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捂着右腿，在地上滚来滚去，持续的发出惨烈的叫。

金林说：“再废你一条腿，这就是你跟着吴涛的下场。”

说毕，他又问：“谁是钢牙？”有个人说：“在这里。”

金林走到钢牙身前。

钢牙害怕地缩成一团，金林蹲下身，掐住钢牙的嘴巴。

“唔，戴着牙套啊，怪不得要叫钢牙，这是在做牙齿矫正是吧？”金林平淡地说着，好像在和钢牙聊天一样，可是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预感到金林要做什么，又拼命挣扎着想要出去，但东子依旧死死地箍着我，用哀求的语气说：“涛哥，你忍忍，你忍忍。”

就在这时，东子的手机响了。

东子说：“来了来了，涛哥你等等，咱们马上过去报仇！”

东子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话后又挂掉了。

我问他：“怎么样？”

东子一脸凝重：“庞华说，他们不肯来……”

我转身就走，准备到外面去，但是东子扑过来，将我压倒在地。

我拼命挣扎，用手肘撞他的肚子，“放开我，让我出去！”我喘着粗气，全身的肌肉颤动。

东子死死压着我，又用手来堵我的嘴巴：“涛哥，你出去也没用，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我挣扎着，用手肘撞东子的腹部，用胳膊勒东子的脖颈，但他始终不肯放开我。

外面马路上又传来金林的声音：“做什么牙齿整形啊，不如把牙齿全敲掉算了。”

接着传来一声闷响，钢牙发出惨烈的叫声。

我把脑袋一偏，挣开东子的手掌，大叫道：“金林，我操你妈，有什么冲着我来！”外面安静了一下，接着金林叫道：“我草，吴涛在这，大家过去！”

接着响起一大片的脚步声，显然朝着围墙这边过来了。

再怎么隐藏也无济于事，我和东子跳了起来，各自环顾四周捡了块砖头。

不出数秒，围墙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金林首当其冲的跑在最前面。

他一边跑一边笑：“哈哈，没想到你自己送死！”

我咬着牙，持着砖头就冲过去，东子紧紧跟在我的身边。

在我们快要接近的时候，外面突然警笛大作，听声音似乎不止一辆警车，这边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群殴，警方不可能不知晓、不出动。

金林大叫：“大家快跑！”然后转身就跑，学生们连保卫科的都怕，更不用说真刀真枪的公安局了。

一帮中专学生转身就跑，就像林子里突然被惊起的群鸟一般。

金林本来冲在第一个，现在成了最后一个。

我红着眼睛，紧追两步追上金林，狠狠一砖拍在他脑袋上。

金林晃了两下，还是紧着往前跑。

我还要再追，东子在后面说：“涛哥，先去看看拐子和钢牙！”我一想也是，就把转头一扔，转而跑向网吧门口。

二三十个警察也冲过来抓人，看见我和东子纷纷大喊：“蹲在地上！”我俩不敢造次，赶紧抱着头蹲在地上，两个警察过来把我俩按住，其他警察又去追那帮中专学生，但是我估计很难追上了。

两个警察用擒拿手把我和东子制住，我大叫：“我没打架，我只是路过的。”

“路过个蛋，看见你们就不是好东西！”然后就把我们往警车上押。

“叔叔，抓我们也行，先把他们送到医院行吗？其中两个受伤特别严重。”

我都快哭出来了。

“不用你们关心！小小年纪就知道打架，现在出事了知道害怕了？”

我和东子被押上警车。

我紧张地看着外面，拐子和钢牙还躺在地上。

拐子捂着腿痛苦的缩成一团，钢牙捂着嘴哎呦哎呦的叫。

我着急的不行，一直和旁边的警察说好话：“叔叔，先救救他们吧。”

警察不理我，还让我安静一点。

好在不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把拐子他们接到车里，我这才松了口气。

再过一会儿，过去抓人的警察也回来了，抓了大概十几个中专学生，算是有所收获。

他们一点不着急，抓了人慢悠悠往回走。

这也能理解，只要抓住一部分人，其他人落网也只是时间的事。

我也经历过这么多的事，知道这其中的流程是怎样的。

这么多人打架，不可能一个一个抓起来，到最后就是处理几个带头的以儆效尤。

抓了这些人后，我们被送到公安局分开审问，这也是公安局的惯用手段，防止串供。

我没给扬哥说，也没通知吴局长，因为这事本来就没我什么事。

他们问什么我答什么，我就说我在学校外面，突然接到消息网吧门口有人打架。就和一个同伴过去看热闹，一直躲在围墙后面来着，警察一过来把我们也当坏蛋抓起来了。

不管东子怎么说，这些都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我没参与打架，他们也不能拿我怎样。

