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海挨着爷爷坐下，殷勤地给他点上一根烟，笑道：“爷爷，为什么？”

老爷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浓烟，老不乐意地道：“一想起小日本鬼子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我老头子就不服！孙子，要么你还是好好去读书，去学怎么做这些个好玩意，还有，这玩意也太贵了，几十万一台，不行，哪个买得起，最好你们搞了工厂后只卖几千块一。”

霍海哈哈笑道：“行，我试试吧，不过爷爷，有两点我得先说清楚，第一我对这种工程机械制造没多少兴趣，实在没必要亲自去学怎么做，这个交给专门研究的人才去做就是了，我只投资做股东老板；第二，到底该卖多少钱一台，这个得让市场来决定，咱们不懂这个可不能瞎搅合。”

老爷子想想也对，便又道：“能在明年就弄出来不？”

霍海真是哭笑不得了，得，怕了老爷子，赶紧道：“好咧，爷爷，您就放心好了，我尽快去找合适的公司投资入股进去，给他们施加压力，只要一做出产品我就运回来让您亲眼看看。”

老爷子满意地咧嘴笑了：“好好好，这才是我的乖孙孙，比你那个不争气不孝顺的爹强多了！”

****

张永红办事靠谱，四万块广告费撒出去后，第二天宜沙日报和天士日报就在第二版出现四分之一版面的文章，看似不着边际地讲解当下很时髦的可持续发展，大多数喜欢看报的人随意扫一眼便过去了，没人把这篇文章当回事。

第三天，第二版半版论述环境发展对人们生活的重要性，用国内外的诸多事例论述环境污染对人们健康的危害，对经济进一步发展的阻碍，并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要想经济得到持续发展，确保人们健康，必须狠抓环境治理整顿，对重污染企业重拳治污。这一天的报纸引来不少有识之士的关注，而环保局方面更是高兴，这等于在为它们的工作摇旗呐喊。

第四天，重磅炸弹终于来袭，头版上报道众多电镀厂为了节省成本开支，是如何无所顾忌地向江河排放未经处理的富含有毒重金属离子污水，导致江河鱼虾绝迹，严重污

染江河水资源，而目前自来水厂的净化设备无法消除这些电镀厂排放的重金属离子，对自来水造成了难以逆转的污染，对老百姓身心健康造成致命的危害。

报道最后点出某某电镀厂已经在天士县白沙开发区购买土地准备兴建厂房，希望有关部门不要只看短期利益，要以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为重，要以老百姓的身心健康为重，要立即行动起来，严厉督促该厂必须建成污水处理工程并检验合格后才能正式投产。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天士县里所有能接触到宜沙日报和天士日报的人们都群情激奋起来，不管你是县长还是普通干部，这自来水你每天都得用都得喝，而天士县城的自来水都是从蓝水河里汲取的河水，如果被电镀厂的污水污染了，那等于大家伙每天都在喝毒水啊！这可怎么得了！

这九三年的天士县，还没有流行桶装水蒸馏水矿泉水呢！就算有，也没几人用得起。

很多退休的老干部关心政治关心时事，尤其喜欢看看报，也多亏这三篇连续报道才知道原来电镀厂的危害这么大。已经退休的他们率先向天士县环保局和白沙开发区发飙。紧接着其他在职的部门领导干部也坐不住了，关乎自家老小的性命健康，纷纷打电话给环保局和白沙开发区询问是否有电镀厂这回事。

舆论声势一夜之间就沸腾开来了。环保局当然辩称目前没有电镀企业打报告审批，白沙开发区领导则装起缩头乌龟，谎称具体土地转让都是下属干部的工作，他们工作太忙，无法一一过问，对是否有电镀厂在蓝水河边买下两千百平米土地之事毫不知情。

不管他们如何推诿，所有矛头全部指向那家外地电镀企业。

曾伟华带着张永红、罗建国直奔徐副县长办公室，递上按照霍海指示要点拟就的报告。

徐副县长反复看了三遍，将报告轻轻放在那张头版报道电镀厂危害的报纸上。斟酌着语气，道：“曾老板，贵公司愿意投资一亿五千万来建设开发白沙开发区，我们非常感动和钦佩，咱们交往了几次，也熟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也明白说吧，我个人极其赞同你这份报

告里的条件，但是，你也知道，这家电镀企业是咱们一位领导亲自经手引进来的，企业老板跟市里某领导曾经是老朋友。

我前两天又找县长做了汇报，县长又亲自和书记谈了，两位领导都很为难，原本打算后天开常委会时讨论研究，可没想这宜沙日报和天士日报又捅出这事！搞得领导们很被动，有传言说这几篇报道和你们公司的排他性霸道条款有脱不开的干系，甚至还怀疑是你们主使的。还建议宣传部对天士日报进行追查处理。”

徐副县长笑笑，若有深意地盯着曾伟华，“还有传言说得更直接，说你们用巨额广告费收买了天士日报和宜沙日报，利用不实报道煽动造谣，操控舆情对政府施压，用金钱投资绑架领导决策，从而达到自己独霸开发区资源的卑鄙目的。曾老板，是这样的吗？”

曾伟华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个徐副县长，什么传言啊，根本就是他的推理猜测！果然不愧是人民大学的高材生，面对一亿五千万的巨额投资内心里不知多高兴了，可表面上不仅态度从容，反而借机敲打自己。

曾伟华也同样面不改色，凝视着徐副县长的眼睛，淡淡地反问：“徐副县长，请问您相信吗？”

“呵呵，我当然是不相信了，毕竟这种行为影响很坏，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引起领导们的反感。要知道，内地可不比香港啊！经济建设固然重要，但是我们更在乎社会的稳定，唯生产力论的观点早就被批判过，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为了搞经济就罔顾现有规则。。”

曾伟华摇摇头道：“徐副县长，我们老板倒是说过，GDP增长率将成为考核领导干部能力的最重要指标，‘一切都为GDP’的论点将在不久后风行全国——”

徐副县长断然打断曾伟华的话：“这种话千万不要再提！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是我们的两只拳头，物质文明重要，但精神文明我看更重要！什么是精神文明？国民人心向善，遵纪守法，企业家诚信经营依法纳税，官员一心为D为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造谣生事，这就是精神文明！”

曾伟华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