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钥匙,门锁却“哗啦”一声掉落在地上。
对于仙人来说,钥匙可有可无。
门被推开,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推开,然后,一双精致干净的白色锦靴出现了她的眼底。
这双鞋子,她认得,所以她不害怕了,却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她想说:“你终于来了。”
可她却只是僵硬地一笑,“你来了。”
温逸依旧是淡淡的笑容,“是,我来了。”
夏蓝背过身去,擦去狼狈的泪珠,她不明白见到他后这种奇怪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她有些害怕这种心情,她知道自己刚才是想扑进他怀中,让他好好安慰自己的。
夏蓝努力平静地开口,“你也在怀疑我吗?”
她的眼角泪珠并未干,睫毛湿漉漉的,他凝视着她,她是想哭,他毫不怀疑如果他说“是”,她的平静会被立刻打破,他不愿看她哭,从来都不愿。
温逸淡淡笑了,“不,我一点都不怀疑是你。”
夏蓝怔了下,他如此确定的相信她,她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又赶快收住,“真的吗?”
温逸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感觉到微凉的寒意,有些惊奇地看他,好冷的手!
手冷的人,心也是冷的吗?
她忍不住这样想,连华师兄死了,他没有半点伤心,他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镇定从容,真的没有任何事能打破他的淡定吗?
温逸道,“我相信杀人的不是你,但不意味着其他人也相信,你该明白自己的嫌疑最大。”
她摇头,“我和连华师兄的感情很好,我怎么可能会狠心杀他,我连杀一只鸡都下不了手的,而且,就凭我的武功仙术,怎么也不可能不漏痕迹地杀掉师兄啊!”
温逸道:“正因为你们感情好,你才最有可能杀掉他,因为他不会想到你会杀他。”
伤害自己的人不都往往是自己最在意最亲近的人吗?
夏蓝狠狠地甩开他的手,看他的眼神有着不可置信,“你还是怀疑我!说什么相信,全是骗我的!”
温逸微笑,“不是骗你,我说相信的你的话是真的。”
夏蓝在听着,眼神依旧有些敌意。
他说的那句话真的伤到她。
他明明就是在怀疑她!
温逸淡淡一笑,从容又优雅,“其他人却不会相信你,在他们眼里,连华是个热心又体贴的师兄,没有人会害他,而你上山短短几月,和他却最亲近,最后一次见他的人也是你,你也无法说清他找你有何事,那么,他们会不怀疑你吗?我早就说过,你是嫌疑最大的人。”
夏蓝不能否认他说的很有道理,她叹了口气,“可是,杀人的不是我,你又说,其他人不会害师兄,那师兄难道是自杀的吗?”
温逸浅浅地勾起唇角,“是裴若心杀的。”
他的眉间红莲的印迹忽然闪现一下。
夏蓝惊呼出声,“是她?”
温逸道:“没错。”
夏蓝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连华师兄没有得罪她,而且她再怎么说也是仙女,怎么会暗下杀手呢?”
温逸脸上的笑容有些诡谲,“我说是便是。”
夏蓝凝视他,“理由呢?”
温逸道:“这个问题……你应该问的人不是我。“
杀人的是裴若心,他的确可能不知道她杀人的原因,但是他又怎么断定是裴若心杀人,而不是其他人?
他在回避这个问题。
夏蓝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我是说师尊判定裴若心杀人的理由。”
温逸淡淡道:“我说过,是她杀人。”
夏蓝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很荒唐啊!昏君也不带这么武断的!
“你这样很奇怪好不好?没有证据就这样说她杀了人,万一不是她呢?”
温逸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盯着她看了会儿,才道:“你们凡间杀人要偿命,我们仙界也一样,不管是谁杀的,总会有人死的,她不死,死的人就是你。”
夏蓝怔住,“你的意思是她没有杀人,只是为了救我,你准备让她背黑锅?”
温逸看着她,没说话,她却明白自己说对了。
夏蓝沉默了。
温逸向她走近了半步,微微低下头看她,遮挡住了大片灯光,她咬着唇没有动,也不看他,生气似的瞪着地上的稻草。
他的轻微平缓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她能闻到他身上传来阵阵如雪的气息,干净清新的雪该是不染纤尘的,她宁愿他不信她,将她处死,也不愿听到他口中说出那样泯灭良心的话来。
她的生命不该是建立在牺牲另一个人的基础上得到,如果那样,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即便其实她很讨厌裴若心!
