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蓝去找容成古月的路上,碰到她的人都会笑着叫她,“阿紫姑娘。”
以前,认识她的人都没几个。
这都是托了那位神君的福啊!她扯唇笑了笑,眼底却是不屑。
看门的童子告诉她,古月上仙出门去了,她问多久回来,回答是不知道。
夏蓝皱着眉头在门外想了会儿,最终叹了口气,回了绝情殿,她最后也只能求助于温逸。
她只希望温逸不要太聪明,不要看出她真实的意图。
她假扮成神君的模样去质问裴若心,以裴若心对神君的感情来看,她绝对不敢有丝毫隐瞒,而要实施这个计划,必须学会高级幻术,否则骗不过裴若心。
这便是凤云想出的办法。
去厨房里让凤云做了些好菜,她提着食盒,去找温逸。
桃花飘飘摇摇如红色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
一张琴,一方矮桌,一个人。
琴音缭缭,风声细细,花香阵阵。
轻衫胜雪的男子修长的手下曲音似流水潺潺而流。
夏蓝静静地坐在一旁等他弹完后,才微笑着鼓掌,“你弹得很好听。”
温逸淡淡一笑,目光扫过她身边的红漆饭盒。
夏蓝起身将饭盒给了他,他眼里噙了抹柔软的笑意,“你做的?”
夏蓝怔了下,轻声道:“是,你们仙人或许不喜欢这些五谷杂粮,但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想到这个。”
“很喜欢。”温逸将瑶琴收好,将饭菜放在了矮桌上,唇角染着美好的笑容,“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夏蓝放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揪住了衣衫,有些发白,笑得勉强,“你先吃吃看,好不好?”
她在心里对自己强调,他的温柔,只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仅此而已。
温逸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种从容优雅的气质,他拿筷子的动作,咀嚼的神态,都如同贵族一般优雅。
夏蓝斟酌着开口,“我师父去了哪里?”
修长的手指蓦然一僵,筷子停在了半空。
他放下筷子,缓缓抬起那双清冷淡漠的眼眸看她。
他语调很慢地重复,“你师父?”
夏蓝道:“是啊,不知道他去哪了,我想学法术都没人教。”
温逸重新拿起筷子,往碗里夹了一块茄子,凝视着她,“哦,我可以教你。”
夏蓝不想被他怀疑,作出为难的神态,“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温逸道:“对于我来说,你不是麻烦,而是珍宝。”
他表情淡淡的,一本正经地说着甜言蜜语。
夏蓝忽然就有些怒,珍宝?她能给他带去什么样珍宝般的价值?
桃花被风吹乱,落在他白衫上,一点落红。
他静静看着她,微笑,“阿蓝,你想学什么?”
昆仑山的规矩向来是师父教什么,徒弟学什么。
夏蓝不知道这个规矩。
她故意思考了会儿,问道:“幻术好像很有趣,我可以学那个吗?”
风吹碎了洒落叶间的阳光,杂乱晃眼。
他的表情在光影里看不分明。
只听见他淡淡的声音,“你喜欢,就好。”
夏蓝心满意足地离去。
空寂灌满了整个桃花林。
温逸凝视着碧蓝空旷的天空,喃喃,“为什么会想学这个?”
她来找他,目的只是学幻术,他低头自嘲似的一笑。
花了三天时间,夏蓝学成幻术,并且暗中偷了一套温逸的白衣,又仔细观察他说话的语气,神态,走路的姿态。
绝情殿虽然很大,但她的一举一动被他收入眼底,不动声色静静看她。
第四天傍晚,晚霞如大朵大朵盛开的血色花朵,血腥又寂寞。
温逸看见自己的未婚妻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他立在门口,深深地蹙起眉。
走出桃花林,转过一道山坡后,夏蓝缩身躲进了一块大石头后边。
几分钟后,走出来的已是神情淡漠的白衣男子。
夏蓝摸了摸自己的脸,调整了下表情,来到裴若心的住处。
路上有弟子打招呼,“掌门师尊。”
裴若心一脸欣喜地将夏蓝迎进了屋中,端茶倒水。
夏蓝不需要装出冷漠,因为她一看见裴若心脸色就自然冷了下来。
坐着沉默了会儿,夏蓝准备质问。
裴若心却笑着道:“哥哥,九天玄女送了件广袖流仙裙给我,我去穿给你看,可好?”
她不等回答便似迫不及待地出了屋子。
夏蓝瞪着她的背影。
她叫得好亲热,温逸不是不许她这样叫吗?而且,她如此熟稔的态度,难道这就是他们两人私下相处的模式?
但……那日温逸明明当着她的面打过裴若心。
夏蓝疑惑。
忽然,她用力地握紧了手,是做戏!温逸只是在欺骗她罢了!
