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可怕的女人(下)(1 / 1)

第62章 可怕的女人(下)

面对他人异样的目光,小宋氏没有任何表态。她神情沉郁,不言不语的看着卿如许,凝神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目光冰凉。但卿如许却感受到了,小宋氏此时如同被风雨摧残腐蚀多年的朽木,缓缓流露出委顿残败的气息。

“今日祖母被母亲劝走之后,父亲也因为母亲的提示前去大慈恩慈请智仁大师,紧接着,我房里的人都被相继派遣出去。最后,就只剩下母亲与二妹妹。她们不知道我是在装病,以为我真的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便说出了一些事情。”

“原来那日祖母带我到大慈恩寺相看江公子的时候,二妹妹就对江公子上了心,自此念念不忘……”

卿如许露出可叹又可悲的神色,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让卿如初起了杀心的,竟然是这个原因。她历经两世,竟然都未能看出端倪,不是自己太傻,就是卿如初隐藏的太深。

老夫人微微皱眉,她对那日的事情印象很深,因为卿如许对谪仙般的江凛并没有表现出太过中意的模样,而卿如初却一反常态,将手里抱着的花枝掉了满地。当时宋氏连忙打圆场,说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毛手毛脚,便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岔了过去。

谁能想到,卿如初会对江凛起了心思呢!

一旁的江凛闻言神情微讶,但他却没有去看卿如初,只是盯着卿如许,见她神色复杂,若有若无的流露出些许厌恶,忍不住动了动唇角。

“从那之后,江公子常到府上来请教父亲学问,二妹妹也多次去书房给父亲送吃食,借口与江公子见面。我说的没错吧,父亲?”

卿鸿后知后觉,说道:“初儿有段日子的确去的勤了些。”

“可惜,江公子并未给二妹妹任何回应。”卿如许无奈道:“所以,二妹妹转而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今日,她在蘅芜居对母亲言明,认为只要我死了,她就有机会嫁给江公子,所以在母亲不知情的情况下,暗暗加大了十三命数的剂量,企图让我在满府流言,失宠失信的境况之下,‘忧郁成疾,病情恶化’。”

“但二妹妹没有想到的是,在冰肌玉露丢失之后,我就已经起了疑心。渔舟将冰肌玉露还回之后,我就让拾舟将瓶子调了包,二妹妹没能毁掉冰肌玉露,也没能毁掉我在父亲和祖母心目中的疼爱,但她为了达到目的并不打算收手。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就这么结果了我的性命。”

她说到这里,微微停顿,往小宋氏面上看去,“然而,母亲对我的病情了如指掌,按照她的计划,我应该在二十出头,像我母亲那样自然而然的死去。现在我突然病情加重,她便有所察觉,想要阻止卿如初,让她不要对我下手。”

“她的原话是:‘你瞒着我加大‘十三命数’剂量,实在太过冒险。一个不甚,我们母女这些年来谋害卿如许的事情就会暴露,到时候不止是你,连我也要万劫不复!’”

松鹤堂中,一片死寂。

卿鸿慢慢挪动目光,落在小宋氏那张白皙清丽的面孔上,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她。而小宋氏身边的婢女,萦尘和玉梳已经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老夫人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动。三夫人也已经站起身,下意识的拉紧卿如兰的手,将她揽在怀里。

唯有站在一旁,对事件的前因后果已经也有所了解的的江凛神情如常,一动不动。

小宋氏的身躯紧紧绷着,脊背挺直,却始终没有反驳。

卿如许继续说道:“二妹妹听了母亲的话,却认为母亲谨慎太过,不肯妥协,不想放弃这个能置我于死地的机会,所以……”她想了想,隐瞒了江凛与父亲交易的那一段,说道:“母亲对二妹妹言明,江公子曾在祖母面前做过保证,不会娶除了我以外的‘卿家女儿’。”

老夫人看向小宋氏,沉声道:“凛哥儿说这话的时候,你并不在我这里,怎么会知道这话?”

窗外的雨越发下的大了,声音难免有些杂乱,却越发显得屋子里寂静异常。小宋氏终于开口,说:“儿媳掌管府中庶务,当然有好事之人传话讨巧。”

她这样说,老夫人也无可反驳,毕竟这样的事情在哪里都不少。

卿如许不置可否,说:“二妹妹得知我死了她也不能如愿嫁给江凛之后,便妥协了。母亲却在这时出了一个更加恶毒的注意。”

她抬手摸了一下耳廓上被银针滑出的红痕,说道:“母亲对二妹妹说,死,并非是对一个人最恶毒的惩罚。你就用这根银针扎聋她的耳朵,以后让她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痛苦的过完余下的几年,不是很好么?”

