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三个人之前与庄振瑞嬉皮笑脸,意有所指地哄闹了一阵，就差直接把纪弥点出来。

听到贺景延说的话以后，一个个登时绷起脸,没敢循声往这边瞧。

庄振瑞的面色则是一阵青一阵红,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拆台。

那种难以回应的尴尬也算是让他亲身感受到了一回。

“对啊对啊，庄哥你少贴着人家。”有人打圆场,“我看着都不太好意思了。”

随后，另外有人笑着说：“只记得Lethe转岗调走了,原来是去了总裁办公室，这样应该叫做高升。”

“庄哥，是不是你把人吓走了啊？”他再问。

猜想发散得有点偏，纪弥并不是为此变动工作。

技助岗竞聘前后,其实庄振瑞非常消停，心灰意冷地没再折腾,纪弥耳边风平浪静。

其他人说：“他没那么大威力吧？主要是能进总办的话太香了。”

“如果我能达到要求，肯定也投简历，可惜过不了筛选。”

“我也是看到机会觉得很难得,所以决定试试。”纪弥应声。

贺景延刚才讲话很损，不过语气拿捏得很好。

足够有警告性,也足够教人难堪,但不会让整个场面无法收拾。

火i药味再重点的话，更容易招致议论,他的助理一向脸皮薄，说不定会比罪魁祸首更感窘迫。

纪弥对目前的状况接受度良好，稍稍踏出了内心的安全区，但脚下踩着的地方也稳稳当当。

跟贺景延坐到前排，他还满意地翘起嘴角。

“现在他们都不打量我了。”纪弥分享自己的发现。

有时候把话说得不好听了最有效果,他要是愿意当刺头，可能半年前就掐灭了苗头。

于是，他嘀咕：“还是凶点好，可我凶不起来……是不是太软了呢？”

贺景延道：“真软的话可不会拒绝别人，姓庄的伤心得够呛，我看他捡回了纸条在犯抑郁。”

尽管他个性强烈，往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他不认为纪弥的沉默就是软弱。

和高管撕破脸需要底气，尤其尚未在公司站稳脚跟，整个环境都在唆使他同意的前提下，能坚定拒绝已经不是容易的事。

发觉纪弥闻言要去观察庄振瑞，贺景延抱着胳膊靠到椅背上，不经意间挡住了对方的视野。

贺景延淡淡道：“对那人这么在意？人在新东家，心飘旧部门。”

纪弥悻悻地移回眼，意犹未尽道：“想看他抑郁的样子。”

贺景延：“……”

原来纪弥的报复心还挺重。

以正事的借口把纪弥找来，他也确实有东西要交代，两个人窸窸窣窣讲了一会。

新项目做的是FPS，也就是射击类游戏，对引擎渲染的要求非常高。

鸿拟有自研引擎，相对来说不太成熟，这两年一边使用一边完善。

除此之外，公司也与外部的专业巨头合作，挑选范围从Unity到UE5应有尽有。

“如果重点考虑效率，肯定是直接改商业引擎的底层代码，针对项目需求做调整。”

纪弥说着，道：“像UE4早就被用出门道来了，方便招到有经验的程序，自身功能也非常强大。”

贺景延道：“它的技术方案确实很完整，不过自己家的丢在那里，一直犹豫用就一直用不上。”

“反正大部分的需求都要自定义开发，就算拿别人家现成的，照样耗时耗力，不如就让自研引擎借这个项目修修补补。”

纪弥蹙起眉：“开发组同意么？”

“只要技术中心愿意出人支援，他们没有问题。”贺景延道。

“不过可行性还要再讨论，万一两个都整垮了，大家都要收拾包袱走人。”

纪弥笑了下，又介绍底下有哪些组用了自研，自己接触的时候遇到过什么问题。

“和试毒一样，怪不得那么多公司宁可花天价去国外买。”他道。

鸿拟做这个下了很大的决心，也砸了很大的血本，花许多年才突破技术壁垒。

手上有独立引擎的意义大过回报率，很多时候往往被当吉祥物。

不过如今到了贺景延手上，他看起来不打算让其做花瓶，而是好好投入到产出里卖力。

散会后，纪弥收到了庄振瑞的回复。

庄振瑞：[抱歉，花处理掉了，是我考虑不周，办坏了事情。

不懂对方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忌惮，纪弥看了，没有再回复。

过了一会，庄振瑞又发了消息。

[之前我反思了很多，知道自己情商不高，想主动一点却害得你越来越远。

[你说把我当同事不会有改变，我见不到面还好，昨天偶遇你在玩滑板，很想问问难道真就只能这样么？

[我纠结你会不会只是戒备心强，又或者是害羞，说不定再坚持一下，能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打开的纪弥：“……”

为什么自己不仅要加班，还要阅读小作文！

他突然理解了贺景延上任后为什么会取消日报制度。

纪弥倍感头晕，没忍住回复。

[实话说，你不是我转岗的理由，但让我有些困扰。

庄振瑞：[我直觉你是喜欢男人的，公司也没有歧视，你看大家都很开放，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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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弥那时候刚到陌生环境，不愿意暴露个人性向是一方面，但不仅是因为这个所以排斥。

