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粉粉嫩嫩开满了整座云水殿,四处弥散着桃花香气,花瓣纷飞如雨。
白衣如雪,发如墨,花瓣飘然落于他修长干净的手心,黑如深渊的眼眸,目光盯着花瓣,悠远,仿佛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容成古月嗤笑一声,“师兄,你惹桃花的本事炉火纯青,何必又在自个儿院子里栽这么多桃树?”
低沉无波的声音,“何事?”
自从解开了误会,容成古月并不恨他了,反而和他一起寻找昆仑镜的下落,在看到他时时对着桃花出神时,他其实是明白的,他们在想的是同一个人,想到不止他一个人痛苦,他反倒释怀了,能时常调笑几句,而换来的只是温逸古井无波的眼神。
“阿蓝今儿落湖昏迷,我探到她身上沾染了魔气,想必那碧湖定有魔物。”
温逸神情微怔,看向容成古月,“阿蓝?”
仅仅一个名字便能引起他的关注,容成古月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我新收的小徒弟。”
温逸望着枝头烂漫桃花,风吹过,桃花纷飞。
昆仑山是由他亲手布置的结界,寻常妖物根本不可能混入,便是闯入了什么东西,他也该察觉得到,这碧湖真有古怪么?
温逸站在湖边,盯着湖面,柳枝倒影,湖面的阳光被风吹得波光粼粼。
他蹲下身,手指触上湖面,湖水顿时分开,两面如瀑布流水,中间却开出一条路来。
他纵身而下,衣袂翻飞,雪衣乌发,风姿出尘。
湖水分开后,阳光毫无阻碍地照亮了原本黑暗的湖底。
虽未察觉到任何魔气,温逸却并未放松警惕,既然容成古月说过感应到魔气,那必定不假,若那魔物真在湖底,却连他都未能感应到,那么……真是不简单了。
他一路向前走,泥土湿润,却并未沾染上他的鞋子。
路的尽头,一方祭坛,祭坛上一个紫玉香鼎,烟雾缭缭,迷蒙的雾气透着几分诡异。
温逸停住脚步,皱眉看着那烟雾。
紫玉香鼎乃魔族之物,寻常香鼎在水中不能燃烧,而紫玉香鼎却必须于水中才能发挥功效,烟雾可使人产生梦境,梦中皆是现实中求不得,放不下的人或事,一旦沉迷梦中,便再也醒不过来。
温逸头有一丝晕眩,竟是紫玉香鼎,他一入湖中便已受了烟雾干扰,本该察觉到魔气,但烟雾产生的幻觉令他以为没有魔气。
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在意识快要完全消失时,用仙力将香鼎碎了个四分五裂。
“哈哈……傻子!你相公是个傻子,何不改嫁给我?”
“不准你这样说我相公!”
嘲笑声轰然响起,“哟,还挺护着傻子!”
少女的脸涨得通红,大大的明亮的眼眸瞪着对面那群男子。
早知不该出门的,却耐不住相公再三地闹她,只得带他出来,却遇上这一群市井混混。
张川轻佻地拉着少女,嘻嘻笑道:“你好好儿的一个大家小姐,嫁给这么一个家徒四壁的傻子,白白糟蹋了这好容貌,不如
跟了哥哥我?”
说着,手已摸上那张美丽的脸。
夏蓝待要躲开,一双修长干净,十分好看的手出现在视线里。
张三的手被狠狠一扭,脸都疼得发白,视线向上时,对上一双古井无波的淡漠眼眸,怔了怔,怒道:“傻子!还不快开!”
温逸表情淡漠,轻轻一扯,卡啦一声响。
所有人都呆了。
张三疼得冷汗直冒,“我的手!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死这傻子!”
一伙人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温逸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深沉而蕴着无尽的危机。
这些人竟感到一股压迫感,互相对视一眼,不敢再上前,反而各自散去了。
张三直骂,“你们这些个没用的废物!”
张三也不知怎么有些怕这人,咬了咬牙,说了一句,“下次绝不放过你!”,转身也跑了。
夏蓝看得都呆了,今天的相公好厉害呀!
温逸盯着她的脸,迟疑半晌,才问道,“你是阿蓝?”
夏蓝用力地点点头,又眨着大眼睛,兴奋道:“相公,你认得我了?你是不是不傻了?”
这便是他的梦境,他心之所向的梦境,在梦里,他们是夫妻,他苦笑了下,原来他求而不得的愿望是这个么?
温逸走进一座破落而脏乱的院子,落叶遍地,灰尘满屋,蜘蛛都爬在窗台了,竟无人打扫。
他几千年来养成的洁癖令他无法走进屋子,连站在院中都有些站不住。
迟疑地看向夏蓝,“我们在这住多久了?”是刚搬进来,没来得及打扫?
