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男。”张胜走到秦若男身后,轻轻叫了一声。
“嗯?”秦若男先是朦胧地应了一声,然后惊跳起来,猛地转身看着张胜,一对眼睛瞪得溜圆。
“看你,怎么瘦成这样,下巴尖尖的,脸上就剩下一对大眼睛了。”张胜故作轻松地笑。
秦若男惊容未褪,已是满脸敌意:“你怎么来了?”
张胜咳嗽一声,摸摸鼻子说:“我……去看过若兰了。”
秦若男闻之动容,急道:“妹妹怎么样了?”
“呃……”,张胜四下看了看,已经有路人好奇地看着这对在雨中聊天的青年男女了。他说:“上车再说好么,这里……不太方便。”
秦若男不语。
张胜干笑一声,说:“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样。”
秦若兰冷哼一声,不理会他的滥笑话,自顾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到了后车座上。
张胜也连忙跟过去,从另一侧上了车,殷勤地说:“把上衣脱了吧,别着了凉,我打开暖风。”
秦若男冷冷地道:“不用你献殷勤,我妹妹怎么样了?”
张胜叹了口气,黯然道:“她……很不好……”
秦若男神色一动,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只听他说下去。
张胜塌下肩膀,说:“自从知道她留在国外的原因,我满心歉疚,我不想抱憾一生,立即赶到艾奇特岛去见她,但是她……不肯答应。”
秦若男心里满不是滋味,可是她无法狠心不去感考虑妹妹的感受,做姐姐的怎忍心再剥夺她唯一可能得到的幸福?
她咬了咬嘴唇,冷冷道:“所以,你就回来了?”
张胜苦着脸道:“当然没有,我天天去求她,却被她赶出来,不许我登岛,我开着船在海上天天用高音喇叭喊话,结果……她拿着猎枪到海边赶我。”
秦若男冷冷地瞟他一眼,哼道:“你不是一向很有办法,就不能哄她回心转意?”
张胜叹道:“本来可以的,可是和我曾经有过一段情的是她的姐姐,她怎么做得到无视?”
秦若男一字字道:“请不要提我们,我们已经结束了!”
张胜直视着她,说:“是否结束,不是说出来的。也许,我不该去见她,就让她活在回忆之中,一点点苍老了她的容颜。我去见她,解开了彼此之间的误会,但是由于你的存在,她又不肯接受我,这种折磨……如在炼狱……”
秦若男身子发起抖来,红着眼睛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还怪我?难道是我的错?”
张胜摇摇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秦若男心中大恸,嘶声道:“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这样……”。
张胜忙道:“后来,我把她诳出了艾奇特岛,当面向她求婚,用尽了办法,使尽了心机,可是……她要我答应她一个条件,才肯接受。”
秦若男心中一紧,急忙问道:“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
秦若男心中一松,同时一股巨大的失落感也袭上了她的心头,她神情轻松了,眼中却没了神彩,只是低声道:“那不是很好?”
“问题是,这个条件和你有关系,你也得答应了才成。”
秦若男诧然道:“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张胜低声说着,轻轻凑近她:“若兰说,要你嫁给我,她才肯跟着我。”
“什么?”秦若男一声大叫,两只眼睛瞪大起来:“你胡说,太荒唐了,我妹妹……她……怎么可能这样说?”
“为什么不能?咱们国内新闻上也有过带夫嫁夫、带妻娶妻的事情,我们这种情形,除了这个办法还有更好的主意么?”
“放屁!那怎么相同?那是妻子或丈夫已经不能履行做配偶的责任,一方又不忍舍弃对方不管,才迫不得已……,和你有哪点相同?”
“有什么不同?若兰已经瘫痪了,她无法向丈夫履行妻子的义务,她需要的只是感情上的慰藉,只有我们在一起,她才不会觉得对你愧疚。”
张胜说到这儿,一把抓住若男冰凉的小手,诚恳地说:“若男,不要撒谎说你已忘掉我,答应我,我们三个永不分开,我们两个一起照顾她……”
秦若男看着他,一对漂亮的眸子慢慢眯了起来,很危险地看着他:“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个?”
