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意听得脸色雨转晴,两眼如洗亮晶晶地看着花苗,激动地抓着她道:“听你这么说,这件事是八九不离十的了!花苗,以前我怎么不见你这么机灵呢!那咱们还哭什么哭,我们是小姐的大后方,就让小姐努力地往前冲吧!”
两丫头兴奋地手挽手,回房洗洗睡了。
她们都懂的这个道理,闻人笑又怎会不懂呢。她此刻正躺在**辗转难眠,索性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侧头看着窗纱笼罩外非常明亮清透的白月光。
月光将树影刻画得缠缠绵绵,虫鸣声衬托得夜色更加的寂静。
太子迟迟不肯露面,她现在出也出不去,难道真的要等着太子来娶她?
闻人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了一阵,记忆里搜索到的有关太子的印象真的是寥寥无几。最深刻的,莫过于长公主府里的夜色中,戏台姹紫嫣红,他面前幕帘轻垂,随意抬手抚琴,琴音如高山流水,转瞬又如波涛骇浪。
他也应该是相当有才情的。自古才子配佳人。
可她是个穿越的,别提什么琴棋书画了,根本就与她的画风不搭么,她跟太子也显然不在一个境界里。
况且,就家里那江氏母女整天出些幺蛾子都已经够了,这后宫大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整天勾心斗角的都得少活好些年。
太子也好,王爷也罢,她适应着古代生活还没适应到男人三妻四妾、她要和别人一起分享男人的地步。
将将这么一想时,冷不防窗外一道暗影闪过,如鬼魅一样的修长身形勘勘倚在窗边,曲起手指在窗棂上轻轻叩了两下。
声音清脆而干净。
闻人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有什么事情发生,总比她失眠加胡思乱想要来得爽利。
她翻身下床,光着脚踱去了窗户边,正待外面的人抬手准备叩第二次时,眼疾手快突然打开了窗户。
然闻人笑抬眼一看,看清了倚在窗边的人时,不由愣了一愣。
月光落在谢郁的身上,给他的轮廓都淬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玉之色。他身量修长,往窗边斜斜倚靠,很是清闲自在的样子。正因为逆着光,脸上没有月光,却更加显得幽邃。
闻人笑脸一垮:“怎么又是你?”
谢郁看了看她,冷着脸道:“这就睡了?”
他的表情看来,好像在这个时候睡觉就是在犯罪一样。闻人笑伸出头来看了看夜空中的月,道:“这位兄弟,都月上中天了,你是在梦游么?”
谢郁有些后悔,为什么他会连夜到闻人笑的这个地方来,不是明摆着找虐么?
他堂堂太子,以前这是一个可以让他足以碾压茫茫众生的绝对性身份优势,现在他却觉得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想他堂堂太子,居然还摆不平面前的这个女人。他现在反应过来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郁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想一手把闻人笑的头拍扁在窗棂上的冲动,问:“你睡觉刷牙了吗?”
闻人笑故意恶心他,张大了口凑过来:“我忘了欸,你闻闻?”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和闻人笑这接二连三的较量中他已经培养起超强的忍耐力,他尽管手痒难耐,居然还是没有拍她,而是顺手就钳住了闻人笑的下颚。
闻人笑一愣,想收回已经晚了,想闭上嘴也晚了。
“你是不是忘了涂药?”谢郁问。
“我已经好了还涂什么药?”闻人笑道。
“所以你觉得你可以偷偷吃桃了是吗。”
这厮怎么知道?将将这样一想,谢郁冷不防伸出手指往她嘴里抠来,直接掰了掰她好不容易长好的门牙。顿时一股酸冷之意袭遍她的牙槽……
闻人笑怒从心起,刚想动手打他,他就先一步放开了闻人笑的下颚,往后退了退。
闻人笑捂着嘴,含糊不清道:“门牙不是你想掰,想掰就能掰!啊好生气,你这混账,又想主动挑起战火是不是?”
谢郁默了默,摁下额角凸起的青筋:“……我这是为你好。你再乱偷吃东西,长了龅牙可怨不着别人。”
“谁告诉你我会长龅牙?”
“太医。”
“那为什么太医不告诉我呢?”
“因为你人缘不好。”
“……”闻人笑沉默了。
谢郁不知又从什么地方抽出来一管药膏,“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闻人笑拿过药膏,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差点夹到了谢郁的鼻子。
她深刻地觉得,在她的牙彻底好起来之前,还是不要再见到那厮的好。
宫里的伙食不错,可她偏偏想吃还吃不得,最是惆怅无奈。
这天当闻人笑捂着脸坐在树荫下倍感忧伤的时候,楹儿蹦蹦跳跳地来了。几日不见她是分外想念,远远的一声嚎叫,然后以一种豪迈的方式脆生生地滚进了闻人笑的怀里。
“嫂嫂,啊不,姐姐,我一放学就跑来找你了,听说你牙不好,是真的吗?”
