的奴才狠狠训斥了一通。良娣是怕太子妃担心太子的伤势,才命奴婢过来告知太子妃太子的情况,就是想让太子妃放心,安心在储香阁歇息。”

“不成,我一定要去看看他!”苏思曼很执拗,尤其当她决定了一件事的时候,那是九头牛也休想拉得回头的。“香织,你替我想个法子,帮我混进庆延殿。”

香织低头沉吟半响,叹了口气:“太子妃素日待奴婢也不薄,只是皇后娘娘那头也不好交代啊……”

“香织,一定要帮帮我啊!我就看看他,看看就走。你这次帮了我,我一定重重谢你!”苏思曼紧握着香织的手,神情十分激动。

香织绞着手,显是十分为难,最后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好,奴婢就帮太子妃。待奴婢好好想想,怎么才能顺利进出又不被发现。”

苏思曼眼巴巴地瞧着香织,这会子只恨不得将她当救世主供着捧着,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只见香织眼珠子转了转,计策已在心头。

“怕是要委屈太子妃一下了。”香织面上有些犹疑。

“不打紧,不打紧,你只管说。”苏思曼忙道。

香织靠近苏思曼对她耳语了一番,苏思曼面色讪讪不住点头。

不到半个时辰,苏思曼果然称心如意丝毫不引人注意地溜出了储香阁,跟在香织屁股后头死死低着脑袋进了庆延殿。

原来香织还带了个随行的丫头,是新来的,生得粗胖,一张圆盘脸黑得似锅底。这丫头身形跟苏思曼倒是很有几分相似,苏思曼便是跟她对换了衣服,顶了她的身份出来的。

那丫头胆儿忒小,还有点死心眼儿,起先死活不肯,跪在地上稳重如山,任苏思曼怎么扶怎么拉,也不能动她分毫。不管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逼利诱,那丫头就是不松口,不肯冒充苏思曼。最后还是香织动员了她半天,一阵胡吹乱侃,终于将那耳朵已经开始长茧子的丫头说动,脱了衣服,乖乖躺**装睡。苏思曼才换了衣服装扮,原本白嫩嫩的一张脸化得跟黑炭似的,别说旁人乍一眼瞧不出破绽,就是苏思曼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又隔着门吩咐了宫女太监非召唤不得入寝宫打扰,苏思曼这才放心地溜了出来。

因香织先一步给冯绾绾通了气,苏思曼进梁少钧的寝宫时里头伺候的宫女太监全被遣散了,就只冯绾绾香织以及躺在**的梁少钧。

冯绾绾倒是知情懂趣得很,说是要去厨房看看梁少钧的药熬好了没,连带也将香织带出去了。

苏思曼坐在床沿上看着面色依旧苍白如纸的梁少钧,眼泪又有抑制不住,虽然晓得如今自己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哭起来甚是难看,决计哭不出那梨花带雨的美态,可还是很没出息地,没憋住。眼泪珠子跟那敞开的水龙头似的,不是滴滴答答,而是稀里哗啦地流。

唉,为嘛最近眼泪这么多,一见他就鼻子发酸眼睛发涩,又不是死了亲爹,哭得这样伤心做什么。也没伤到要害处,肯定是死不了的,哭个什么劲!某人虽然内心里极度鄙视自己,可那两汪泪水还是稀里哗啦流得很顺畅。

“梁少钧你真是个傻瓜……”她抽抽嗒嗒念叨,不停地吸鼻子。

“不是说醒了么,香织竟然骗我……”苏思曼继续自言自语,又抽噎了两下。

苏思曼光顾着专心致志地哭,没留意从自己那张大花脸上滑落下去的黑不溜秋的水滴子都打落在梁少钧手上,又从他手上滑到了浅色的被面上,那纯色的被面上早被染了几朵黑花,甚至他手轻微地动了动,她那双被泪水迷住的眼也不曾瞧见。

“我死了么?”梁少钧终于睁开了眼。(唔,太子兄,不错啊,瞧不出你还有说冷笑话的潜质哦)

苏思曼闻言飞快地伸袖子抹了两把脸,惊喜地看着梁少钧。看到他微微蹙着眉,眼睛是睁着的,里面没有初醒时的迷茫,显然早醒了,竟然装睡,真可恶!害得她刚刚结结实实当了回傻子!

他将那只被苏思曼黑不溜秋眼泪严重“污染”了的手举起来看了看,又看了看大花猫苏思曼,紧蹙的眉微微松了些,似乎带了丝笑意,“唔,你现在这样子真丑!”

苏思曼这会子才看到他那只白玉般的手被染得一道一道的黑,又看看自己衣袖,也是一道道黑,恍悟之后顿时大窘,扯着衣袖,紧低着头。

“你怎么这样一副装扮?”梁少钧拿毛巾擦了擦手,眼风扫了扫她浑身上下。

“……”苏思曼继续发窘,脑袋几乎要抵到脖子上。

冯绾绾就如大旱之时那普降的甘霖,饥饿之中那个香喷喷的馒头,及时地捧着一碗药出现在寝宫里。苏思曼的窘境算是解了。

看着梁少钧吃完了药,苏思曼想起自己还要去太医院的事,便有些不舍地道:“太子殿下,你好生休养着,我下次再来看你。”

“嗯,你自去忙吧。”梁少钧淡淡道。

“姐姐这就要走了?难得混进来,怎不多待会?”冯绾绾放下盛药的玉碗,似乎有些不解。

“我答应了香织不能待太久,又被人晓得禀告了母后就糟了。”

“唉,真不晓得是哪个损口德的奴才……”冯绾绾愤愤。

苏思曼看她这激愤的神情,有些动容,便也不想瞒着她,不过说得倒也委婉,“我呀,一会去太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原来如此!那妹妹就不留姐姐了,呵呵。”冯绾绾是何等的聪明,立时掩唇笑了起来,十二分地含蓄。

于是,苏思曼便洗了把脸,径直奔太医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