“是!”
寥峭小雨中,一台标致轿车急剧地颠簸起来,尤其是里面还传出一阵阵男男女女的叫声和若有若无的喘息声,很容易让路人想象到比较**邪的方面。
虽然正下着雨,街上行人比较少,还是很快地聚集了一群看客,远远地站着,对着车子指指点点。
街对面是一条胡同口停着一辆车,两个穿风衣戴礼帽的男人象特务似的站在迷离小雨中,缩着脖子。
“我说,咱们要不要过去?”
“还是不要了吧?张先生不是说过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吗?”
那保镖把烟头弹出去,说:“话是这样讲,不过女人发起脾气来是不可理喻的。”
另一个叹道:“说的也是,其实凭张先生的人才、权势,什么样的美女搞不到,何必被她如此欺负?”
头一个保镖把风衣领子竖了起来,说:“有钱人都有点怪癖,说不定张先生就好这一口。咱们怎么理解得了,猫王坐私人飞机从田纳西州飞到科罗拉多州,然后马上再飞回来,就为了买个普普通通的三明治,说给你听,你信吗?
我原来侍候那个老板,钱多的不知多少年轻貌美的女人愿意爬上他的床,让他三百多斤的体重给活活压死,可他呢,就喜欢拿个红外望外镜蹲在酒吧最昏暗的角落里偷窥,为了不被人赶走,他点一万二一瓶的XO,顶多就喝一杯,有钱人的脑子跟咱们不一样……”
两个保镖正聊着天,对面的标致轿车突然停止了颠簸,一个冷俏的女郎从里边钻了出来,秀发凌乱,脸庞潮红。她整了整夹克衣领,便怒气冲冲、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两个保镖互相看看,正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自己的饭碗破没破,那虚掩的车门又被推开了,一个两眼乌青的男人从里边爬了出来,垂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捂着头,凄惨地叫:“送我去医院……”
※※※
公安医院高等病房的病**,张胜脖子套着脖套,腰椎做着牵引,稍一移动就痛得呲牙咧嘴。
若男的这一顿痛揍,本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这一顿揍能抹去若男心中的伤痛,那也算值得了。可是……有那么容易么?
此时,他正呲牙咧嘴地乜着眼睛看放在旁边的手提电脑。
视频画面上,洛菲歪歪脑袋,问道:“你怎么不开视频?”
张胜干笑道:“好象摄像头坏了,我还没来得及修理。”
“哦……”,洛菲‘恍然大悟’地点头,聪明地不再追问了。
“韦恩和安德鲁拿出了行动方案?”
洛菲甜甜一笑:“是的,我现在把他们的方案传过去,你一边看,我一边讲给你听。”
“好。”
张胜吃力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计划书,一边听着洛菲的解说。
听完她的陈述,张胜想了想,说:“这个计划会不会太大?期货市场已经连续三年处于低潮,我们在这时做多,而且是大举建仓,已经风险而大了。把我们对徐海生的致命一击放在大豆上,更是险之又险。做多这个品种的机构,可都接连走了华容道啊。”
洛菲调皮地笑:“怕啦?他们可是你请回来的高人,你也知道,他们原来跟着索罗斯做事嘛,以前的狙击对象都是谁呀?在欧洲,他们攻击英国国家银行,意大利国家银行;在美洲,造成墨西哥金融危机;在亚洲,整个东南亚国家有货币体系和股市为之崩溃。他们大手大脚惯了,你早该有思想准备的。”
张胜苦笑一声说:“可是……我们的资金实力较之量子基金相去甚远,大豆已不算是小品种了,韦恩和安德鲁推翻原定计划,风险实在大了些,有充足的理由么?”