“是真的啊。本来好了,又被个缺德的掰松了。”
楹儿背着小书包,道:“是吗,那真是太缺德了。”她扭头天真地看着闻人笑,“姐姐你都瘦了。”
“你也瘦了。”
楹儿拧了拧两撇小眉毛,道:“我娘说得果然没错,桃毛吃了过后是要拉肚子的!那天我吃了许多桃子,回去之后拉了三天!”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蛋,露出一种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淡淡忧伤,“唉,所以人家又瘦了。晚上我一定要多吃一点。”
于是晚上楹儿在闻人笑这里吃晚饭,楹儿要了一大桌好吃的,闻人笑只得孤孤单单捧着她的粥碗啃。
“姐姐你要吃个猪蹄儿么?”
“不吃。”
“那鲍鱼呢?”
“……”闻人笑咽了咽口水。
楹儿恍然大悟:“啊我忘了,姐姐牙口不好,暂时不能吃这些。”
楹儿肚子一好起来,能吃又能玩。闻人笑不能带她一起吃,只好带她一起玩了。
有时候楹儿下午来,有时候上午就来了。上午的时候还没有到一天最热的
时候,阳光明媚得刺眼,但树上的蝉们仿佛热得炸开了锅,叫得此起彼伏。闻人笑坐在石凳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根非常柔韧结实的柳树树杈,并用一条线把树杈两头栓起来,她用手指在线的中间绷了一下,那线虽然没有弹性,但树杈十分有韧劲,弹力也不小。
“姐姐,这是什么呀?”
宫里的小太监们正拿着网杆去网那树上的蝉,闻人笑拿了手上新做好的Y型弹弓,随意往地上捡了一颗白色石子,仰头往树上弹去。
威力不大,但好歹能上树。
楹儿绷直了眼珠子,看着白色石头落下,随之一只被弹晕的蝉也跟着落下,她眼里充满了崇拜之色。
没想到她还能打中一只蝉,这只蝉得有多瞎才能被她这么狗屎运地给打下来呢?
楹儿欢喜道:“姐姐你好厉害!”她当即爬下石凳就去那边把蝉给捉了起来用一根线拴着。楹儿看闻人笑手里的弹弓像看宝贝一样。
“姐姐,你能再打一只下来吗?”
闻人笑随手捡了石子再随手往树上打去,她看见又一只蝉在她眼前咕噜噜地滚下来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楹儿又拿了线把晕掉的蝉套起来。
后来楹儿跃跃欲试,闻人笑把弹弓给她,但是她却没能打下一只蝉来。但是这也不足以让她灰心丧气,因为闻人笑同意把弹弓送给她。
那本来就是做来送给她的。虽然这玩意儿是男孩子玩的,可给楹儿玩也可以增添她的乐趣和勇气。
只是闻人笑没想到,楹儿委实是勇气可嘉,因为隔天她就用闻人笑送给她的弹弓打了学堂里的太傅……
眼下,得了两只蝉,楹儿十分欢欣鼓舞。她和闻人笑一人牵着套蝉的线头,在树下遛蝉。
楹儿道:“为什么我觉得手里有了一只蝉以后,树上的就不那么吵闹了?”
闻人笑若有所思道:“这大概就是心境的变化。真正的安静或是吵闹有一半是用耳朵听的,有一半是用心听的。”
楹儿似懂非懂,但是第二天她就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境的变化。
当天晚上楹儿把两只蝉都带了回去。大约童年谁都有过爱心泛滥的时期,楹儿想把蝉带回去好生照顾,给它们铺了小床,用叶子当被子。第二天谢郁听说她又逃学,便得空去她的公主宫里走了一遭,她的两只蝉在地上爬行,谢郁走路不看脚下,啪嗒一声踩死了一只,听到声音后低头一看,另一只脚又啪嗒一声踩死了另一只。
楹儿当时一看到,脸上的表情犹如谢郁活生生地踩死了她的孩子一般。
谢郁还很嫌弃地抬脚,嘴角僵硬:“你屋里为什么会有蜚蠊(蟑螂)?”
楹儿瘪了瘪嘴,欲哭:“那明明就是蝉……”
谢郁气定神闲道:“你逃学是不是逃上瘾了,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母后对你的学习一向要求严谨,要是被她知道了,你的下场就和这地上的蜚蠊一样。”
“是蝉……”楹儿被吓得缩了缩脖子,想哭又不敢哭,把眼泪生生逼退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