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大皇子完颜霸和这位郡主居然有婚约,秦玉暖侧耳细听,不过这巧合虽然巧,却也不奇怪,除却完颜霸那暴戾的性格外,两人的家世背.景,容貌身份都是极为相配,看来如今的西夏已经不复当年,居然也要走向和邻国和亲的道路。
“梦竹,你住嘴,”沐清雨眉头微蹙,两道柳叶眉挤出一道浅浅的沟壑,“这样的事情也是能让你随便挂在嘴皮子边上到处说的吗?如今圣旨还没定,不要胡乱猜测。”
红衣女人赌气地撅撅嘴,满腹委屈,扭着身子藏到了沐清雨的身后,沐清雨抬头看着秦玉暖,秦玉暖只是淡淡一笑:“听说皇上最近身子抱恙,估摸着这和亲的事一时半会也急不来,郡主不必太担心。”
沐清雨点点头,附和了一句:“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也不会去改变些什么,何况最近宫里来了位天师,替皇上研制出了不少救命的仙丹,皇上身子骨也好了许多了,过两日的宫宴还会亲自出席。”
隐隐中,秦玉暖便打探出了如今西夏皇帝景东华的身体状况。
秦玉暖微微欠身:“这位天师果然是神通广大,能寻他前来医治的人怕也是不简单。”
“那是自然的,”红衣姑娘迫不及待地道,“那可是我们西夏的太子殿下,虽然太子殿下没有那老十三擅于变通,可是对着皇上一颗心可是真真的,比起那些狼心狗肺的人……。”
“梦竹!”沐清雨对着红衣姑娘狠狠呵斥了一句,外貌看似柔弱的她居然有这样严苛的时候,着实让人有些不适应,“你真是愈发胆大了,妄加评议朝臣皇子,也是你一个大家闺秀可以做的吗?”
“表姐。”红衣女人往沐清雨身旁蹭了蹭。
“我们在这也逗留得够久了,冷将军和冷夫人也该歇息了,告辞。”沐清雨没有多留,走的时候那些奴仆和侍卫也纷纷离开,院子里一下变得安静无比,就像从来没有发生刚才那一场纷争。
回了房间,秦玉暖看着冷长熙将宝贝长枪放在兵器架上,漆着黑漆的兵器架和这寒光闪闪的长枪相得益彰,冷长熙回头,秦玉暖正是思索出什么,开口道:“这位沐清雨沐郡主在那红衣姑娘屡次提到婚事的时候,都会呵斥那红衣女子不懂礼数,可是为何,当我问到西夏皇帝的近况的时候,她却主动和我说这么多,难道这就合乎礼数了吗?作为一个懂得分寸的大家闺秀,皇室郡主,对于皇上的近况更加不能妄加谈论的,何况是沐郡主这样一个克己复礼的人呢?”
“你是觉得,她在暗示你什么?”
“你仔细想想沐郡主的形容词,天师给皇上研制出的是救命的仙丹,可见皇上之前已经病入膏肓,命悬一线了,可如今,却突然能出席宴席,这中间也跳跃得太快了些,我记得孙神医曾经教过我,病区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才是常态,但凡能让人好得快的东西,都是另一种毒药。”秦玉暖一边思索,手指一边磕着茶几边缘,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你是说,那天师有问题?”冷长熙微微一顿,补充了一句,“还是,那太子有问题?”