洛菲耸耸肩,说:“事实上,他们不打算放弃原来的计划,只是在主攻方向上,放在了这一个品种上。”
洛菲道:“首先,是国际大环境的支持。韦恩先生说,根据他搜集来的资料,由于天气影响,今年美国乃至整个南美大豆预计将大幅度减产,而它们正是整个世界大豆供应的主要产区;
其次,是国内环境支持,我国工业对大豆的需求持续增长,而持续低迷的大豆收购价格严重影响了产区农民的种植热情,国家想提高农民的种植积极性,客观上也需要改变期货市场上大豆低迷不振的局面。
第三,是战略战术的需要,你不敢想在这么容易自置死地的地方伏击他,徐海生更想不到你敢冒这种风险。”
张胜注意地听着,又问:“以前每次空头大败多头,都是利用现货供应价格的支持,韦恩和安德鲁先生怎么保证现货不会拖期货的后腿?”
洛菲一字字地说:“接下现货!”
张胜倒抽一口冷气:“那要接下多少货?”
“不用太多,100万吨,应该差不多了。”
张胜匆匆一盘算,脱口道:“那就是说,我们仅在现货市场上,就得投入30多个亿?”
洛菲优雅地点头,微笑。
张胜没好气地道:“喂,你太沉得住气了吧,这可都是你的钱!”
洛菲扮个鬼脸,笑道:“有什么关系?利润总与风险相伴的,如果赢了,我们的财产至少要翻两倍,更重要的是,中国期货市场将在几年内完全进入寡头市场,再无人有资格同我们过招。”
“洛菲,我们很有钱,但我们还搅不起这么大的一场腥风血雨。”
洛菲浅浅一笑,轻声说:“阿胜,这一场战斗,不止是我们的战斗,只要有利润,就会有为了利润不怕生死的人闯进来。我们赌整个市场的大趋势,就必然有相同意见、相左意见的机构不断加入双方阵营,我们也会主动邀请志同道合的机构加入,参予这场战争的不只是我们,黑白两道、满天神佛都将因为我们这个导火线云集于此。”
张胜的目光敏锐地一闪,只是他没有开视频,对面的洛菲看不到。从洛菲的话里,他已听出了什么,他意识到文哥一定还留了一手,他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交给自己,而这件东西,就是洛菲自信的来源。
他沉默了许久,静静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对面的洛菲并不打扰他,她就那么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温柔地注视着画面,好象看得到张胜似的。
许久许久,张胜问道:“韦恩和安德鲁的方案,你和我们的智囊团研究过了么?具体的行动方案是什么?”
洛菲回答说:“韦恩先生说,他很抱歉,没有具体的行动方案。我们能制定的,仅仅是战略,是保证战略的正确与否。而战术,是必须要任意发挥的。战略要寻求必然性,战术则必须寻求偶然性,随时根据实际战场错综复杂的情形来制定应对方案。”
张胜想了想,虽觉这计划太过大胆,终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那么……就按你们制定的方案办吧。”
“不!”洛菲伸出食指,按了按屏幕,就象按在他的鼻子上:“我们只是把我们的想法和意见告诉你,你才是统帅,你来决定:战、还是不战。”
张胜苦笑道:“投入你全部身家的一场战争,这担子太重了……”
洛菲俏皮地笑:“所以,你来担啊,赔光了我就要你负责……”
※※※
早上,徐海生在自己的花园别墅草地上打了一阵太极拳,神清气爽地走进客厅,明媚的阳光透窗而入,室内一片明朗。庄航和郑重已经等在那儿,一见他进来,两人从椅上站了起来,微笑颔首:“徐先生。”
