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眼中钉很不容易(下)(1 / 1)

第137章 眼中钉很不容易(下)

江凛一大早就使人给她递了消息,说中午就能进城,卿如许有许多话急着问江凛,便想着来看一眼含元公主,顺便跟冷凌郁先打招呼就要出宫去了,没想到皇上这时候却指了她留下给冷凌郁帮忙……

好吧,她又不能抗旨。

她跟宝儿加起来正好是陈皇后口中的“两个人”,御医们都是男子,公主金玉之躯,又伤在腰上,不方便让御医们查看,是以皇上也没再指派其他人留下。

陈皇后有些不甘,但方才已经被皇上斥责了两次,这会便不怎么敢再随意发话。

众人一个接一个退出了内殿,陈皇后也在皇上不悦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殿内一时间只剩下一对医患,和一对主仆。

四个人安静了片刻,卿如许先开了口,“呃……我能做点什么……”

“你什么也做不了。”

卿如许:“……”

“本来我是想让所有人都离开,免得一会医治的时候大惊小怪打扰到我,没想到皇上把你留下来了。”冷凌郁先给卿如许浇上一盆“你没啥用”的凉水,然后又解释了两句,算是安慰。

卿如许心道陈皇后如临大敌,结果自己在这里其实只是大眼瞪小眼而已。“嗯……那你请便……”

冷凌郁不再闲聊,她本来就是个医痴,一进入状态就把什么都忘了,无人问东问西打扰她,她便专心根据公主的反馈来判断伤势到底如何,接下来又该如何医治。

卿如许以为自己无所事事,在这里干呆着会很无趣,然实际上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因为含元公主的情况实在有些惨烈。

含元公主看着柔弱,却很坚强,剧痛使她面色煞白大汗淋漓,她却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叫出声,只死死咬住口中的布巾,屋里的几个人都对她投去敬佩的神色。

熊宝儿眼中满满都写着,“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娇滴滴的公主性情居然如此坚忍。”

卿如许在屋里转了半圈,看见方才宫人们留下的布巾和水盆,便上前拧了出来,过去给含元公主擦汗。

含元公主剧痛之下还朝她投来感谢的目光,卿如许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偏生摊上那么狠心的母亲。

即便陈皇后事后后悔,也无法弥补。

冷凌郁一边以银针试探公主腰部以下各处的反应,一边在纸上迅速记录,间或让公主作出什么动作,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没多大一会额头就渗出一层薄汗。

卿如许觉得自己应该能帮上点小忙,便说:“我来帮你记录吧。”

冷凌郁一拍脑门,笑自己是个呆子,赶紧将纸笔交给了她。卿如许听冷凌郁口述,然后一一写在纸上,什么膝上三寸无知觉,足趾下垂,呈屈曲状态,或是左手尺侧半和尺侧一个半手指感觉障碍,手部精细活动受限之类的东西……

卿如许一边惊叹冷凌郁不愧为圣手张先的弟子,医术了得,又一边感叹含元公主受伤之重,治愈之难。

她虽然不是医者,但也知道人的脊柱如果伤了,这个人怕是要就此完蛋,不死也得残,还是残的很彻底那种。因此所有人,甚至是御医们,一听说含元公主腰摔断了,基本就采取放弃的态度了。

何况御医根本不敢尝试医治,尝试好了是你的本职,尝试不好说不定要掉脑袋,谁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做一件说不准的事,干脆一致默认了腰断等于完蛋,治不好也怪不得谁,皇上也不能因为既定之事砍他们的脑袋。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御医怕死,他们是真没信心能治好公主。卿如许庆幸冷凌郁在这里。

足足过去两个多时辰,冷凌郁的查问终于告一段落,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含元公主的神情太过痛苦了,看着都觉得痛。

含元公主没有出声,却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冷凌郁。

卿如许和熊宝儿也直勾勾看向她,期待能从冷凌郁口中得到一个好的答案。

冷凌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耸了耸肩,“公主不用谢我,好了之后送点钱财,保我一辈子不愁吃穿,能专心研医救人就好。”

几人反映了一下,顿时惊喜。

含元公主的眼泪一瞬间迸发出来,在脸颊上肆意横流,同时展开笑颜,似春日雨中娇花,湿漉漉的鲜活。

“太好了……”卿如许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含元公主又“活”过来了。

大概没有人能忍心,让一个豆蔻韶华的少女折损于沉暗的角落,如污糟溃烂的枯草般苟活,那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含元公主悲喜交加,向冷凌郁道谢。冷凌郁略微点头:“公主放心吧,我会治好你的。”

含元公主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看向卿如许,说:“我知道是你提议请冷姑娘来为我诊治,大恩无以为报,含元今生愿以性命交托,生死无悔。”

卿如许一阵错愕,有些明白含元公主的意思,却又十分糊涂,以“性命交托,生死无悔”似乎……有点结下盟约的意思?