“问题未必出在他们身上,”秦玉暖隔着半开的窗棂看着对面正屋里的长公主,此时的长公主正由星儿伺候着解散发髻准备午睡,最近因为生养得好了,长公主早以不是之前在野人谷的野女人模样。
如今的长公主,粉面樱唇,颊边带出两朵晚霞似的绯红,皮肤也变得白皙细嫩起来,加上之前便有着极好的底子,忽略岁月在长公主身上留下的些许痕迹,她依旧有着曾经大齐第一美人的风采。
“我们不能等到两日后的宴席再让长公主和皇上相见,到那时候一切难料。”
冷长熙点点头,若是星儿发现长公主的忘忧散已经失去的作用,必定会提醒景元初提前下手。
“陆无衣临走时给了我留了几颗解药,我想,我们也该快些行动了。”陆无衣是景元初从路上“捡来”的人,必定是景元初回道皇子府的,只是不知道下场会如何,对于陆无衣这样将情谊看得无比淡薄的人,秦玉暖已经不想多去关心,也许陆无衣曾经也真正关心过一个人,那便是他自认的师父苏成海,可最终,他秉承着报仇的目的还是在司马锐身边享乐作福,报仇二字,早早地抛诸于脑后。
冷长熙也深觉得此时拖沓不得,可秦玉暖和冷长熙只有两人,充其量加上阿察等四人,寸步难行,要行动,必定要有帮手,此时,冷长熙想到了一个人。
深夜,西凉城陷入一种宁静而祥和的黑暗,家家户户都已经安歇,除了风月场的那些恩客娼妓还在风流。
城中一处规模庞大的院子中,只有一处别致的女儿家闺房还点着星星灯火,烛火之下,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正在侧头抄写经书,看得出她有些困乏了,眼皮子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苦读,她用手肘艰难地撑着沉重的头颅,眼前的字迹都开始模糊。
丫鬟进来了一次,给这认真抄写经书的小姐斟了杯浓茶,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郡主,总是大半夜的喝浓茶,怕是会伤身,老夫人若是知道郡主是这样辛苦劳累替她抄写经书,也会心疼的。”
“我知道了,你若是累了,就先下去吧。”这位被称作郡主的人才是将这丫鬟打发了,便是伸展了一个懒腰,慢慢迈着步子到窗前,外头正是月明星稀,月色撩人的时候,可这郡主却默默地将窗户关上,悠悠转身,貌似无意地一句:“既然冷将军已经来了,为何不现身呢?”
房中没有响动,可眼前却凌然落下一人。
冷长熙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依旧带着那银色面具,自从他离开大齐之后,这银色面具便没离开过他身,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原本的冷长熙就喜欢戴面具,也没有多想。
冷长熙拱手,客气道:“半夜闯入郡主闺房,有失礼数,还请郡主见谅。”
“冷将军半夜贸然前来,必有要事,不妨直说。”沐清雨开门见山。因为深夜抄写经书,她依旧是白日的那一袭白衣,常服相见,并无不妥,不过难得的是,一向遵纪守规矩的沐清雨居然坦然接受了冷长熙的出现。
“在下想求郡主一件事。”
沐清雨笑笑,示意冷长熙继续说下去。
“在下知道郡主身世显赫,地位高贵,身上还有皇上御赐的可以随意出入宫中的腰牌,还请郡主能行个方便,明日探望皇上的时候,捎带一个人一起进去。”
“我知道,”沐清雨微微昂起头,“是你的母亲长公主,对吧。”
冷长熙拱手:“郡主果然神机妙算。”
“呵,”沐清雨摇摇头,“并非是我神机妙算,而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托付在景元初身上,在百姓面前,他是忠厚善良的皇子,在朝臣面前,他是前途无量的功臣,在皇上面前,他是最争气的儿子,若不是西夏对于储君的位置有着严格的规定,嫡长子才是最大的,若不然,只怕皇上早就巴巴地将太子之位传给了景元初了。”
沐清雨看了冷长熙一眼,继续道:“可是,只有我们这些私下真正和景元初交过手的人,才知道他是多么的恶心,多么的下流,多么的……。”
沐清雨越说情绪越激动,她口中不自觉地吐出无数咒骂景元初的词语,这个现象让冷长熙格外留心,冷长熙微微眯眼,他用秦玉暖教他的法子仔细观察着沐清雨脸上每一丝表情。
“对不起,我失言了。”
“没关系。”冷长熙毫不在意地一笑,此时的他已经可以断定,景元初和沐清雨绝对有瓜葛,而且还是情感上的,这对他来说是个有利的消息。
“你的人,我会替你带到的。”沐清雨看着冷长熙道,“只为了你小时候曾救过我一命,我清楚地知道十二岁那年我随父亲出使大齐时,在靶场,那支朝我射来的弓箭并非将士们失误脱靶,冷长熙,我很清楚,我很感谢你救了我,我也曾巴心巴肺地想要嫁给你,所以才会让父亲提出那样无礼的要求,可是我现在懂了,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郡主。”冷长熙看着沐清雨莫名地又伤感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你不必劝我,”沐清雨仰头,阻止着眼眶中的眼泪落下,“我们生在皇族,总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比如性命,比如婚事,我知道你已经有妻子了,而且你很爱她,其实我们的缘分很浅,不过那三个月而已,没什么好留恋的,你不必挂怀。”
冷长熙没多说什么,他只再一抱拳:“多谢郡主,长熙告辞。”
沐清雨看着冷长熙离开,只是微微一笑。冷长熙临走的时候却突然转身,对着沐清雨十分肯定地道:“请郡主放心,郡主不需要远嫁北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留下沐清雨喃喃自语:“是啊,我不嫁去北狄,可是,我也不能嫁给你,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