“坐,坐”,徐海生客气地笑。眼前两个人,都是他手下的大将,都曾是期货市场上的传奇。庄航曾在期货铜炒作过程中获得惊人的收益,资金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当初投入80万元,一年的功夫就达到了惊人的近2000万元。
郑重更加了得,他是浙江人,曾以9万元资金进入期市,不到一年就炒到了5000万,这种情形在国际上也是十分罕见的。不过他们两个的炒作风格十分相似,都是不断加仓,每笔投资成功,立即把收益追加进去,收益虽然惊人,但是缺乏足够的风险意识,倒金字塔加仓的结果是他们用一年时间成为期市之神,然后又在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徐海生招募人才,并不以成败论英雄,他认为一个人能获得如此惊人的成功,就一定有他的成功之处,至少他敛财的速度虽如此惊人,也做不到以9万元资金一年滚动运作变成5000万的可能。在这两个风云人物穷困潦倒的时候,徐海生把他们招聘到了自己门下,成为他的重要幕僚。
“我们的准备的怎么样了啊,两位,我刚来到深圳,要打响知足度,吸引深圳的成功人士加入我的徐氏基金,这第一仗可是相当重要啊。”
庄航笑道:“徐先生,我们试探性的和对方交过手,不出徐先生所料,张胜这个人外强中干,资金实力有限的很,他是没有实力同我们正面抗衡的。不过资本市场博的是智慧,以小胜大的事情并非没有,我们并不敢大意。根据我们了解的情报,张胜的投资方向主要在一些操纵起来进退比较灵活的小品种上,我们想抓住他并不容易,一旦被他发觉我们在下手,他随时可以抽身而走。”
徐海生一挥手,轻蔑地道:“那就想办法不让他走。我们的资金量太大,一味投资在小品种上,未免有点尾大不掉。抽一部分资金与他在小品种期货上纠缠,主要资金还是要投注在大豆、小麦等期货品种上。同一板块是有联动作用的,大趋势若能为我所控制,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郑重笑道:“徐先生说的是,这样可以降低他的警觉性,而且这小子太爱走偏锋,大势缠绵于熊市已有数年之久,如同一个缠绵病榻的垂垂老朽,至今许多品种还在底部折腾,屡创新低,人气尽失,他偏要做多。顺势而为才是王道,他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徐海生听的浑身舒泰,仰天大笑起来。
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这句话他喜欢听,他一直觉得,在张胜面前,他就是天,天威难测,天意不可违!
仆人给他和两位来客端上了早餐,徐海生笑容满面地让客人享用,自己却先拿起了报纸。他习惯先看娱乐小报,从那些八卦新闻中了解一些名人动向,然后再看正经的经济类报纸,研究市场动向。
翻开报纸,看到报上报道他昨日在酒店宴请深圳商界名流,豪客如云的事情,他微微一笑,再翻开另一版,赫然看到“大富豪东北泡女反被殴,野蛮女警再显神威”的大标题。
往下细看,写的却是张胜抵达东北,追求那位曾在澳门神龙一现的女刑警的事,那天雨中发生的事,这位记者如同目睹,写的栩栩如生,细节十分生动。徐海生不禁哑然失笑:“这个不成器的小子,女人在他眼里,永远比事业重要,这样的蠢才,如何能成大事?”
