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智和要被拖下去,殿中一片哗然。苏莫如此武断独行的行为让几个一直持保持中立态度的老臣在这个时候有些看不下去了,负责将朝中要事一一记载下来的老一辈的言官走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向着南玄珒皓拱手道:“启禀皇上。人非草木,孰能无过?世人常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院士与都督虽然有过,但若是不给人一丝改过的机会,又能如何让天下百姓相信朝廷能够善待他们呢?!”
见苏莫与南玄珒皓都不语,那个老臣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皇上,老臣并非替院士与都督开罪,只是觉得如若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只要是稍微有点儿良心的,定当会以十倍百倍的奉还于皇上。以仁治国,以理治家,一切只要有一丝能够改变现状的可能,皇上都不要轻易的错过啊!!”
那被拖到门口的史册听见,连忙大喊:“皇上,臣知错了!还望皇上给臣一个机会啊!!!臣一定鞠躬尽瘁.......”
“爱卿是在教哀家的皇上如何去做一个皇帝吗。”苏莫突然呛声,史册被噎的面红耳赤,她随即抬起眼眸,厉声喝道:“还不拖下去!?”
带刀侍卫闻言,当下便不再理会史册与智和的反抗,架着两个人的胳膊便极速的退了下去。那疾驰的背影好象慢走一步,被拖走的就要变成他们这样一般!
朝殿中的议论声更加的大了,刚刚被苏莫同样噎住的言官转过头看着被拖走的两位刚刚就位不久的官员,面上极度悲愤的摇了摇头。
他的头再转过来的时候,竟然是紧闭着双眼,那模样倒好象是连一眼都不屑于看上方的人一样!
苏莫觉得有趣,轻笑一声,不顾及朝中其他官员投过来的视线,独独对着那言官道:“爱卿闭着眼睛做甚?”
那言官轻笑一声,一直以来他保持着中立的态度,虽然不如其他人知道的那么仔细,但也知道眼前的这位太后娘娘与魏晋有着并不寻常的关系,朝堂中有着魏晋南玄允等人的把控,再加上这个妖后近日来越发嚣张的手腕,他当即便觉得,就算是再保持中立又如何?南夏的天下早在瑾王爷离去的那一日便不再是他以往所尽职尽现的南夏了!现如今,他们这群保持中立的老人家,与那飘浮在河中央的一叶小舟又有何区别?终有一日,他们的舟,会翻掉的!想到这里,那之前对于死亡的恐惧变的荡然无存,这会子他倒是不惧了,索性朗声开口:“臣,心中怀有感恩之心,慈悲之心,时刻保持着对天下苍生的敬畏之心。如今这天下被搅的民不聊生,臣胆子很小,实在是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受到如此残忍的疾苦!”
老言官一番言辞当即让一些还有些自己立场的人湿了眼角,有些跟他一起的老官甚至偷偷的拿起衣角擦了擦,更是忍不住的轻声哀叹几声。
苏莫默默的勾起唇角,她换了个姿势,身边的小宫女将一杯茶递给她,她倒是一眼都看,轻声道:“原来如此,难怪爱卿要闭着眼睛呢!你这双眼睛跟瞎了确实是没有什么区别。”
那老言官微微一愣,仍旧闭着双眼,只是那眉头拧了起来。
然而还未等他琢磨过来苏莫的意思,就听见她那听不出情绪来的声音缓声道:“蝗虫已过三月,几乎每一刻都有人在饥饿中死去,或许是在刚刚,或许是在现在,或许就在哀家说话的这会儿子的功夫,他们怀揣着对这个世界的憧憬,怀揣着对死亡的恐惧,怀揣着饥饿带来的每一刻的威胁饱受折磨的死去。你确实是瞎了,你只看的见这些只知道动动嘴皮子大喊饶了他性命的那个人,你觉得的他可怜,你觉得还可以给他一个机会改过立新。那么他们呢,那些老百姓呢。又有谁给过他们再活一次的机会?他们躺在地上向你招手乞求救他一命的你又在哪里?你确实是瞎了,看不见了。只知道自己温饱又处在和平的环境中只知道闻风流泪了,又有谁知道在你府邸前那一双双想要敲开你府门想要活一命的瘦骨嶙峋的双手呢?你确实是瞎了,还瞎的彻底,左一个南夏的百姓,右一个天下的苍生,苍生百姓在你面前挥舞双臂求你给个说法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呢?你在想办法给他们带来死亡的罪魁祸首一个富丽堂皇逃脱罪名!你是瞎了,你如何不瞎?”
苏莫的语气平缓,没有一丝的怒意,也没有一丝的凌厉,但那一句句,一字字却宛如一把把的利刃,一下子扎在了那跪着的言官身上。
那老言官早就睁开了双眼,完全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化着妖艳妆容的女子。在以往,他如同其他人一样,对着那所谓的太后娘娘根本就嗤之以鼻,可如今听她这一番不带任何激愤的词语,顿时觉得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一样!
