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苏莫拿出杀手锏的时候,南玄瑾这才有所罢休,只是临走时告诉她不过几日南玄允便会寻到她。
她虽不知是何意,但为着不耽搁两个人的事情,唯有点头答应。
也自那一日开始,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过魏茵茵。
第二日,天空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水缓缓的冲击着挂在墙檐上的冰凌,白色的积雪与雨水一起化成细细的溪流,朝着河海的方向汇聚而去。
这一下,便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来,慕容千夜带给她两个消息。一个是在她发呆看雨的时候,她的公主身份不知为何已被南玄珒皓所承认,并且择日便会隆重的将她请进宫中以表达怠慢之意;第二个,则是带兵十万外出抗敌的南玄瑾早在十日之前将敌军击退,却在三大使臣来南夏的时候,并未回京。
一日不归,人们无所察觉。二日不归,人们喜笑言开。三日不归,人们开始惶恐是否他们心目的战神有了什么意外?
四日五日,终于,在众多担忧的声音中,出现了怀疑的的声音。
自古拥私兵过三万的便会被意为有谋反之意,带兵抗敌过五万的,战事胜利之后必须在规定的日期里回应,否则会被认为是准备起兵造反之意。
然而南玄瑾毕竟名声早已在外,在四五日的时候,即使有那小小的疑惑之间,也迅速的被奔腾如怒江的哀怨声给吞没了下去。
然而这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人们的情绪便微微提了起来。终于到了七八日的时候,整个京城,已经处在了极度诡异的安静之中。
每日里或期待着或传颂着南玄瑾事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虽然人们都闭上了自己的嘴,但任谁朝对方看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底惊慌以及某种信念即将坍塌的情绪。
苏莫搭在窗沿上的手微微的捏紧,眼睛透过淋淋沥沥的密雨望向远空。这段日子以来,她都以极其隐蔽的方式向南玄瑾传达着。然而她的信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始终没有一丝的回应。
边疆遭侵,南玄瑾领兵踏之,却握兵不归。
她不曾要求过南玄瑾将他的所有的事情对她全盘托出,恐怕不止她自己,连南玄瑾都觉得事情当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知道的越少,便不会再去冒险。
只是,这心中的惆怅之感又是为何?
苏莫轻轻的闭了闭眼,这个时候,慕容千夜踩着咯吱响的楼梯走了上来,恭敬的朝苏莫行了个礼:“公主,凌公子来了。”
苏莫转过身来,眉头微微的皱起。自从上一次她并未去见他那所谓的主子之后,凌白也有半月没有来拜访过她。她的表现已经很明确的表示她与他们的计划没有一丁点的兴趣。所以她曾一度以为,凌白这个人大约是不会再来找她的了。
可是如今,在使人浑身都不舒服的绵绵阴雨中,他竟是寻来了么?
思虑间,一抹银白月袍的凌白跟着上了楼梯,眼角依旧是她不喜的弯弯模样,像极了一条不怀好意
的狐狸。凌白一抬头,便见眼前的女子安静的立在那里,其身影与身后那串成珍珠一般的雨水相辅相成似是形成了一副极美的山水画,深邃的黑宝石般的眸子似有令人静下心来的魔力一般令人忍不住的心生疼爱之意。
不过半月之余,苏莫此刻竟然看起来更加的耀眼了。
凌白的眼中闪过一丝的亮色,嘴角的弧度弯的恰到好处,不会使人感觉到惺惺作态,也不会让人觉得谄媚的过度,仅仅是一个轻轻的似是问候你可否安好的意味:“公主,多日不见,酒楼的下人可有怠慢之处?凌某近日繁务伴身,未曾来拜访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苏莫轻笑一声:“凌公子说的哪里话?这些时日虽然未曾有公子的伴随,但南夏的初春化雪的模样却是极为难得一见,多日来欣赏这等美景,本公主心情很是愉悦。所以本公主,未曾感受到有一丝的怠慢之意。凌公子就莫要再妄自菲薄了。”
凌白直起身子,侧向一边:“在下惶恐!公主,在下此番前来,实则有一事相报。”
“哦?”苏莫微微挑眉:“凌公子请说。”
凌白抬眸望向苏莫,视线与她直线,似乎有着叫她不可回避的意思:“主上听闻瑾王爷带兵击敌至今未归,特向陛下禀明之后,猜测是否因为臣等诚意不够。所以主上说让商夏使臣东离公主亲自前往边城门迎接瑾王爷回京。”
苏莫心中微微一颤,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往其他方向游离,盯着凌白突的就笑了一声:“商夏使臣?”
