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易即墨再次踏足凤仪殿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今天是宫以萱出宫的日子,他不得不露一下脸。
他进来的时候,宫以萱已经被素素收拾停当,躺在特制的柔软的软塌中。太皇太后正拉着她的手与她说话。
宫以萱的脸色依旧惨白,黑发一丝不苟的束起,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专注的听着太皇太后的叮嘱。精神看着不错,但是眉眼间还是带着病中的娇弱。虽然惨白羸弱,但是美艳的容貌,骨子里的风姿,不减分毫,倒是有几分从前没见过的楚楚可怜。
见到这个女人,他就避无可避的想起另一个女人,柳如絮。也想起那天这个女人说的那番话。
木易即墨和如絮从小一起长大,只有她才懂他的抱负,他的理想。她是知音,是他想以后娶来做皇后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女人口中那个样子。
他仍清晰的记得当他看到她被泡的发白的尸体时,心里的痛苦和愤怒。他恨眼前的女人,因为她如絮才会死,他才会生活在痛苦中。她现在受的只不过是一点利息,他还要好好折磨她才能解气。
听见宫人行礼,宫以萱和太皇太后才停止了交谈。
宫以萱也不抬头看他,只淡淡说了句,“参见皇上。”
木易即墨也只是冷哼一声。
太皇太后似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冷气压,笑道:“还说不来,到底不还是来了。”
皇上既然已经到场了,礼官就宣布皇后起驾出宫。
宫以萱半躺在软塌上,由八人稳稳的抬起,抬至宫门,又将她连同软塌安置在舒适华丽的马车上。带着一车车皇帝的赏赐,两队护卫,几个丫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木易即墨与太皇太后并没有送至宫门口,在凤仪殿殿前,便各回各宫了。
宫以萱躺在马车上,听着外面侍卫的吆喝声,行人的议论声,脸上如死水般没有任何波动。
木易即墨这道送她回家的圣旨,举国皆知,三岁的小孩都知道,皇后娘娘在宫中不受宠,连为皇上受了伤,都被赶出皇宫回家养伤。
木易即墨这么做,就是
为了让她丢尽颜面,让她爹爹丢尽颜面。这马车走在街上招摇过市,被大家指指点点,也跟游街差不多少。这种屈辱她不会白白受了的,这笔帐,她也得好好的记下来。
马车晃晃悠悠,没有多久便到了丞相府了。
宫玄名领着众仆人早早的就等在门口了,远远的看见马车,宫玄名难掩激动。皇上虽然下了这道驳他颜面的圣旨,但是他在心里其实是感谢皇上的。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在世间这也是他唯一的牵挂,女儿在宫中过得不好,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如今,女儿终于可以再回到他身边了。
马车在丞相府门口刚刚停稳,众人行了礼,丞相府的侍从们就挤开了宫里的侍卫,去抬宫以萱下马车。
宫以萱一出马车,便看到了站在马车前的宫玄名。他一身紫色常服,身材颀长,斯文俊秀,风度翩翩,看起来像个年轻的书生。他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眼里满是心疼。宫以萱只觉得心头一酸,便情不自禁叫了声,“爹爹。”
宫玄名眼眶一红,“哎,哎,萱儿,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宫以萱也红了眼眶,这位爹爹样貌与自己前世的爹爹并没有许多相似之处,气质更是天差地别。
侍从们一路抬着她,走进内院,把她安置在进宫前她的闺房。房内的一切装饰和摆设都是进宫前的样子,纤尘不染,一看便知经常有人来照料。
老管家笑道:“从娘娘进宫以后,老爷每隔几天都要来一次,亲自打扫,就怕小姐哪天回来了住着不舒服。”
宫玄名看他一眼,“就你话多!”
屋内众人一阵闷笑。
一片笑声中素素“噗通”一声跪倒在宫玄名面前,已是泪流满面,“老爷,奴婢对不起老爷,女婢没有照顾好娘娘,有负老爷的信任,奴婢该死,请老爷责罚。”
宫玄名赶紧伸手去扶他,“赶快起来,素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萱儿遭此难,多亏你照顾了。不仅没有责罚,老爷我还要好好赏你!”
素素还是直挺挺的站着,一副一定要受罚的样子。
“爹爹说得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要是觉得真
的愧疚,以后更加尽心的照顾我就是。再跪下去,小心我把你赶出去!”宫以萱半躺在**,凉凉的说道。
素素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奴婢一定更加尽心的照顾娘娘。”便站到一边抹泪去了。
宫玄名这才满意的点头,走到床边坐下,轻声询问宫以萱,“来来回回,可曾动到伤口了,伤口可疼?”
宫以萱摇摇头,“他们都很小心,没有弄疼我。爹爹不用担心。”虽然来来回回是没有碰到伤口,可是胸口的疼痛就没有停止过。真的好想念止痛药这种东西。
宫玄名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心头一痛,“我这话倒是多余了,伤在胸口,那样的伤疼起来必定刺骨。你总差人来说,大好了,看你这脸色,哪有大好的样子。来,我给你把把脉。”说着手便搭上了她的脉。
管家冲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便轻声退了出去。只留下素素在门外候着。
宫玄名诊着脉,脸色越来越阴沉,过了好久才松开手痛声道:“你竟伤得这般重,这身体就这么毁了啊。怎么会这般重,傻丫头,你当时是真的奔着死去的。”
宫以萱没有应声,难道要告诉他,的确是已经死了。
宫玄名看着她无悲无喜的脸,一瞬间恨意、痛意、悔意统统涌上心头,“都怪爹爹,是爹爹害了你,当年先皇给你赐婚,我明知道他是为了用你绑住我为他木易氏更加卖命。我却还是接受了。我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整天就知道自怨自艾,完全没有顾及到你,才会让你对皇帝动了心。自以为疼爱你,可从没有替你想过,从你进了宫,便让你一人在宫里孤零零的受苦,在前朝没有给过你帮助,让你什么事情都自己扛。”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滴下泪来。
一滴滴砸在宫以萱的手上,烫的她有些无措。这样的情感是她所缺失的,应该说这个身体所有的情感都是她所缺失的。她不懂她对皇上爱,她的恨,连同这份亲情她也不懂。
前世,她与爹爹都是冰冷的杀人机器,他们相互扶持,却不能相互温暖,他们都是没有感情的人。感情是累赘,是包袱,它会害死你,这是一直以来她受到的教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