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忽然做起了白事?”
陈策翻身下马,来到魏国公府门前,拎起一个穿着衰服的侍卫,劈头盖脸地问道:
“魏国公怎么了?”
那侍卫也知道眼前这位的身份,压根不敢多作挣扎,任凭被陈策拽着衣服,垂头丧气道:
“公爷重病死了…”
陈策彷如晴天霹雳,松开那名侍卫,后退几步,回头问道:
“陛下——?”
徐宏基虽说年逾四旬,可身子向来健壮。
在陈策看来,这位南京勋戚之首的死,必定与他在大事上支持皇帝改革有关,可见这南京究竟乱成了什么样子。
再不整治,南京迟早要成为大明朝的坟墓!
朱由校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并无什么不一样的神色,闻言也是翻身下马,边走边道:
“全城戒严,一人不得出入!”
很快,消息传开,听见的人无不是胆颤心惊。
南京城上次戒严,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很多人都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圆月高悬,魏国公府邸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却是一千多名勇卫营兵士,披着盔甲,手持刀枪,将这里团团围住,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不能再出入。
不久以前,官府接到一项命令,然后迅速出动,在许多人不理解的目光中挨家挨户的排查可疑人选。
很快,一个消息席卷了夜晚的南京城,魏国公徐宏基及其正妻夫人张氏,在天子的行宫周围死了。
的确,这无论在朝廷上,还是在南京地方上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国公可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了。
更何况,徐宏基还是支持改革的南京勋戚之首
朱由校打定主意,要查个水落石出。
此刻的魏国公府正厅,色调已经成了白色,那些披麻戴孝的人也都是看不见丝毫生气,一片的死气沉沉。
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已经随着徐宏基和张氏的死一同失了性命。
朱由校上前两步,见到前几日还好端端的徐宏基,正静悄悄躺在眼前这副棺材里面。
三名小妾,还有徐宏基的三个儿子徐文爵、徐仁爵和最小的徐汉,魏国公府的众多亲旧都跪在不远处,低声的哭着。
陈策穿着盔甲走过来,垂首道:
“陛下,这群人臣都问过几遍了,都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尤其是那个管家,连人都找不到了。”
“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朱由校说完,就这么站在棺材前面看着徐宏基的尸体,脸色显得有些不太好看。
徐宏基和张氏,死的太蹊跷了!
“魏国公是怎么死的?”
朱由校冷眼看着验尸的人,说道:
“若你接下来的话敢有半个字的欺瞒,朕必诛你九族!”
那人惶然跪倒,瑟瑟发抖。
“回…回陛下,国公爷是被人闷死的…”
“滚!”
朱由校现在觉得自己有些六神无主,怒骂一声,见那人如蒙大赦般离开,更是心中烦躁。
查案?
这不是自己的强项!
魏国公夫妇,在死之前究竟是想和自己传达一个什么消息,这里面会不会还有赵之龙耍的手段。
想到这里,朱由校坐在王朝辅端来的椅子上,手中握着那把宝剑,盯了徐文爵半晌,直盯得后者心中发慌。
一个简单的道理摆在眼前,徐宏基死了,最有袭爵资格的就是这个徐氏长子徐文爵,得利最高的也是他。
难道是这个徐文爵与徐宏基政见不合,与赵之龙合谋弑父?
可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吗?
如果真是这样,魏国公一脉可就真的要被徐文爵拖累到了深渊谷底,朱由校对徐宏基和张氏印象都不错,其实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朱由校还有更多的大事要做,辽东还在打仗,这个案子今晚就要有个见证!
......
同一时间,督办司人手四出。
大队人马的奔袭脚步声响在深夜的南京城中,仍有许多百姓还不知道,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暮春楼,乃是历史上秦淮八艳之一,寇白门出名之所,虽已到深夜,这里却依旧人来人往。
田尔耕领着一批督办司校尉来到楼外,仅仅向里一望,就能透过黄色的角灯和歌舞声,探知里面的声色犬马。
这一群校尉,尽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总督办,我们现在就动手吗?”很快就有人跃跃欲试,问话间,已经打算要冲进楼内。
田尔耕靠在门旁墙边,看着里面一群达官贵人,脸上的冷笑愈发浓厚。
“把暮春楼全部围住,这次不能有一个人走脱。”
为了这件事,南京总督办司可以说是倾尽全力,抓的还不只是宣昆党,督办司衙门现在已是人去楼空。
校尉们将暮春楼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就是为里面的这群人,宣昆党的官员们。
田尔耕又发挥了他猜测圣意的功夫。
朱由校刚才想到的,是个人就都能想得到,徐文爵和赵之龙合谋弑父,这是最简单结案的方法。
田尔耕同时又知道,皇帝对徐宏基一直比较重视,不一定会对魏国公一脉下如此大的狠手。
如果真的就是这样结案,最大的可能是要找出一群替死鬼。
宣昆党的这些人,督办司把他们在这个时候尽数拿下,可能就会是最好的替死鬼。
魏国公府的这个案子,无论能不能查的出来,都不能让皇帝什么都得不到,甚至有可能会扯出大鱼。
查出来了,皆大欢喜,可以放了宣昆党这群人,这次就当个威慑和警告也不错。
可要是查不出来是谁干的,甚至连证据也没有,徐文爵和赵之龙必定难逃一死,宣昆党这群人到时候就是陪衬。
合谋杀害当朝国公,这种罪名足以砍下这帮人的狗头。
暮春楼二楼雅间内。
前南京国子监祭酒汤宾尹、应天知府赵同朋、户部侍郎邓显,一干曾经的南京六部大员,聚集在一起,酒过半酣。
按照习惯,该是到了抨击朝政,数落君上的时候。
汤宾尹不胜酒力,只喝了几杯,便就满脸涨得通红。
宣昆党就是他组建起来,这也让他体验到了许久没有过的被吹捧感,更觉得自己是朝廷不可多得的贤才。
作为宣昆党的党魁,他自然当仁不让,一手拍桌,大声道:
“什么改革,什么南巡,不过是那昏君为游山玩水,滥杀无辜的借口罢了!”
“裁革南京六部,不遵祖制,我大明朝就要毁在这等昏君的手中!”
汤宾尹坐在座位上,一身的酒气。
他组建这个宣昆党的目的只有一个,想让朝廷在再给自己官做,他不缺钱,他缺的是权利和名份。
朱由校的这次改革,对大明朝的财政是一个极好的恢复,但却阻挡了许多人的财路。
原本的南京各部院官员,他们的财路都让朱由校一纸圣旨给断了。
勋戚们也是一样,徐宏基很聪明,他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什么也不要,只想着明哲保身。
甚至于江南大营的兵权,他也没想过要去争一争,只因为他心里知道,这一切朱由校心中早有计议。
去争,于事无补,还可能将魏国公一脉推上悬崖。
可身为领头的,这样做虽然保全了魏国公一脉,却相当于背叛了整个南京勋贵阶层。
或许徐宏基在南京掌权多年,威望甚隆,大部分人明面上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跟在其后,但凡是总有意外。
如赵之龙这种人,就是为了自家利益,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无论朱由校,还是督办司或南京官府,都将赵之龙和那个管家,视作此案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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