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算卦卜命(1 / 1)

施主乃天神下凡,孛星转世,唔,何谓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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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少钧跳下马车,温声对马车里的苏思曼道:“下来吧,难得出来,今日陪你好好逛一逛京城。”

苏思曼磨蹭了一下,最后还是起身,挑了车帘准备下车。梁少钧伸出一只手来扶她,苏思曼微怔,抬眸瞧了瞧他,看到他眼里淡淡的暖意,唇角微弯的弧度,深秋里恍惚吹过一缕春风,千树万树桃花开,她略一迟疑,终是将手搭在他手上,任他扶着下来。

“谢谢。”她低声道。

梁少钧不甚在意地放开手,侧头吩咐驾车的小太监先回宫,不必等候。

“走吧。”他道,已迈开脚步。

苏思曼慢慢跟在后头,心里又疑惑又不安。现在这样的情形,梁少钧倒有闲心逛街,实属难得。虽然他的表现令她琢磨不透,不过,关于他这个人,以及他的为人处事,她一向就是琢磨不透的。既然一时半刻也见不到皇兄,索性便好好跟他游耍一番吧。

他走得不快也不慢,甚为悠闲,不时不经意地停留,看看身后的人还在不在,或者等她。每每看到她一脸雀跃地在各个小摊店铺前流连,唇畔不觉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眸子里却依然是让人看不穿的沉郁,他就在不远处驻足,眼睛似乎瞧着她,又似乎在瞧着别处,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她在一家卖首饰的店子里久久地不出来,他也折返回来进了店铺。她正专心致志地趴在柜台上,一只手不怎么雅观地撸-着宽大的袖子,一手指着对面货架上的一根钗子,嘴里也没闲着:“掌柜的,给我拿那个钗子过来瞧瞧!左边那个,不对,上面一格!”

素日里一直藏得很好的那块黑玉不知何时从领口里掉了出来,她也没发觉。梁少钧从门口进来一眼就瞧见了那块与柜面呈悬空直角的玉玦,他脚下顿了顿,大步走到了她身旁,也俯首看着她刚让掌柜的拿下来的金钗。是支做工精美的钗,钗脚上稀奇古怪的金属纹路很是别致,钗身为一只振翅的蝶,上面缀了许多翡翠玉石,还描了金边,蝶眼上是两颗米粒大小的宝石。尾端还斜斜地缀了几排环扣精致的银穗子,确然十分漂亮。

苏思曼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丝毫没留意到梁少钧已在自己身旁。

“这个怎么卖啊,掌柜的?”苏思曼扬着手里的簪子问。

“姑娘好眼力,这个可是新近才从西边到的钗子,十两银子,姑娘戴上肯定好看!”掌柜的眉开眼笑,眼睛又向梁少钧瞟了瞟,见他衣着不俗,玉树临风,忙热情地招呼,“这位公子想看什么?”

苏思曼顺着掌柜的目光斜眼往身旁一瞅,正见梁少钧也看着自己,脸上一热,赶紧将钗子放下了。

掌柜的是个聪明人,立时从苏思曼的神色猜出了两人的身份,有些惋惜地又飞快瞄了梁少钧一眼,脸皮子一扯,笑着道:“公子要不要瞧瞧这钗?我们店的首饰在全京城那都是出名的,做工更是一流,这支钗……”

掌柜的还没说完,梁少钧直接打断了他罗里吧嗦的介绍,“好了,我买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面上,转头又对苏思曼道,“包起来还是现在就戴上?”

苏思曼脸涨得通红,没想到他在人前并不避讳自己跟他的关系,她呆了半晌没出声。

梁少钧笑了笑,随手将发簪插在她梳理得十分得体的发髻上。端详了一下,道:“不错,好看。还要什么吗?”

