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艺坊店里的客人,一听见余俊大嗓门的喧闹声,都纷纷投来了探究的眼神。
其中一位大婶看起来是经常光顾的,之前看见余大娘和苏浅陌交谈时,就一直频繁的好奇张望,总带着一种欲语还休的感觉。
这下算是给她逮着机会了,满脸八卦的对余俊问道,“小伙子,你找到什么啦?怎么这么高兴啊?”
“不就是那个云根纱的画像吗?”余俊想也不想,就与那位大婶搭上了话。
大婶听他这么一说,兴趣更浓了,手里正挑选着的布匹被她丢在了一旁,眼巴巴的望着余俊,做足了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找她画像干嘛?”
“喏,你看那个女的,跟这里画的像不像?”余俊简直就是有问必答的楷模,伸手冲着苏浅陌的方向指了指。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哗……”的一声,掀开了画卷。
苏浅陌坦然的站在墙边,虽与余俊隔得较远,却依然能将画中的女子看得清清楚楚。
本还有几分担忧,待真的看清之后,倒是完全的安心下来了。
她眉头微挑,唇边抿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余大娘见此情形,真的是又气又急,赶紧跑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摊开的卷轴。
快速的将卷轴收起,握着卷成一团的画卷,恨铁不成钢的死命抽打着余俊,“你这是要做什么?生气苏姑娘教训了你一顿,你就要反过来羞辱她吗?我真是白生了你这个儿子!本来以为你就是爱喝酒,不爱被我管教,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坏!你怎么能这么坏!”
说着,余大娘的双眼竟渐渐湿润了起来。
余俊任凭她敲打着,却毫无悔意,强势的抓住余大娘的手,冷着脸问她,“娘,你是不是想窝藏杀人犯?”
余大娘整个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浅陌看见她眼里复杂的情绪在流动,像是心寒,像是失望,又像是委屈,亦或者又是别的什么,她看不太真切。
“不会吧,这姑娘是杀人犯?”店里陆陆续续出现了怀疑的声音。
“看着不像啊!”
又一人插嘴,“你傻啊!哪有人会把坏人写脸上的?”
苏浅陌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附和着那人说的话,声音里溢满了讥讽嘲弄,“是啊,
坏人一般都长我这样。”
她这么蓦地一说话,惊得众人纷纷禁声,不敢再胡说。
毕竟是与非都是未知数,若是平白冤枉了好人,这姑娘要是再怀恨在心,岂不是给自己无故添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静看热闹就好。
余俊瞪了眼余大娘,又夺过她手里的画卷。
“要是抓了个云根纱,五千万金的悬赏,你下辈子就准备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吧。我这是为你好,居然还不领情?”
“你你你你……”余大娘被他气得浑身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浅陌掸了眼余俊,上前拿过他手中的画卷,眉头都没抬一下,便淡然的将卷轴单手抖开,正对着画卷仔细端详了一番,又转过去,令画卷中的女子面向众人。
“既然你要对比,那就索性看个清楚吧。”
余俊一愣,而余大娘心中,更是确信她不会是云根纱,店里看热闹的客人们也皆是又惊又奇,唯有她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其实这幅画卷,画的并不是那么相像,她也没想到云震天竟然会找这么粗鄙的画师,莫说神韵,就连眉眼处都无一处相像,又或许说,不是画师的错,而是云震天根本就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若非要说个相似之处,唯有眼角的那一颗泪痣。
那是她上一世也不曾有的标志,初到这个世界时,她也是仅凭这颗泪痣,才确认了自己是霸占了别人的身子,而不是侥幸未死。
“余俊你眼神挺差的,我并不觉得这画里的女子,是眉毛跟我一样,还是眼睛和我相似。你偏偏不看五官,只看眼下的泪痣。如果这城里有几十个姑娘,都有眼下痣,那她们是不是都叫云根纱?”
她刻意引导众人去对比眉眼处,那是这画里与她相差最大的地方。
余大娘左右相较着看,果真觉得越看越是不像,这才放心的长吁了一口气。
不是说她不相信苏姑娘,只是仔细想来,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她真的是云根纱,就如余俊所说的一样,她不就成了窝藏逃犯的同伙了?这罪责,她可担不起。
众人听她的话,有些半信半疑,却也不敢贸然出头了。
余俊听她一分析,也觉得这画和她并不像,可是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她是在狡辩,上前一
把扯住她的手腕,激愤的说道,“别想狡辩,你和我去云家,立马就知道真假了。如果是我冤枉了你,他们会放你的走的。”
苏浅陌也不挣脱,凉凉的开口道,“会放我走没错,却一定不会放你走。”
“你什么意思?”他抓着她的手重了几分力道,满眼凶狠的看着她,唯恐她要耍什么小花招。
她笑了笑,“为了赏金而欺骗云家人,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出现了一个去以次充好的,就会出现无数个,云家还不杀鸡儆猴?”
“是啊!余俊,那云家的做派你还不知道吗!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况且,这个苏姑娘也不像是穷凶极恶的人啊!”
余大娘想到云家曾经乱杀无辜的作风,忽然就慌了,苦口婆心的劝着他。
儿子再不争气,也是她十月怀胎从肚子里生出来的,为了还没定数的五千万赏金,就赔上一条性命,哪里是个划算的买卖呀!
余俊似乎也有点犹豫,抓着她的手,不由得松了松。
四大家族里,云家是最为嚣张跋扈的,近几年也确实干过杀害无辜百姓的事情。他记得,好像是云家的旁系子孙,带着刚结缔的妖兽上街,那只妖兽顽皮好动,窜上路边的水果摊上觅食,而啃了人家的水果之后,当夜就闹了肚子。
那云家的公子,非说是水果里放了脏东西,一怒之下,当街就抽打了摊主。
任凭如何求饶,他都无动于衷。那可怜的摊主是位年纪大的老伯,挨不住鞭子抽打的酷刑,最后还是一命呜呼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因此百姓们对云家,总是有着几分忌惮畏惧。
裁艺坊里陷入一阵沉默。
良久。
一声清雅谦和的男声从门外传来,“这情丝城好热闹啊。”
那人边说着话,边踏进了裁艺坊里。
“公子有什么需要吗?”余大娘看见那人愣了一下,便很快恢复了常态,连忙招呼着他,不敢怠慢。
“咦,你有什么需要吗?”那人听后,却是扭头问向身边的人。
耳后又传来一声低低浅浅的笑声,像是在极力克制,却又难免溢出的喜悦。
“恩,需要个人。”
苏浅陌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木然的望着前方,不敢回头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