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钧没有抬头,只挥挥手,示意她坐下,继续将手里的文书写完。
沈钧放下手里的狼毫,抬头看一眼安静的大女儿,又看看抹着眼泪哭红了眼的二女儿,心里想到在青草园里守在灵堂前冷漠的小女儿,不由叹口气,沉声道:“如今府里多事之秋,你最好安份待府里,不要四下乱跑。”
“父亲的意思,是责怪宁儿今日跟祖母去青云观?!”沈晏宁垂眸,淡淡开口。
“事情既已发生,我不追究责任,但,从今日起,你们两人最好都安份些。”沈钧皱着眉,看沈晏宁一眼,似有不悦。
沈晏宁挑挑眉,桀骜的对上沈钧的视线,那意思是:我需要担什么责任吗?!
“父亲,如今二娘和樊表哥还在牢里,樊家舅舅都上门求了许久了,该如何是好?!”沈晏姝抹一把眼泪,开口,又转脸冲沈晏宁哀求道:“姐姐,今日在青云观,姐姐袖手旁观,如今,帮我求求父亲吧,毕竟她也是姐姐名义上的二娘啊!”
沈晏宁眯起眼睛打量沈晏姝,不由笑了,都这份上了,还不忘记在父亲面前给她上眼药,她就是承认袖手旁观又如何,本来就没她什么事,她干嘛要上赶着参合进去?!
她当时若真是开口替樊氏求情,那才是脑子坏掉了的神经病好吧!
沈晏姝是不是忘了,她们两人之间可是有杀母这样的不共戴天之仇的!
沈晏宁语气不咸不淡,道:“妹妹觉得我该求父亲?当时妹妹和禄王不也在场吗?以妹妹和禄王的交情,你当时为何不求禄王帮忙?!”
沈钧听到“妹妹和禄王的交情”的时候,浓眉拧出深刻的褶子,看向沈晏姝的目光变得锐利。
沈晏姝一惊,咬着红唇,委屈的哽咽说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跟禄王怎么会有什么交情,禄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当时已经帮将军府说好话,只是那刘大人是太子的人,自然不肯给禄王面子,就是祖母不也没办法阻止么?”
“如此,我又能做什么呢?”沈晏宁勾唇嘲讽
的看她一眼,将她呆愣惊愕的表情尽收眼底。
沈晏姝又哭,怨怼的瞪一眼沈晏宁,低头抹眼泪:“父亲不肯让人去大牢里打点,还请姐姐劝说父亲几句,帮帮二娘和表哥吧。”
“劝说父亲……难道要让人把她接回来?告诉全天下的人将军府里出了个贩卖人口的牙婆子,让京城上下都耻笑父亲后宅不堪?!”沈晏宁勾唇嘲讽,冷冷的看着沈晏姝那委屈又隐忍伤心的模样,真是越看越讨人嫌!
沈钧颇为头疼的捏着自己的额角,他也听到沈晏宁说的话,他现在很头疼,也很烦恼该如何做出决断。
不救,狠不下那份心,毕竟是陪伴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女人,于心不忍,何况自己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已经哭肿了眼睛在求自己,不救不行。
救,又要如何救?此事表面看不过是普通的嫖昌案,可往深处挖掘就知道,这事儿涉及太子和禄王之间的党争,虽然不关将军府的事,可到底将军府的人牵扯其中,他又该怎么做?
即便救出樊氏和樊栋,那救出来之后樊氏该如何安置?难道还让她住在将军府?放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个女人给他惹得麻烦?让他堂堂朝廷重臣,一军统帅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沈晏宁瞥一眼坐在上首的沈钧,转回头,平静淡漠的开口道:“妹妹不要犯糊涂了,祖母当时没有阻止刘大人抓人,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不承认樊氏是将军府的人!”
“姐姐……”沈晏姝含着泪眼望过来,捏着帕子死紧,柔声低泣道:“大人们之间的恩怨我们不知道,也不想要参合?姐姐一直生气不肯见我,让我解释,可是到底母亲已经去了,二娘却是还活着,姐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二娘去死,给母亲赔命不成吗?”
沈晏宁眯起眼睛,冷道:“若她现在死在牢里,倒是好事,一了百了,也不会让将军府和父亲沦为京都城的笑柄,倒也是死得值得的。”
沈晏宁稍稍调整一下坐姿,都懒得再去看沈晏姝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免得看多了想起来,晚上睡不好
觉。
“姐姐,妹妹给您跪下磕头认错了!”沈晏姝突然从座椅上“噗通”一声跪下,膝盖钻心的疼让她不堪忍受,稍稍侧了身子,歪倒在地上,哀求道:“二娘犯下的错,妹妹代她向姐姐赔罪,可大家到底都是一家人,二娘毕竟是我亲娘,姐姐求您了,救救她吧……”
沈晏宁用眼角扫一眼过去,心底啧啧称赞:沈晏姝,你这下跪都跪的这么有技巧,这么有天分,你娘知道吗?!
又或者,就是你娘教你这么下跪的?!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沈钧也吓一跳,他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就看见二女儿跪坐在地上哭到心碎,只为了请求大女儿原谅,不由莫名心疼。
他立即起身过来,将沈晏姝扶起来,安置在太师椅上,沉冷的面容一片青黑。
“你妹妹都这样求你了,你还想怎样?!”沈钧看大女儿一脸冷漠平静,皱着眉头呵斥她。
沈晏宁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想起当年,樊氏也曾是这样跪在潇月面前求她,希望得到她的认可,可是潇月除了冷漠,怎么也不肯松口答应樊氏进门,最后还是老夫人拍板定下,选了日子让樊氏入府。
“我想怎么样?!”沈晏宁奇怪的笑看沈钧,压着胸腔的怒火,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些。
她问:“我能怎么样?这件事都是那贱妇自作孽,我就觉着二妹这求人求得奇了怪了,你不求父亲,不求禄王,不去跪在衙门门口求同情,跪在我面前是几个意思?!又关我屁事!”
沈晏宁看沈钧的脸色越来越黑,也有些压抑不住,但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去顾忌沈钧的面子,什么话难听捡什么话说!
沈晏宁左手按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的心口,冷冷说道:“说到底,我和你一样困在这闺阁方寸之间,我能做什么?父亲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还能想到什么办法?我就算真的因为弑母之仇,希望那贱妇去死,可我一不能亲手杀了她,二不能将她赶出将军府,所有事情,都要看父亲的意思办,我能干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