苏思曼这才醒过神,伸手摸了摸发间的钗子,脸色愈发绯红,低敛了眉目,小声道:“不要了,我们走吧。”

出了首饰店,苏思曼砰砰跳的一颗心还没平静下来,下台阶时突然脚被什么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差点直扑到地上,还好梁少钧及时拉了她一把。

站稳身子的苏思曼定睛一瞧,乃是首饰店外台阶上倒放着的一杆破旗绊的自己,这么一绊,那杆上书“知天命卜凶吉”已看不出底色的破旗也被苏思曼踩坏了。

“罪过罪过,贫道在此歇息,施主何故踩坏贫道营生的招牌?”坐在台阶上的灰袍子道士慢吞吞站起身,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实在抱歉,一时走得急,还望道长见谅!”苏思曼赶紧拱手作揖,满面歉疚。

道士摸了摸下巴上乱蓬蓬的胡子,抬起头来打量眼前这两人,看到苏思曼胸前那块黑玉时,原本懒散的目光顿时精光湛湛,小眼珠转了转,道:“可施主踩坏了贫道的东西,还搅了贫道与周公下棋的兴致,是不是也太不应该了?”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打扰了道长实是抱歉,要不,我赔给道长吧?”

苏思曼又拱了拱手,将玉佩复又藏入衣内。余光打量着这个道士,油垢满脸,面皮的本色跟他那杆破旗一样辨不出来,乱蓬蓬的胡子匝着嘴长了一圈儿,胡子茬儿上还沾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瞧不出具体年纪,不过从面部并不松弛的皮子可以判断,年纪应该不是很大。身上衣服也十分邋遢,还破了几个洞,简直跟乞丐差不多。浑身上下唯独一双眼睛还算有神采,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起来甚是精明。

“贫道是个出家人,又怎会贪图你的钱财。这样吧,施主将脖子上那块玉给贫道瞧瞧,贫道便不再追究了,施主你看可好啊?”

苏思曼看看身旁的梁少钧,他一脸置身事外的模样,显然指望不上。只得讪讪取了黑玉下来,递给那道士。

道士仔细瞧着那玉,先前紧皱着眉头随后就舒展开了,一脸惊奇地问:“施主这玉从何得来?”

“呃……我祖母给我的,道长,有何不妥吗?”

道士啧啧然,又摸了摸他那脏兮兮的胡子:“没什么不妥,贫道只是看这玉的材质很是罕见,人间难得啊。施主身配此玉,定然来历不凡,可否让贫道为施主算上一卦?”

“啊?”苏思曼张了张嘴,这道士真奇怪!

“我这一卦不要钱!免费给施主算!怎么样?”道士看苏思曼还有些犹豫,又道,“施主你是不知道,我活神仙可道算卦那可从来没失算过,找我算命的人每日里排队能从城东排到城西,”注意到苏思曼偷笑的神情,活神仙可道黑油油的面皮似乎更黑了些,干干一笑,“今天不是会昔日么,贫道给自己放天假,才在此处休息,贫道也是跟施主有缘才能在此遇上啊。”

“呃……那行——”苏思曼有些无奈。

“施主请坐这儿。”道士拍了拍自己先前坐的那级台阶。

唔,一个现成的算命摊子。

“……”苏思曼囧着一张脸按他指示坐下,将可怜兮兮的目光转向梁少钧,发现他眉宇间神采奕奕,似乎很感兴趣地在旁瞧着。苏思曼此时才想起来上回他跟她提及他算命的事,唔,敢情这小子好这一口么?如今看着自己被这道士摆布,他那神情——隐约可辨确然是看好戏的兴奋!

“把手伸出来。”道士又吩咐。

“不是算卦么?怎么——”

苏思曼还没说完,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已经被道士沾了不知道多少污渍的大黑手给拿了起来。这道士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臭哄哄的,污染局部空气的强度丝毫不比一个闷臭屁差。苏思曼赶紧闭了气,眉毛疙瘩挤成了一团,苦于挣不脱手,只得由这个奇怪的道士摆布。

道士捧着她手看了好一会,面上乍然,两条乱糟糟的眉毛跟两条蠕动的毛毛虫一样极生动地扭了扭,“哎呀,贫道果然没看错,施主非凡人也!”