我还和他们说，中专带头打架的叫金林，染的一头黄毛，你们去找他就行了。

果不其然，两个小时以后，我和东子被放了出来。

我俩一出局子，外面站着十几个人，正是庞华、乔川他们，肖海和陈浩也来了。

我不由自主的寻找某个人的身影，但是并没看到他。

我心里叹了口气，都已经亲口绝交了，他怎么可能还来？我一出来，肖海和陈浩就解释，说他们正在上课，老师不肯放人；庞华则说他们叫不到老肥等人，只能自己先过来，结果跑到一半，就看见警察在抓人，又赶紧返回去了。

我说先去医院看看拐子他们吧。

我们就打了车往医院走，一番询问之后来到住院部某层，拐子和钢牙的兄弟都在走廊，看见我们过来都是叫着涛哥、东哥。

他们虽然也被围殴，但都是皮外伤，要么包着额头，要么吊着胳膊，都不是什么大伤。

在他们的指引下，我们又来到一间病房，拐子和钢牙就在这里。

我一进去，眼睛就红了，因为拐子的那条仅剩的好腿现在吊在空中，打着厚厚的石膏、缠着厚厚的绷带；钢牙要好一些，只是被打掉了两颗牙，但补起来也比较费事，和我说话还透着风。

“豪（涛）哥，以（你）来了！”钢牙坐起来。

拐子也想坐起来，我连忙过去扶着他让他躺下。

拐子叹了口气，两眼无神地看着我。

我都不好意思问他怎么样了，但最终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断了。”

拐子说：“以后两条腿就都瘸了。”

我握着拳头：“我一定给你们报仇。”

拐子和钢牙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说话。

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要报仇估计很难。

门又推开，进来几个警察，是找拐子他们做笔录的。

“无关人员先出去吧。”

我们就出来了，留下他们在里面做笔录。

这事脉络清晰，已经涉及重伤害，除非金林家里有通天的背景，否则他肯定要被抓起来的。

我们坐在走廊，谁都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儿，一对中年夫妻匆匆赶来，几个学生站起来叫他们叔叔阿姨，原来是拐子的父母来了。

他们进了病房，门再一次被关上。

我心事沉重，叫东子去厕所抽烟。

“涛哥，这仇要怎么报？”

我摇了摇头，脑子一片杂乱。

通俗的报仇，肯定是把金林抓出来狠揍一顿，可是我估计他很快要被抓进公安局了，那么这仇也就没法报，除非我们比局子行动要快。

“先等等吧。”

东子说：“出了这事，中专、县一中、公安局三方面肯定都特别重视，这个时候不宜再出什么事了，否则咱们就是顶风作案，这事应该压一压，风头过去了再说。”

我讶异地看着东子，原来他心里早有计较，刚才问我“这仇要怎么报”只是礼貌性的先问我的意见。

不得不说，东子现在越来越成熟了，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天格镇老大。

“对。”

我点头：“这事应该压一压再说。”

仇恨再深、怒气再大，现在也只能忍。

“对了，之前多亏你拦着我。”

我呼了口气：“当时我太不理智了，后来要不是警车及时赶到，恐怕咱俩现在更惨……”我无奈地摇摇头。

“这没什么，看到那个场面，谁也要冲动的。要不是叶云给我打的电话，恐怕我就和你一起冲出去了。”

“叶云？！”我意外地看着他。

“哎呦，瞧我这嘴……”东子拍了自己的嘴巴两下，才继续说：“咱俩往网吧跑的时候，我不是打电话通知人吗？习惯性的通知给叶云了。叶云问咱们在哪，我说我们快到了，他说到了以后躲起来。对方人多千万别冲动，一定一定要拉住吴涛，他是一中的精神旗帜，他要倒了一中就彻底完蛋了。所以后来我才拉着你的……涛哥，叶云是挺讨厌的，不过这几句话说的有道理。”

我没吭声，我现在不想谈他，只是默默地抽烟，过了一会儿才说：“拐子的两条腿都断了，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应该没事，断了还能接起来，不过时间要久一些吧。”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