他把报纸往桌上一拍,胃口大开地享用起丰盛的早餐来……
※※※
秦若男休假在家,这种铺天盖地的娱乐小报消息她根本就不知道。
难得睡了个懒觉,等到日上三竿,她才懒洋洋地起床,梳洗打扮,慢腾腾地走出房间。
秦老爷子穿着跨栏背心,正在自家院子里侍弄着菜地花圃,看到孙女儿出来,他呵呵笑道:“小男起来啦,来来来,快来看看,你拿回来的玫瑰花种子已经发芽了。”
“什么?”秦若男一呆,慢慢地走过去。
秦老爷子拄着铁锹,得意洋洋地献宝:“你爷爷这手艺可不是盖的,这种子愣是让我侍弄发芽了。嘿嘿,你说这花是七种颜色?啧啧啧,我还头一回听说玫瑰还有不是红色的,等它们开了花,咱这院子多漂亮,到时我把李军长、刘副司令他们全叫来,让他们开开眼。”
秦若男听着爷爷的话,看着肥沃土壤上冒出的嫩绿新芽,心中突然冒起一股邪火,她冲过去,夺过爷爷手中的铁锹,使劲铲起了地上的花苗。
“你……这孩子,这是作啥?”秦老爷子茫然问罢,看着疯狂铲着花苗的孙子,突然若有所悟,他无奈地叹息一声,站在一边不吭气了。
秦若男几乎把那地翻了一遍,才气喘吁吁地把铁锹放到一边,对爷爷说:“爷爷,种点地瓜土豆大葱啥的吧,比种这个强,”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屋。
秦若男饭也没胃口吃,躲回自己房间,捧着一袋零食,懒洋洋地偎在被垛上看电视,电视台换了一圈,忽然看到南方某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提到了张胜,秦若男已经把台调了过去,赶紧又按了回来。
电视新闻上,张胜的夫人周洛菲自驾银灰色宾利车出席一个慈善酒会,谈吐仪态雍容大度。旁白正在介绍着这对年轻富豪夫妇的一些花边新闻。
秦若男跪坐在**,看看周洛菲雍容华贵的模样,再扭头看看衣妆镜里自己一件格子衬衫、一件发白的牛仔裤,清汤挂水邻家小妹的扮相,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论起这种大家风度,她真是怎么比都比不了。
电视新闻里周洛菲的形象没几秒钟便消失了,秦若男却更没了胃口,她把小食品丢在一边,趴在**,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电视里令人反胃的广告,幽幽若思。
说起来,张胜肯为她抛弃数十亿美元的财产和成为中国顶尖富豪的机会,单是这一点,怕是世上许多未成亲的、成了亲的夫妻中做丈夫的也做不到的。别的不说,报纸上报道过多少起贫贱夫妻百般恩爱,一朝中了彩票,只拥有了五百万便立即吵着离婚分手的男人?不曾有过这暴富的机会时,谁又知道他的心呢?张胜,起码经过了这试金石的考验。
秦若男并没有痛恨张胜如何无耻,如果他是纯粹抱着享尽齐人之福的目的,天下肯嫁他的美女不知有多少,保证个个年轻貌美,既知情识趣又会哄男人开心,他何必委曲求全地来东北找自己,又何必娶一个半瘫的残疾女人?可是……这种事终是荒唐……,妹妹是因为我才答应这种事的吗?
秦若男坐起来,咬着嘴唇痴想半晌,迟疑着拿起电话想打给妹妹,电话号码拨了一半,又颓然放下,在床头坐了片刻,她再次拿起电话,电话号码拨通的刹那,她再次飞快地摞下了电话。面对凶狠歹徒的枪口时她夷然不惧,可是一个电话她却无论如何也拿不出足够的勇气打出去。
她拿起外套,正想出去散散心,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秦若男拿起电话,只听了一句便失声叫道:“若兰?!”
秦老爷子蹲在地里,清理着秦若男一通发泄弄得狼藉不堪的花圃,隔壁的李军长突然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他家的院子:“老秦,秦司令,快来快来,你快点过来。”
“啥事啊鸡毛子喊叫的?”秦老爷子因为孙女的原因心情不太好。
老李神色诡秘,连声道:“快点快点,你看看这报上写的事儿,是不是你家小男啊?”
“我家小男咋啦?”秦老爷子拍拍手上的泥巴,赶紧走了过去。
“这个小王八羔子!”秦老爷子看完新闻大骂一声转身就走,李军长急忙拉住他问道:“老秦,你干啥去?”
“我去拿枪,我崩了他个混帐东西!”