裴若心回来了,笑靥如花,在夏蓝面前转了一圈,笑声清脆,腰身纤细,长裙飘逸。
她不住地问,“好看吗?”
夏蓝僵硬着脸,“好看!”好看你个大头鬼!
裴若心的手摸上了夏蓝的脸,那张令夏蓝愤恨的脸贴近,“怎么了?今天看起来不开心似的。”
夏蓝忍了忍,终是用力地甩开她的手。
她感觉血液都在沸腾,不断叫嚣。
裴若心一张脸上写满错愕,然后化为笑颜,双手柔软如蛇,缠上了夏蓝的腰,头温顺地贴在夏蓝的胸前,“别不开心,我们一起做点开心的事情,可好?”
这一次,夏蓝没甩开,她面无表情地道:“什么开心的事情?”
裴若心娇羞地瞥她一眼,没说话。
她拉着她到了床边,将她推倒在**。
夏蓝倒在**,墨发散了一床。
床铺柔软而散发着令她腻烦的甜香。
她忽然感到恶心。
迅速爬起来,那种被蚂蚁爬满全身的恶心感却未消失。
她冷冷地看着裴若心,“你杀了连华。”
她用的肯定句。
裴若心娇媚地打散发髻,解开衣带,露出白皙娇嫩的肩膀,走近她,脸上是平日那仙子一般纯洁美好的笑容,“怎么提起这个了?你愧疚了吗?”
夏蓝浑身僵硬,任她抱住自己,在耳畔响起的声音虚幻如雾,“你让我去杀连华,那罪孽便由我来背,你不要内疚,是那孩子自己多事。”
夏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浑浑噩噩,像是在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之中,大片黑色的邪恶的沼泽逐渐将她吞没,她
挣扎,却无济于事。
夜空漆黑,风也是黑色的,天地间都中了剧毒一般,黑得无声无息。
凤云看见夏蓝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吓了一跳。
她的手冰凉,脚冰凉,全身冰凉。
凤云关好门窗,为夏蓝脱掉外衫,让她睡在自己**,盖好棉被。
夏蓝却仍然感到冷,她在发抖。
苍白的脸色,冒着一粒粒汗珠。
凤云坐在床畔,俯视着她苍白的脸,声音柔和,“怎么了,你不是去找裴若心吗?她识破你的身份了?”
夏蓝盯着素白的床帐,虚无苍白的颜色,她想起师兄那张苍白的脸。
她沉默着。
凤云叹了口气,放下床帐,在桌前坐下。
夜色沉沉,没有星月,树叶被风吹得响起凌乱的声音。
有人敲门,打开门,凤云诧异,“掌门师尊?”
温逸淡淡颔首,目光扫向内室,“我找阿蓝。”
屋内传来尖锐的叫声,“我不要见他!”
温逸蹙眉走进了内室,凤云不敢拦,也皱着眉跟进去。
夏蓝一头青丝散落地垂在脸颊边,黑幽幽的头发衬得那张脸更是惨白,她的神情激动,眸中燃烧着不理智的火光。
温逸抬起她的脸,一字字道:“你不想见我?”
她眸中的怒火刺痛了他的心。
夏蓝躲开他,连鞋都未穿,一头发丝随着奔跑而飘散在风中,柔软冰冷的发穿过他的指尖。
门外冷风呼啸,她没头没脑地跑。
温逸追出去。
凤云站在门边,眼里有着深深的内疚。
对不起。
夏蓝被温逸抱在了怀中,她激动地捶打着他,他的手却如同一副镣铐,紧紧地箍住她的身体,她反抗不了。
回到绝情殿,他放下了她。
夏蓝敌对情绪很浓,瞪着他,“裴若心是为你才杀了师兄的!”
空气中紧紧绷着一根随时会断裂的线。
温逸道:“是。”
夏蓝用力地甩了一个耳光在他脸上。
线断裂了。
无数的火花迸射而出。
温逸静静地看她,语气平静,“我不想解释什么,连华虽非我所杀,却被我所累。”
夏蓝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连华师兄每当提起你的语气都是那般尊敬崇拜,可是你却害死了他!”
温逸沉默了会儿,道:“裴若心的话,你都相信?”
夏蓝听到这个名字,情绪更激动了,怒道:“不要提她!我真为你们感到恶心!私下里那般亲密,在我面前却装得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样子,有意思吗?”
温逸道:“你太轻信他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你不明白。”
夏蓝不屑地笑,走近他,咄咄逼人,“到底是什么秘密让你杀了连华师兄?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温逸淡漠的眼里有着雾一般的忧伤,“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夏蓝笑得嘲讽,“别,千万别告诉我!我怕你把我也杀了!哦,不对,你应该还不会杀我!”
她冷冷地接着道:“我对你不是还有利用价值吗?”
温逸的脸猛然沉下。
夏蓝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绝情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