现上司的肆意影响了他，他直白道：[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

庄振瑞死缠烂打：[你喜欢哪种，我可以改啊。

如果说出“温柔善良”之类的形容词，几乎不可能让人知难而退，说不准还会令庄振瑞萌生希望。

于是，纪弥揉揉眼睛，突发奇想地找到一个借口，很能打发人。

[不需要，我碰上喜欢的了，你变不成那样。

庄振瑞发出不服气的声音：[为什么？

纪弥拿Jing做挡箭牌：[他身材很好，气质又酷，是基因彩票获得者。

身材比例是先天注定，哪怕庄振瑞死在健身房里，腿都没办法再长一截。

庄振瑞：[……？

庄振瑞：[你要么周末宅在家，要么上下班两点一线，怎么遇到的这种人？

随后，他针对这个说法进一步提出困惑。

就算站在公司打卡机旁边，戴着眼镜杵上半个小时，见到的人八成是灰头土脸又死气沉沉，纪弥怕不是在瞎编。

对此，纪弥义正辞严表示对方怎么可以这样怀疑自己。

庄振瑞要照片：[我看看我和他的差距就死心。

纪弥：“。”

自己都已经把萌心卸载了，当然没有Jing的照片。

看庄振瑞不肯善罢甘休，他闭了闭眼，重新装回那款粉色软件。

幸好之前没在气头上把Jing删掉，纪弥保存头像再发了过去。

他硬着头皮挑衅：[你真的没他辣。

庄振瑞大受震撼：[不是吧，你居然看上这么装逼的风格？

纪弥抓到靠谱理由，借机冷落对方。

他强调：[讲我男神坏话，你我从此决裂了，除公事勿回。

这下裂得很彻底，贺景延的嘲讽在前，挑明了庄振瑞的示好有多不妥当。

庄振瑞自知不好再来靠近，借着这次道歉的机会，不甘地塞了几句自言自语，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纪弥没被打动，便是这场独角戏的句号了。

双方都是讲体面的人，再怎么昏头，不至于破罐子破摔。

没再收到庄振瑞的消息，纪弥便把这桩事情抛到脑后。

之后他去办公室核对项目细节，贺景延却忽然提起：“那个策划还有跟你讲过话吗？”

“这两天累计有上百张跟进单，盯着后台都来不及，你居然能记得他这号人物？”

纪弥一头雾水，诧异着总裁不愧是总裁，大事小事都能清清楚楚。

他再别扭地嘀咕：“没再聊了，我一直扑在工作上。”

离春节越来越近，开发组们开启了早九晚十二的赶工模式，总办只比底下更加忙碌。

秘书们人手一张行军床，困了直接摊开躺那里。

纪弥还是回家休息，睡在公司不太舒服，行军床上翻身都要小心。

零点之后，冬夜漆黑，他和贺景延前后脚下班，坐上了同一辆电梯。

纪弥还在回复项目群里的询问，贺景延则收到了一条艾特。

方溪云：[破案了，我刷到艺设那边发的朋友圈，发现原来是庄振瑞送的花！

他发在贺景延临时组的三人群里，贺景延看完心说，这人的信息更新速度未免太滞后。

不过，贺景延问：[艺设发了什么朋友圈？

方溪云：[他们下班从东门走，路过中庭的景观池，拍到庄振瑞拿着花坐在池边，把花瓣一片片扯下来又洒下去。

[我仔细一瞧，那花不就是小弥收到的那捧嘛！哎哟氛围太惨了。

他还保存了那条动态，发给贺景延看。

[估计庄振瑞这会儿还在呢。]他说。

贺景延匪夷所思：[这事儿都过去两天了，他现在搞什么葬花？

Shell冒泡：[光瞅这画面确实惹人同情，还怪浪漫的。

[以及，庄老师作为运营期项目的策划，肯定加班到天昏地暗啊，今天刚封包一个小版本，所以有空跑出来忧郁吧。

贺景延：[明早喊行政去把水池捞干净。

在秘书们刷屏的问号里，他关上手机，再忽地想到……

纪弥好像回家都是从东门走。

“打到出租了没有？”贺景延道。

纪弥抬起头：“我的订单还在排队呢，这个月真的很恐怖，我觉得半夜应该加一辆班车。”

贺景延回复班车目前没有，但自己的副驾尚且空缺。

这会儿筋疲力尽，纪弥只想赶紧休息，便晕头转向上了贺景延的车。

只是到他的租房该从东门出去，贺景延怎么往北门开？

“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啊？”纪弥困惑。

贺景延在路口踩了刹车：“好像是，发现了个问题。”

这样的停顿像是留有余地供人选择，纪弥歪过脑袋：“你讲讲。”

贺景延道：“你老板有点怕黑又路痴，记不住也找不到你那小区在哪儿。”

“这样岂不是只能回老板家了？”他遗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