退了休武器当然要上缴,不过将级军官家里私藏几把爱枪那是很平常的事,老李一见他暴跳如雷的样子知道自己多嘴惹了祸,赶紧一把扯住他,两个人连拉带拽的正在纠缠,原军区参谋长老冯领着骑小车的孙女路过,听老李匆匆说了两句,急忙也冲上来,两个老家伙架起老秦,把他硬生生地拖走了。
※※※
张胜终于下定决心,给洛菲打电话同意了韦恩和安德鲁的操作计划,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一张大网铺开了……
场内红马甲,在人们眼中曾经是一群神秘的人,如今他们的地位却已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落千丈。
自从97年上交所推出无形席位以来,越来越多的股民通过电脑方式进行交易。大机构更是如此,坐在自己的公司里,手里一动,便可轻松操纵行情,谁还会到场内委托?已经越来越少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作用了。
这些代表各个席位所属公司下单的红马甲工作量骤减,偌大的交易厅,1500多个红马甲的位子,每天只有不到1000人在场内就坐。
他们大多只是悠闲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再见不到当年紧张热烈的工作气氛。这里目前还留下的,大多是些已失去了拼搏斗志的中年人,年轻人不多,女红马甲更少。曾经,场内女红马甲是这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他们大多年轻貌美,又有气质,随着红马甲生意日渐萧条,工资待遇陡降,但凡有些姿色的女红马甲大多另寻出路了。
但是今天各个证券公司的红马甲们似乎忙碌了许多,大家在一起工作,彼此之间互行方便,通风报信大家发财的事当然并不新鲜,为了做得隐秘,同时也更方便,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形成了一些互通暗号的规矩。
交易所内是不准吸烟的,但是可以喝饮料,各家公司的红马甲们约定的暗号就利用了饮料:喝‘统一冰红茶’,就是看涨、多头;喝‘康师傅冰绿茶’,就是看跌,空头;如果是喝咖啡,那就是没行情,盘整。
这一天,所有席位的红马甲,人手一瓶‘统一冰红茶!’
张胜动手了,由他的首席助手制定的这项计划第一招就是借东风。
战争,有时要示敌以弱,有时要示敌以强,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这一次,张胜一动手就示敌以强,要的就是一鸣惊人的效果。
他拥有一间最先进的电脑操控室,英伦小岛上那个国际上不予承认的巴茨王国的领土上,他还有联系到全球网络的速度最快的指挥网络,但是这一次,他却利用了最原始的交易方式,安排他分布在全国各大证券公司的人手工下单,通过早已被人冷落的场内证券交易席位进行交易。
之所以利用红马甲,目标就是他们背后代表的各家交易公司,这些公司连着许多机构和大户。如此统一的行动,不会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利用红马甲之间的潜规则,更是能在所有交易机构间传递同一个信息:有人大举做多。从而引起跟风和联动。这一招,叫借东风。
死气沉沉的期货市场果然被惊动了,这一天收市,所有的机构都闻风而动,到处打听消息,各种自己杜撰的离奇谣言和张胜的人有意散布的消息满天飞,许多人认为,一次重大行情可能即将启动,开始纷纷研判起大势和投资品种。
当然,第一流的期货分析家们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以‘追风之羽’的笔名发表分析文章的期评家余安花了半晚上功夫先好一篇进可攻、退可守,类似‘桃源三结义,孤独一枝’的‘算命’文章提供给报社。然后又点灯熬油彻夜不眠,写好两篇分析文章,一篇坚决看多,一篇坚决看空,当然,其中许多伏笔在他刚刚投给报社的分析文章中都有隐晦的提示。
他把两篇分析稿件分别揣在左右上衣口袋里,准备见机行事,再决定发表哪一篇,这才揉揉发红的眼睛,上床休息片刻。这世上,做什么生意都不容易,像他这种专以忽悠可怜小散谋生的所谓砖家学者,自然也不例外。
徐海生的智囊团也是彻夜不眠,紧急分析所有数据,一早给老总拿出了分析报告。他们认为,此前对张胜的实力估计有所保留。同时,对于徐氏投资的悄然建仓,对方显然已经有所察觉,对方昨天突然启动行情,明显是要抢先下手,但是分析结果,对方的实力虽超过他们的预计,总资金量仍无法与他们相比,大可一战。
徐海生紧急调度一切能够调运的资源,开始部署反击。有人建议他趁张胜立足未稳,立即发动反扑,徐海生只是冷冷一笑:“我们是做空的,有人做多,我们才有得赚。半渡而击虽然稳胜,可是他的另一半实力就会逃掉,依照这个战场的游戏规则,我们是没有办法穷追猛打的。放他进来!”