含元公主声音虽然虚弱,却能听出其中的真切之意,“经此一事,我心中着实感慨万千,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从前的人、物、是非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是我,也不是我了。”

卿如许和冷凌郁对视一眼,有些明白了。

含元公主又说道,“二位不必惊惑,且看往后吧。”

卿如许恍然点头,“为今之重,公主先把伤治好吧。”

含元公主从容点头。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各处,众人唏嘘之余感叹含元公主福大命大。

冷凌郁暂时要留在宫里为含元公主治伤,卿如许便与皇上告退打算出宫,没想到碰到了江凛。

卿如许心说自己傻了,江凛回京第一件事自然是来跟皇上禀报九嵕山的事,自己就算上午回到府中也无法见到江凛。

二人一同出宫,先回了卿府。

“姑娘怎么这会才回来?奴婢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上午皇上留了卿如许,拾舟便一个人先回来给府里报信,兰舟本以为卿如许中午不到就能回来,还为她备了午膳,结果没想到一直拖到了下午,这会菜都凉了。转眼看到江凛跟在后面,惊讶道:“江公子回来了。”

江凛朝她点点头,径直去掀桌上的食盒。

卿如许好笑,心想他在自己在前还真是半点不见外的,“饿了?”

“嗯,一回来就进宫了,哪有时间吃饭。”

兰舟道:“饭菜凉了,可不好下肚,吃了要不舒服的,奴婢这就去热一热。”

拾舟这厢拿了湿帕子给卿如许净手,一边问,“姑娘,含元公主到底怎么样?”

江凛显然也听说了这桩事,问:“听说含元公主和重华公主出事了?”

卿如许端起茶来喝,点头:“是出事了。”

“伤的很重?”他又问,不然怎么把冷凌郁都叫进宫了。

卿如许一阵唏嘘,“腰摔断了。”

饶是江凛,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滞,便听卿如许接着说道:“虽然不太容易,但冷凌郁说能治好她。”

江凛怔了片刻才问:“有内情?”

卿如许看着茶盏中旋转的叶芽,斟酌道:“当时场面有点混乱,但我还是大概察觉到……”

江凛放下茶盏,半晌没说话,以他的聪敏,联想到陈皇后对废后母女的忌惮,便能猜出一二。想必也为陈皇后的不择手段感到心寒。

卿如许眼前浮现含元公主痛心委屈而又咬牙坚忍的模样,说:“陈皇后怕是以为,从临崖亭上摔下来最多断手断脚,怕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足够令人心惊……”

江凛并起手指在桌角敲了两下,说:“虽说可怕,咱们却不是头回见了。”

卿如许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若说狠毒妇人,能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手的,小宋氏相比陈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卿如初差点就死在自己母亲手里。

江凛道:“我很庆幸那时候从白敬泽手中夺了那件差事。”

当初卿如许攒了几日的药,求白敬泽帮忙,辨别那些药是否有问题,如果江凛袖手旁观,后果堪忧。

卿如许忍不住笑,“的确多亏了你。”

江凛的目光仿佛是老鹰捉小鸡般,满是得逞的笑意,终于把话赶到这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卿如许顿时大窘。

江凛越发笑的红光满面,看着自己的未来媳妇眼睛都舍不得挪开片刻。

卿如许狠狠瞪他一眼:“九嵕山那边的事情怎么样?”

江凛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没再多说,总之陈皇后“验尸骨”和“镇妖邪”的两个目的一个也没达到。秦嗣远也终于不用为迎舍利子没钱而发愁了。

兰舟这会提着食盒回来,拾舟勤快的设下碗筷,“姑娘在宫里怕是吃不好,再用些吧。”

府里的厨娘深知卿如许的口味,因此做的都是她爱吃的,兰舟还另外让厨娘又做了两道江凛爱吃的菜。

卿如许点头:“宫里的饭菜看着精致,偏偏吃起来清淡无味,还是家里的饭菜好。”

她嘴上说着饭菜的事,心里却想着现在问他关于敬悯皇贵妃的事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