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盐法的消息从乾清宫发出去到现在,不过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
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山东官场却是已经重新洗牌一遍,朱由校也没什么办法。
官员贪腐成风,世家豪族做大,在地方上同气连枝的反对新盐法,自己就只能被迫还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新盐法闹出的乱子已经够多了,是时候干脆的做个了结了。
第二天,朝会。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环视阶下群臣,命王承恩将温体仁及魏忠贤的奏疏分别传阅下去。
王承恩本为大太监王安门生,王安倒台后因惧怕遭受牵连,加入了魏忠贤的阵营。
因为魏忠贤的运作,王承恩成功进入司礼监当值,来到朱由校的身边。
如今他还远没做到秉笔太监的地步,却也因为人机警善事做了一个小总管,手下管着三五个小阉。
今儿,正是他在皇极殿当值,陪伴朝会。
内阁首辅魏广微为文臣第一位,自然是头一个拿到温体仁奏疏的。
他从中看到,温体仁到山东主理盐政以后还是颇具成效,很快查清了青州民变的源头,即地方州府隐瞒新盐法内容,搅乱视听。
这的确是一件从未发生过的大事,就连魏广微也没料到,这些地方豪强和官员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看过这份以后,又接来东厂关于审问唐万丰的密奏。
后者不知道在山东督办司总署大牢里经历了什么,居然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顺带着还牵出了一个大人物,山东巡抚王惟俭。
看到这里,魏广微双眼才是微微一愣。
王惟俭被牵扯出来,也就说明这件事虽然看似地方上的乱子已经基本结束,可是在整体朝局上,却是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王惟俭如果真是个硬骨头还好,他要是再承受不住招出来什么,山东官场都要遭受动荡。
到那个时候,受到影响的可就不知是沿海一带的地方官府了。
魏广微看过后心中虽然震惊,但没有先说出什么,转身就将两份本子交到身后的吏部尚书周嘉谟手上。
看着群臣翻看,朱由校也没什么耐性一直等他们看完,在上面缓缓说道:
“山东盐政已经查清楚了,青州府的乐安盐场唐家,登州府海阳盐场的李家,这些在地方上世代为朝廷管理官盐的世家,如今已经尾大不掉。”
“至于青州府民变,更是那唐万丰鼓动所为,也有地方文武官员惩办不力,纵容民乱!”
说到这里,朱由校的语气渐渐加重:
“祖宗治理盐法遗留下来的祸患,如今到了朕的手上,必须要解决,沿海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朱由校说完,坐在那里静静等着下面群臣的反应。
不出意料,群臣们议论纷纷,何种表情都有,但是山东抓了这么多人,已经没有人再敢出来公然反对了。
朱由校随即望向一人,问道:
“李养正,你是刑部尚书,大明律法你最熟悉。”
“来与朕和诸卿都说说,李家、唐家这帮世家,该当如何处置?”
李养正本以为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就不会有事,没成想还是被点名,那就没什么办法了。
是祸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就算得罪山东官场的官员,还有自己那群东林旧识,也不得不说了。
看着李养正磨磨蹭蹭的样子,朱由校心底冷笑一声。
这次喊他出来是故意的,早在半年前东林大案朱由校就在观察着这个东林出身的刑部尚书。
之所以留着他,是因为此人有真才实学,而且在东林大案期间会审十分努力,不像那些东林党一样,极力的包庇同党。
可半年过去了,李养正依然是这个样子。
李养正的心思,朱由校多少猜得到一点。
他如今是既不敢包庇东林党,也不敢和魏党走的太近,他这是想置身于事外,两边都不得罪。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李养正自己不动弹,朱由校就得使劲儿推他一把,帮他彻底和从前的东林旧友脱离关系。
如果李养正被这么问了,在朝堂上还是模棱两可的回话,朱由校可就是真的对他很失望了。
虽然不会当朝说什么,日后踢他出局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说严重点,在这个当口看不明白事情还在犹豫的,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日后万一有事,这都是不定性因素。
有了东厂,刑部尚书虽然不是个特别重要的职位,可好歹也是一部长官。
说白了,朱由校腾出手来收拾朝堂和地方上,已经看不下去这个刑部尚书继续当烂好人,做两面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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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养正是明白人,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
数息之间,他心中已经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抉择。
不一会儿,李养正站出来说道:
“回陛下,依新盐法,替朝廷管理盐场之人私囤官盐、勾结地方官员,当诛九族!”
“至于登州知府吕大器,贪赃枉法,已经罪不可恕。”
“其后更是擅改官府告文,影响恶劣,间接促成了青州府民变,依大明律,该当籍没全部家产,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听了这些,朱由校很满意。
李养正依大明律治理地方贪官,可以说是处置公允,没有什么包庇之心了。
更主要的是,这次对于李鳝、唐万丰这些地方豪强的处置,李养正所言是依朝廷新盐法,而非是旧有沿袭下来的天中法。
这个实施措施一旦下去,属于是借机巩固了新盐法的地位,给了其余的地方官府、有司一个明确信号。
即新盐法不是所谓的试推行阶段,而是在地方上真实有效的新律法,地方官府、有司,可以依照此法惩办罪行。
朱由校想了想,犹豫道:
“诛杀九族,会不会处置过重了?”
李养正一愣,马上就明白了什么,当即叩拜:
“启奏陛下,新盐法为朝廷整顿盐政之根本,既然已经落实,地方官府就要遵行其中的每一条。”
“如果连朝廷都不依新盐法办理盐政,地方官府又如何敢遵行?”
朱由校若有所思,笑道:
“刑部尚书此言有理,不愧是国之栋梁,诸卿可还有什么建议,首辅?”
李养正连忙站了回去,似乎这大殿上的金色砖石十分烫脚。
魏广微也慢吞吞站了出来,说道:“回陛下,老臣以为刑部尚书此言确是忠贞之言,新盐法既已推行,朝廷就该照此办理。”
朱由校微微一笑,起身道:
“既然如此,诸卿回去各自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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