“你不要多想,她不是冤枉的。”
他话音刚落,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明亮燃烧着火焰的眼眸,微微一怔。
“不是?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说到底,你根本就是主观臆断是她杀人。”夏蓝冷笑了,“你身为天界战神,苍生的守护神,昆仑山的一派掌门,却徇私枉法,不分是非,妄下断言,真是令人厌恶!”
温逸仅仅是怔了一下,才缓缓地沉声道:“厌恶?你用了好严重的一个词。如果今日被关在这里的是其他人,我……”
夏蓝迅速又激动地打断了他,眼睛露出鄙夷,“你怎样?你想说你不会管,会让她自生自灭是吗?”她忽然大声道:“我也不需要你管!死就死,我什么都不怕!”
温逸没有生气,表情依旧那么淡漠,但已有些冷意,“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吗?”
夏蓝别开脸对着墙壁,倔强地道:“我说的全部是事实!”
低低的笑声在牢房里响起,那么好听又轻柔。
笑什么!她气恼地回头瞪他,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出了声,他的表情忽然就柔和下来,甚至带了点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莫非……你真以为我为了救你才说裴若心杀人?”
什么叫做她以为!夏蓝咬牙,他说得像是她自作多情一般,她又不好意思说她的确是这样想的,只是直愣愣地瞪着他。
温逸在笑,笑得如同冬日初绽的鲜花,美丽而高贵,“我的确没有证据证明她杀人,但我知道是她,所以,正确说来,是你正在替她背黑锅,而不是你自以为是的……冤枉了她。”
他虽然在笑,但语气和表情却分明地告诉她,他说的是事实,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所以,她的确自作多情,胡思乱想了。
本来,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君,根本不可能为她一个小小的弟子做什么徇私枉法的事情,她不值得他那样做,她当时却没有想过这些,还一味地在那里谴责他。
夏蓝一下子就红了脸,窘迫得恨不得化作隐形人,她不敢直视他,低着头,依然带着生气的口吻,“我先前问你是不是要让她背黑锅,你为什么不回答?”
就因为他的沉默,她才会误会的好不好?
归根结底,还是怪他误导了她。
温逸轻轻叹了口气,道:“因为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温逸看着她,眼里染了笑意,“思考你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你相信我会对你好到什么也不顾的地步吗?就如你骂的那样,徇私枉法,不明是非,妄下断言!”他顿了顿,笑着问,“你相信吗?”
夏蓝越听越觉得他是在嘲笑她,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她不是大美女,没有出色的地方,从头到尾都普通得让人忽视,而他却如耀眼的阳光活在众人的膜拜之中,根本就是云与泥的区别嘛!
她又羞又怒,背转身去,捂住了红涨的脸,不住地道:“我什么都不相信!你走吧!快点走!”
她热得像是被蚂蚁咬了一般,好想跳进冷水里清醒一下。
可他却没有走,反而悠悠地说了一句,“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你相不相信呢”
可以离开,谁都不会留在黑暗潮湿的牢房的,所以夏蓝只是做作地咳嗽了声,就跟着他离开了。
夏蓝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别无它物,简陋又寒酸。
她以前觉得这个地方条件差,一点也不舒适,可现在,她躺在自己的小**,盖着暖和的被子,闭着眼睛,觉得这是世上最舒服的地方了。
她想到温逸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太!丢!人!了!
天空碧蓝,白云漂浮,阳光灿烂。
是个好天气。
广场上聚集着昆仑山的所有弟子,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却没有人有好心情。
花团锦簇的木架上边躺着一个人,他有英俊而苍白的脸,他的眉毛平缓地展开,仿佛睡着一般地安稳,那双总是闪烁着迷人笑意的桃花眼却再也不可能睁开了。
木架边堆砌着木头,木头全都是晒干过、一点即燃的。
有各种各样的花,兰花,**,水仙花,牡丹花,昙花……
微风拂过,暗香浮动,各种花香集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透着浓郁哀伤的香味。
美丽的年华,逝去的生命,总是那么让人哀伤,慨叹。
可谁都无法挽留,人不能,仙不能,神……也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