徐海生所图甚大,这一来正合张胜之意,连续两天,他投入重兵做多,市场气氛活跃,人气开始恢复,部分嗅觉灵敏的冒险家开始试探性进场,大机构也开始意动。
张胜满意地看着事态的发展,只要有人进场做多,就不会轻易出局或反水,这是由人的惯性思维决定的。他对这一战很有信心,早在他‘逃离东北、亡命天涯’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部署对付徐海生,而且他的真正实力对方根本没有摸清,徐海生就算是神,也有一跤失足,摔落凡尘的时候。
战场上,他有十足的信心,情场呢?
情场如战场,张胜要挽回美人心,第一招同样是大造声势。
首先,他要把人们对秦若男的鄙夷和不屑,变成羡慕和佩服。能控制舆论机器,要做到这一点,就一点不难。
报上开始连篇累牍地披露报道深圳富豪张胜新婚不久,便另结新欢,疯狂爱上一位女警的故事。
随即,开始有人采访他的夫人,有关张夫人周洛菲愤怒至极,与丈夫发生摩擦,双方纠纷不断的消息开始见诸报端。随后各种娱乐报刊开始对双方进行深度挖掘,并重金征集知情者的秘闻消息,开启了中国人肉搜索之先河,很快就根据‘知情者’提供的消息,发表了一篇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故事把三角恋的三位主角的过往历史全部发掘了出来,大意便是张胜原是东北股坛的一个高手,当时便与这位女警两情相悦,彼此爱恋。后来,他在一次期货交易中败北,远走深圳。在深圳,他东山再起,这个过程中,周洛菲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对他助益很大。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记者乎?在重金酬劳之下,他们编出了一个很合理的误会,使这对有情人因误解而分手,张胜冲动之下,和自己事业上最得力的女助手成了亲,但是不久他便发现真相,想追回自己的真爱。
一个滥俗的都市爱情故事,在琼式风格语言的描绘下,写得催人泪下。文字,可以让黑成白,让白成黑,原来爱情的美好、因为误会分手产生的遗憾,一旦催眠了人的感情,就很容易影响人们的感观。第三者不再是第三者,人们对这位女警开始渐渐产生同情。
随即,张胜再度抛出一颗重磅炸弹,这一下对爱情故事不感兴趣的人也开始注意起了这一事件的发展。
报上批露说,张夫人周洛菲是天主教徒,坚决不同意丈夫协议离婚,在试图挽回丈夫感情未果的情况下,她愤然提出如果要她同意离婚,张胜须把全部财产的90%割让给她的苛刻条件,以此来要挟丈夫不许离婚。
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所有人的通病,在这种情形下,舆论开始向张胜和秦若男这对苦命恋人倾斜,人们开始感兴趣的是:张胜做不做得到象温莎公爵一样,舍江山而就美人?
如果他做得到,毫无疑问将获得所有男人的钦佩,而秦若男这个可以让她的男人为她舍弃亿万家产的女人,也将获得所有向往浪漫爱情女孩的羡慕,两个人的形象将彻底颠覆,那将成为一段浪漫的现代爱情佳话。
张胜为了挽回若男,用尽心思,终于扭转颓势,现在已没有人谴责他对婚姻的背叛,人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是要亿万财富还是要心爱女友,他的取舍,无异将左右人们对他和若男的感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