夏蓝笑道:“不是很久,刚刚三年。”
“三年一直这样?”
夏蓝眨眨眼,“一直怎样?”
温逸叹了口气,没把那个脏字说出口,淡淡道:“没什么。”
夏蓝本是大家小姐,却因为温逸长得好看而不顾父母的意见嫁给了他,为此父亲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她从小养尊处优,没干过什么粗活,连做饭都是勉勉强强能吃,哪里会有闲心打扫院子。
温逸发现梦中的他完全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使不出任何法力,不能用净尘术将这个看得他头疼的地方变得赏心悦目,又不知这个梦什么时候醒,便亲自动手打扫起来。
地上的落叶扫得干干净净,地上都是泥土,不像千岚风铺的玉石可以打扫得一尘不染,光影可鉴,但他实在看不惯这脏兮兮的地,拿着扫把扫了许多遍。
夏蓝拿了把椅子坐下,看着粗布衣裳的温逸扫地,明明是这么难看的衣裳,可穿在他身上,却无端有了几分出尘飘逸,她暗喜,嫁给好看的夫君真好,现在人又不傻了,还这么勤劳。
过了半晌,温逸依然在扫地,落叶,垃圾,全都扫光了,夏蓝忍不住出声,“相公,别扫了,地上很干净了。”她相公不会又犯傻了吧?
温逸抬头看她一眼,“那就不扫了。”
“水在哪?”他没在厨房见到。
夏蓝指了下角落的古井。
温逸走过去,望了眼黑幽幽的古井,眉间有几分疑惑,“这水怎么弄上来?”
挑水是力气活,平日里夏蓝都是指使温逸去做的,突然听见温逸问她,她愣了下,“你不知道吗?”
温逸点了下头,又道:“你把水弄上来。”
夏蓝“哦”了一声,她奋力提起一桶水,而温逸头也不回地提着就走,她敲了下头,居然被相公指使干活,平日不是他听她的吗?
一番清扫下来,温逸觉得勉勉强强能看过眼了,才在擦了无数遍的椅子上坐下休息,凡人体弱,这么干一会儿就觉着累。
夏蓝惊讶地打量焕然一新的房间,喃喃道:“相公,你好厉害呀!”
温逸叹道:“你从不打扫?”
夏蓝好不羞愧地点头,“我才不会做这些事。”
温逸习惯把她当自己的小徒弟,此刻忍不住斥道:“怎可如此懒惰?肮脏不堪的屋子,你也住得下去?不像话!”
夏蓝被训得一怔,看着那张俊逸的脸上严肃的表情,嗫嚅道:“可是……我不会这些。”
温逸想说扫地擦桌这些是个人都会,但一看她那可怜兮兮的表情,又将话变成了,“日后,我教你。”
夏蓝展颜一笑,“好啊!相公。”
温逸垂了眸,哪里有什么日后?这只是一个梦,一个他求而不得的梦。
“就没有其他的床么?”
“没有啊!”
夏蓝以为他不想和她睡,“相公,你变聪明了,所以嫌弃我了?”
“不是。”
“那我们睡觉吧!”夏蓝快速答道。
温逸却迟迟站在床边没有动作,眸光落在那灰色发霉的被子上,实在睡不下去。
“怎么了?相公。”夏蓝跪坐在**,眨眨眼。
温逸将她从**拉下来,看了眼她的衣服,又退了几步,沉声道:“还有新的被子吗?”
夏蓝一看他略带厌恶的神色,明白相公是嫌脏了,她一开始也挺不习惯,只是时间久了也觉得没什么,家徒四壁,又哪里会有多余的被子?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拍了拍温逸的肩膀,“相公,这被子才几个月未洗,你先将就下,明天洗洗就好。”
温逸皱眉,看了看她,问道:“你一直这么过的?”
这话说的像他没在这住似的,夏蓝扑哧一声笑了,“相公,以前的事儿你都忘了?”
夏蓝讲起以前的事儿,说她是如何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嫁给他以后又受了多少苦,但她不嫌弃他是个傻子,也不嫌弃他的贫穷,重点是让他不要变聪明就不要她。
温逸沉默地看了她半晌,“你为什么嫁给我?”梦里的她和他差距太大,凡间的门当户对他很清楚,更何况还是一个傻子。
夏蓝盯着那张俊逸出尘的脸,笑得弯了眸,“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没有想过这个原因,却也只剩下这个原因,否则一个大家小姐不可能喜欢一个傻子,但因为长相而甘愿吃苦受累,未免太过夸张,他低眸看着她,果然只是梦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