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宁低叹一声,抬脚跟着快要看不见的皇后仪仗走去。
未央宫,沈晏翎维持惯常的面瘫脸环臂抱胸,靠在偏殿一处回廊底下的石柱边上,看着三个十多岁的少年你来我往打架打得不可开交,心中无不腹诽:手脚无力,没有章法,没有看头。
一旁的太监宫女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因着四皇子动手之前就吩咐,不准任何人插手,他要亲自修理多管闲事的六皇子。
“住手!”随着一声颇带威严的呵斥声传来。
扭打在地上的三个少年堪堪收住,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见来人是皇后和宜贵妃,立即又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行礼请安。
宜贵妃眼带风情,唇角含笑的扫视全场,迅速明白之前报信的小太监口中“采花贼”是站在回廊处的小姑娘,顿时心情大好,忍不住娇笑道:“我道采花贼是谁呢,不过是个小不点姑娘,看把皇后娘娘紧张的……”
皇后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宜贵妃识趣的住嘴了,却不屑的撇唇。
很难说皇后刚才心里没有窃喜,终于有机会逮着宜贵妃的小辫子——在她宫里发现采花贼,定要给她扣个祸乱宫闱的通奸罪名!
一行人进入未央宫正殿,皇后端坐上首,宜贵妃则在左侧的美人靠上落座,仪态万千。
皇后端着茶碗开口道:“你们几个,谁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禀母后,儿臣带七弟来母妃宫中请安,母妃不在,儿臣和七弟就去偏殿等候,不想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想要偷走母妃最喜爱的‘醉美人’,儿臣上前阻止,命人将她拿下,理所应当,六弟却说我行为不端,上来就揍人。”
四皇子继承宜贵妃的美貌,是个漂亮的十六七岁少年,可此时衣衫污秽,鼻青脸肿,一点都没有皇子该有的仪态。
六皇子只比他小了半岁,看上去情况比他更严重,此时被气得鼻翼一张一合,小脸一鼓一鼓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他本就不善言辞,可四皇子是恶人先告状,若不是他实在看不下
去了,绝不会上前阻止的。
皇后颇为惊讶,看向一贯老实木纳的端王(六皇子),问道:“是你先动的手?”
六皇子喏嗫道:“……是,可是康王他行为不端,欺负……小姑娘……”
“哦?”皇后唇角上扬,追着问道:“康王如何行为不端,又如何欺负一个小姑娘的?”
“……”六皇子满脸涨红青紫,却说不出口。
皇后见问不出话,转向七皇子,道:“靖王,你来说。”
“偷花就该罚,打人就不对,儿臣觉得康王没做错,便出手相帮。”
七皇子与四皇子都是宜贵妃所生,其实他还是刚满十三岁的孩子,容貌比之四皇子,过犹不及,性子倒是比四皇子沉稳许多,可他一向都亲善哥哥,定也是帮着四皇子说话的。
沈晏翎看着一脸正义又说得冠冕堂皇的七皇子,心中嗤笑,不屑撇唇。
如此,皇后见问不出所以然,便把视线转移到罪魁祸首身上。
此时沈晏翎被一个婆子押着,跪在三个皇子身后,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你是哪家的女眷,又是如何闯到这未央宫中的?”
皇后心底有些惊讶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这般冷静,若是换了旁人,见了如此阵仗只怕早就吓得哇哇大哭六神无主了。
“沈晏翎,忠烈将军府三小姐,我迷路了,看那花儿漂亮,就摸了摸,我没有偷花。”沈晏翎不卑不亢的回道。
“大胆!在皇后娘娘面前怎敢自称‘我’,来人,掌嘴!”宜贵妃妖娆的坐在一旁看戏,此时却厉声插嘴,眼风一扫,便有大宫女上前,准备抽人。
沈晏翎皱着眉头绷着小脸,腹诽懊恼:你妹个掌嘴!这万恶的封建规矩!
皇后饶有兴趣的看着沈晏翎不仅没被吓哭,反而挺直着背脊,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但细看她垂在两边的小手已经变成拳头,捏的死紧。
一想到刚才沈晏宁在众人面前的反应,顿时觉得这沈家两姐妹还真是仿佛什么事情都不
怕一般,沉着应对,冷静得可怕!
“启禀皇后娘娘,沈大小姐求见。”门外宫婢禀报道。
“宣。”皇后挥手示意。
“臣女沈晏宁叩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沈晏宁进门后在沈晏翎的旁边跪下叩首。
“你来求见,可是有事?”皇后端着茶碗,纤细的手指捏着碗盖,轻轻拨弄碗中的茶水。
“回禀皇后娘娘,祖母见幺妹不见了,十分担心,命臣女四下找找,臣女一路询问宫中婢女才寻了过来,妹妹莽撞,不懂规矩,担心她冲撞宫里的贵人,想要急着寻了回去。”沈晏宁低垂着眉目回道。
“可不就出事了么?你妹妹不仅偷了我宫里的花,刚才更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大逆不道,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宜贵妃摇着手里的绢扇,不咸不淡的开口。
“回禀贵妃娘娘,将军府家规甚严,妹妹虽年幼无知,断不会做出偷盗之事。”沈晏宁微微侧身,朝着宜贵妃的位置俯首,道:“俗话说捉奸捉双,拿贼拿脏,还请贵妃娘娘出示赃物,若不然还请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看在幺妹年幼无知的份上网开一面。”
“好一张巧嘴,来人,去取‘醉美人’来,看看可有损伤?”宜贵妃命人去取自己最喜欢的花。
片刻,两个大宫女合力抬过来一个大盆栽,半人高,叶片肥厚鲜翠,花开满盆,状似牡丹却又比牡丹花的花朵小得多,花朵立在枝头,半边枝头的花开得鲜艳美丽,另外小半边花却如霜打的茄子,呈现蔫不拉几的样子,看得人十分惋惜。
室内几人一看,或惊讶或怀疑表情不同。
四皇子更是皱了皱眉头,刚刚他戏弄沈晏翎的时候,明明花都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出岔了,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动母妃最心爱的花。
“刚刚明明花朵都还好好的,这片刻功夫怎么就蔫了呢?!”沈晏翎也惊讶不小,小声嘀咕道。
沈晏宁却如心知肚明一般,唇角微微勾起,带点惯有的嘲弄表情,垂了眸,不辨情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