凌白嘴角的笑容勾的更大了:“在下将与公主一同前往。”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慕容千夜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已在酒馆门外。”
苏莫微微捏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瑾王爷乃南夏第一战神,如今本公主有幸能够见那传说中的人物一面,前去拜见也实属应当。那就劳烦凌公子陪本公主走一趟了。”
凌白拱手,随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是自然。公主,请。”
苏莫不再犹豫,轻轻的提着裙摆便向楼梯下走去。这阴雨的天气持续的时间很是长久,所以基本上寻常百姓家都只得苦艾艾的呆在家里,纵使心中焦急万分,也是哪里都去不得。而那些稍微有些钱势的人,则会三五成群的集中在各大酒楼或者伎馆之中,丝毫没有被这阴雨天气所影响的意思。
而和乐楼又是京城第一酒楼,平日里就已是人来人往热闹不已。此刻那下面更是坐满了前来饮酒赏乐的人们,熙熙攘攘,吟诗赏乐之声不绝于耳。
苏莫本身就属于那种极少的美人,再加上她通身的气质相当的引人注目。所以她下来的时候,那坐在椅子上高谈论阔的人们都停了下来,皆在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者忘记了呼吸一般。
直到有人认出了这位昔日的瑾王妃,这才不断的开始小声的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窃窃私语了起来。
苏莫没有理会这些,她走到门口,果然见一顶极为精致的马车停在那里。她微微皱眉,准备提裙而上时,一个佝偻的
身影突然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人也不管苏莫投过来的凌厉的视线,自顾自的将手伸到她的面前。似乎是有要将她扶上去的感觉。
苏莫盯着眼前那佝偻着身子的人,见他破旧的袖口中伸出来的手指却是异常的白嫩,这哪是平日里做惯下人活计的手!?她仔细的盯着眼前的人半晌,突然眼睛微微一亮。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微轻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凌白早于她之前坐到了马车里,他抬头看见苏莫坐在了他的对面,便轻轻的执起面前的茶壶,为苏莫倒上了一杯热茶。
苏莫微微挑眉,手轻轻的握住茶杯:“凌公子是否有什么打算?”
他的态度与之前明显有所不同,今日直接冲着目标而来。更是直接的表明他是商夏之人,其间毫不掩饰的态度,让她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拿不准此人在想些什么。
凌白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轻轻咂了一口:“瑾王爷如今迟迟不归,主上很是忧心。所以便派在下与公主一同前往去看看。”
苏莫双手拢于袖口之中,对于他的鬼话她当然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本公主也甚是担心。”
说完之后,两个人相视一笑。在各自都有鬼胎的心境中,一路客套着说着话。
直到行使了几日,他们终于到了边城门。
苏莫撩开车帘抬头望着那被时间摧残出一股沧桑感的高高的城墙,它或许经历过许多凄凉的有风花雪月的繁华也有人走茶凉的悲伤,就连缝隙里也满是青浅不一的青苔。可它外面再是如何的萧条,也掩埋不了它固若金汤,为国抵敌的坚韧。
沉重不易攻破的城门发出一阵轰隆的声音,那是必须要由二十几个人全力才能打开的大铁门,一旦关上,就是拿最锋利的冷兵器,怕也是要砸上几日才能微微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两队士兵立即小跑着出来立在了门外两边,几十把银枪枪底同时落地的声音一时间响彻天地。
待迎接仪式完成之后,苏莫等人的马车才能缓缓的向里边走去。城门内的土地非常的大,大到每到一段距离便会更换一个士兵替换上来,为他们继续引路。
漫天杀伐的气息不断的向苏莫迎而来,真实的感受到了古代严阵以待的场景,令她心中的震撼还是不小的。尤其,是这些士兵的谨慎与防备,让她很是放心的想,就算此刻敌军来了三倍多的人,他们也未必会输的豪情万丈的激愤感。
未行使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一个身材矮小的红色服饰的士兵将苏莫等人引到了专门用来款待人的厅中。
苏莫的一只脚刚踏进门槛,落于她身后一尺距离的凌白突然轻轻一笑:“公主,如此一来,东离与商夏,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苏莫脸色微变,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便突然感受到后空传来一股子慑人的杀气。她心中警铃顿时大响。
难道这个凌白是打算将她杀了吗?
他有什么好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