小宋氏一向穿着素净,此时仍旧是栀子花般清淡素爽的模样,但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却都变了。而卿如初的还是那样静静的跪着,那张白皙略显稚嫩的面容上,流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冰冷与晦暗,听着卿如许叙述她与母亲的罪恶。

卿如许指着那些瓷瓶,说道:“这些瓷瓶中毒药的剂量逐渐加大。如果我每日都按时将药都喝了,那么这几日我便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当二妹妹从母亲手里接过银针的时候,我也只能坐以待毙,最后的结果,就是变成一个聋子,痛苦的苟活最后几年。”

“我心下对她的恶毒震惊不已,但在这之后,她说出了让我更加心惊胆战你的话,她说,‘如果她真能嫁给江凛,等她死了,江凛就会是你的!’”

卿如许眼中闪着寒星似的光芒,又冷又锐,她说道:“父亲,你听了这话,可有想到什么?”

卿鸿的面容已经毫无血色。

“没错,小宋氏要故技重施。让我与卿如初姐妹两个,重复当年我母亲与她的戏码!”

卿如许想到小宋氏那句,只要你愿意忍,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是你的,包括男人,包括尊贵的身份,包括偌大的家业,都会是你的……

她无法不心惊!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算计的,包括她亲生女儿的性命!

“小宋氏,是我嫡亲的姨母,她作为继室嫁到卿家,代替我母亲照顾我,被所有人看好。多年来,她掌管庶务,井井有条,从未出过纰漏和差错。我对她的印象,就如同所有人对她的印象一样,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良人。”

“但,我依旧要说的是,她才是这一切的操纵者!”

恐怕没有人能想得到,原本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却以此为引线,让其中隐藏的可怕秘密暴露在人前。

卿鸿心口惊悸,目光恨不能看到小宋氏的骨头里去,他强压下心中毛骨悚然的感觉,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她:“真的是你?!”

卿如许看见小宋氏眼中一闪而过的狰狞,她没有回答卿鸿,而是看着卿如许,缓缓开口:“许儿,我是你嫡亲的姨母,也是你的嫡母,我抚养你十几年,含辛茹苦,甚至比照顾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精心细致,如今你却因为你妹妹的过失,产生无数联想臆测,要将我诋毁至此吗?”

卿如许看着这一幕,听着她说的话,心里生出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她真的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母亲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二妹妹的过失?”

小宋氏的目光里藏着哂笑和愚弄,但她的面容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婉端庄,微微抖动的嘴唇也诉说着她的委屈:“没错,初儿年纪轻难免糊涂,亲手谋划了一场戏想让你在府上失去宠爱,还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对你起了歹意,但你不能因为我是她的亲生母亲,就将一切都联系到我身上。”

卿如许从兰州手中接过那根银针,沉目看着她:“你与二妹妹所说的话,是我亲耳所听,你怂恿二妹妹扎聋我的耳朵,也是我亲眼所见。难道现在,你想将一切都推到二妹妹身上,完全置身之外么?”

“许儿,要毁你名声夺你宠爱的是她,要扎聋你的也是她,并非是我要推脱。即便初儿是我的亲生女儿,可你也是我亲手养大,我也不能因为她是我亲生就偏袒包庇。”小宋氏睁大眼睛,里面忽然滚出大颗的泪珠来,仿佛是因为被误解而感到失望伤痛,又因为亲生女儿做出恶事而感到愧疚和自责。

“许儿,我能体谅你想念亲生母亲的心情,但你病弱在榻,难免有些神智糊涂,因此臆想出这些故事来,我也能够体谅,但母亲真的不知道什么十三命数,更没有在你的药里下毒想要害死你啊!”

卿如许震惊的看着小宋氏,的确,她能证明有人下毒,却不能证明小宋氏下毒,因为当时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小宋氏母女亲口承认下毒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小宋氏见她如此,唇角露出嘲讥的笑容,冷冷的说道:“许儿,你若拿不出证据,单凭你这种虚无缥缈的臆测,是无法说服他人的,最终,你还会落得一个指责嫡母,不孝不悌的名声!对于你一个闺阁女子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