彻骨的冰寒!
他唇瓣哆嗦,身子几乎快要颤抖起来:“臣、臣......”
而其他人也被苏莫的言语震惊的几乎是说不出话来,特别是坐在他旁边的南玄珒皓,他微微睁大的双目中,除了隐藏着一丝其他人看不懂的情绪外,还夹杂着一道敬意。
苏莫仍旧没有察觉到他人的目光一般,即使是说了那么多,她那双漆黑的双目里仍是那般幽深的没有一丝的光亮:“爱卿还有何话要说?”
那老言官的头早就已经埋了下去:“臣惶恐,老臣多谢太后娘娘指点!”
就在那些中立的人在心中对着太后娘娘有了一丝的钦佩,多了一股欣赏之后。那突然安静下来的大殿突然又响起了苏莫的声音,那声音冰寒,带着一股让人从心底升起的寒意:“既然如此,陈大人还留着眼睛做什么?来人,将陈大人拖下去,把他的眼睛给哀家挖出来!”
苏莫话音一落,殿中的人大惊。就连一直没有任何表态的魏晋都没忍住将视线投向了她,那陈言官与他虽然没有任何的交集,那陈言官平日里也因为人迂腐与朝中的人没有什么来往,但一片赤诚之心倒也是让魏晋没有动他的心思。毕竟两相势力均衡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魏晋微一思考,看了一眼没有一丝要改变自己意思的苏莫,拧了一下眉头道:“娘娘。”
“魏太傅,”苏莫垂下眼睑,淡淡的望着魏晋:“陈言官斗胆在哀家的面前教皇上如何做一个皇帝,哀家没有立刻斩了他便已经是对他的仁慈了。”
陈言官方才还有一股子悲愤的模样,听着苏莫的这一句话陡然想起来自己确实是在言语上暗示了皇帝应该怎么做,顿时脸色就苍白了几分。
魏晋眉头微微拧起,他抬起双眼深深的望了一眼苏莫,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便退下了。
陈言官与史册等人相继被拖下去之后,本来就比较安静的大殿就更加诡异的安静了。如果说之前他们对于这个坐在椅子上的傀儡太后是不屑的,那么此刻,他们对于这个越来越看不清深浅的苏莫是心中怀有惧意的。
南玄珒皓深深的看了一眼苏莫,转过头来扫了一眼大殿道:“众位爱卿有谁有治理蝗虫的好法子的。”
殿中沉寂不语,南玄珒皓微微皱起了眉头:“都没有吗?”
大殿中仍然没有一人站出来说话,南玄珒皓微微面上已显出一丝的怒意,一旁稍显停顿休息的苏莫又淡淡的开口,引得站在下面的众人都禁不住的微微颤了一下身子:“既然众位爱卿没有好的法子,那么哀家只好派爱卿们亲自前往灾区看一看了。”
她话音一落,在殿中的文武百官都慌乱了起来。那灾区早就蝗虫泛滥,那地方民不聊生,就如同苏莫所说的那样每天都有人在饿死,饥饿的人真的是抓到什么东西都会往嘴里塞,也就延伸了一系列的疾病!每天死的人根本就没有人去处理,那些暴露在空气里的尸体腐烂之后就将那疾病引的更加的厉害的,甚至已经传出了有瘟疫的传闻!
虽然这件事情也被压了下来没有让苏莫等人知道,但他们知道啊!此刻苏莫让他们去那灾区,这让他们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当即便有人站不住了,蠢蠢欲动的想要出来说几句的时候却又被脸上冷漠如冰的苏莫给截断了:“被饥饿支配的百姓们定当痛不欲生,若只是派遣几名朝中大臣显然是安抚不了那边的情绪的,为了让那些生命没有希望但仍旧活着的人一丝希望,也为着让南夏京城的百姓们对南夏朝廷皇室更加的拥护,哀家决定,派遣一位亲王与众多大臣一同前往。不知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苏莫的话让一干大臣的心中开始惶恐起来,这种命运被人捏在手中的感觉让他们无所适应。苏莫的这种拎着箭找猎物的游戏他们并不陌生,其实在不久以前,这些人当中还在自己的府中偷偷的展开过这种游戏。
他们找来一些流浪过来的难民,将他们的双手都捆绑起来,然后逼迫他们吃饱喝足后放任他们在包下的山中奔跑,而他们则在帐篷中言酒把欢之后,拿上弓箭骑上马,追着满山躲避的难民射杀!那种无法言语的快感与现在他们心中陡然升起的面临死亡的恐惧是一对一正比的上升着!
有几个人当即便将头低的更低了。苏莫就当是没看见一般,当那双南玄允所熟悉的凤目的视线终于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轻轻的笑了起来。
虽然眼睛是看着他的,但她瞳孔微微的扩散,使的整个双眼看起来相当的迷离:“允小王爷在南夏的名誉可见一斑,不知南夏受苦受难的百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得到允小王爷的庇护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