正逢此时苏思曼憋气憋得快岔气了,只得赶紧呼气,吸气——虽然局部空气被污染,可即便呼吸臭气也比窒息强啊。顺畅了一下呼吸,苏思曼问道:“道长此话怎讲?”

“施主乃是天神下凡,孛星转世,难怪贫道看施主霉运照顶,头上阴霾密结,黑气缭绕,幸兆黯淡。施主这一辈子怕是运道不昌,多有舛劫,不久灾祸降至啊。”道士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测地道。

苏思曼虽听不全懂,却也大致明白意思,暗想自己的确是霉运不断,道士倒没说错,便问:“道长可有化解之法?”

“贫道能看破天机,自然有解法。症结所在便是你身上佩戴的这玉,玉有魔障,煞气太甚,你压不住它,属相不符,才给自己招来了灾祸。若是施主肯将那玉交与贫道保管,待贫道将此玉净化梵真之后再还给施主,灾祸可消弭矣,施主日后也能顺心如意。”

原来是觊觎自己这块玉啊,这死道士!苏思曼暗暗思忖,趁道士滔滔不绝地在说服她之际,赶忙从道士手里将玉拿了回来,一蹦从台阶上站起,将黑玉戴回脖子上,嘴里仍是客客气气:“多谢道长好意,此物为祖母所赠,万没嫌而弃之的道理。”一面解下腰间佩玉放在道士手里,“这块玉权当赔礼和卦资了。我跟我相公还有点事,咱们后会有期啊!”苏思曼简直是逃也似的飞快跑下了台阶。

“哎!施主——”

已经走远了,还听到那道士的喊声。

“哪里有水啊?”苏思曼问道。

“就在前面有条河。”梁少钧道,“要做什么?”

“洗手啊。”苏思曼看看自己肉肉的手背上那四个黑指印,头皮一阵发麻,她皱了皱眉,“今天真倒霉,遇上这么个满嘴胡言的戳人道士。唔,孛星是什么啊?”

“就是太乙月孛星。”梁少钧道。

苏思曼瞧他一张俊脸憋笑都憋红了,他这神色倒是少见得很,不过那太乙月孛星又是什么东东?她只得大惑不解地看着他。

梁少钧这回终是憋不住,笑了出来:“太乙月孛星,又叫作‘天哭毛头星’。”

苏思曼这回听明白了,妹的,那臭道士破道士竟然说她是扫把星(彗星,晦星)转世!难怪梁少钧憋笑憋得如此辛苦!苏思曼气得咬牙切齿,跳着脚要回去找那臭道士算账。

“你别生气,一笑便罢,权当没听见吧,作不得真的。我算命那么多回,没一回中听的,看开些吧。”梁少钧温颜劝道,眉眼里漾着些浅浅笑意。“我先带你去河边将手好好洗净了,一会去吃饭。对了,你想想吃了饭我们再去哪里耍,今日机会难得,定要玩个尽兴。”

“我看你倒是对京城蛮熟的,还知道前面就有河。以前是不是经常溜出宫玩啊?”

“是啊。”梁少钧轻松地笑了笑,转头定定望着苏思曼,“难道你之前没逛过这大梁城么?”

苏思曼目光一滞,讪讪道:“那……那是自然,自从我嫁到梁国,就没出过宫……”

“好,那就听我的安排。今天是会昔日,会有许多活动,应该很有意思。”

“恩恩,好啊!”苏思曼连声赞同。

苏思曼此时早将见她哥哥的大事抛到了脑后,唔,在美男面前一向容易犯迷糊的某人花痴本性难改啊,何况此时面对的是她丈夫,她的所有思绪都被他牵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