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芜说的,是康熙等人所不知道的世界,连鄂扬,成德和西林瑾都是瞪大了眼睛。
“你们在京城,天子脚下,自然是一片祥和,可是,大千世界啊,就远远没有你们眼前那样好了。你们出来看看也好,看看这个世界的贫贱,会知道富贵的不易,会知道更多人生存不易。若是多些慈悲之心,就好了……”
许明芜缓缓道。
“是啊,是啊……我家里头人在跑马圈地的时候都没了,我是街头小痞子,偷东西,抢东西不错。可是,不偷东西不抢东西,我吃不上啊……没有饭吃啊……”
椅子也很有感触的说道。
康熙沉吟着,好久不说话。
“龙三爷也是悲天悯人的人,你们看到的是我们劫了这贪官三万两银子。可是,他人不在这儿。他退居回乡,是好几路人分好几路走的。他有的,可不是三万两银子。也许,三万两金子都有也说不定。只不过,我们找不到而已。没有人查,他是风风光光的卸任归田,他是乡里的荣光,可是,他贪污的都是民脂民膏。多少人,会为了这个吃不上饭呢?”
许明芜道。
“许姑娘侠义心肠,是我狭隘了。”
东亭道。
许明芜明媚的一笑:
“我怎么会计较呢……是你多次帮助了我啊……魏公子伸手这样好,似乎是出自名家,怎么没有想过在江湖中闯荡一番呢?”
许明芜笑着看着魏东亭,又看了看康熙。
康熙神色淡定,也回应微微一笑。
“东亭和我自小是在一起长大的。我这里还少不得他呢……”
魏东亭低头,似乎是回应着康熙:
“是姑娘过誉了,我惯常了安逸,比不得姑娘这样千里行侠的气魄呢……”
“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认真啊……来,我们喝酒。”
许明芜道。
西林瑾惯常的帮几个人斟酒。一桌人,虽然是各怀心事,却也喝的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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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迟迟的才歇息,第二日一早,几个人又匆匆上路。鄂扬年迈,明显有些体力不支,在马车上就昏昏欲睡。倒是康熙西林瑾几个人都是对一路风光很是新奇,所以,坚持骑马,一边看风景一边走。
椅子也没有再跟香火会一起,反而是跟康熙等人一起走。
因为许明芜也落在她的属下后面,是以,也跟康熙等人同行;令人意外的是,前次见到的那个美丽端方的姑娘江江也在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客栈,也和他们一起只走。
许明芜和江江的出现,也让西林瑾有个伴。三个人一路上欢欢乐乐的聊天,很快成为了朋友。许明芜爽朗豪气,江江温婉柔美,西林瑾典雅娇俏,彼此都是很欢喜。
一路上说着闲话,康熙也知道了很多原来不知道的事情,也觉得是收获颇丰。
中午的时候,路过一个小镇,小镇很是热闹,熙熙攘攘,喧嚣异常。小镇卖很多的地方的民间事物,几个人都是很新奇很好奇的去看。
“这个簪子好别致啊。都是木头做的,居然是这么精致哦……你看看这打磨的,镂空的,好光滑好精致。”西林瑾拉着江江品评着。
“是啊,做的很细致的。这个牡丹,这一朵朵的花儿都是这样的精巧,居然是雕刻了好几层,真是有心的人呢……”
江江道。
江江一边说着,一边把簪子拿在手里头,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还有香味呢……真的好香啊,来,你闻闻……”
说着,江江就把花放在西林瑾的鼻子下面,让西林瑾也一起嗅嗅。
“那你要这个,我拿一个……”说着,西林瑾就从架子上又拿下了一个绣着牡丹的簪子。一边说着话,西林瑾一边笑嘻嘻的回望了一下成德。
“老板……”
“东亭,拿钱……”
康熙吩咐道。
成德本来递出银子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西林瑾也不由得一僵。
“老板,多少钱?”
东亭问道。
“两个簪子,六吊钱!”
老板答道。
“好……”东亭伸手把钱递给了老板。
“谢谢三爷了。”
江江福了福身子,对康熙微微行礼。康熙颔首。倒是西林瑾拿着簪子,抿着嘴唇,觉得很是踌躇。
“哎呀,公子,这个钱不行啊……”没有想到,老板并没有接魏东亭递过来的铜钱,只是连连摇头。
“为什么不行呢?”魏东亭很纳闷。
“你不是要六吊钱吗?”
“是这个钱不行。我们这边是用西边铸的钱的。西边的钱,比较值钱……”老板拿出了一枚钱给魏东亭看。
“西边的钱?”东亭一愣。伸手拿过老板的钱仔细的端详着:
“吴三桂铸的钱?”
魏东亭把这枚钱递给了康熙,康熙把铜钱握在手中,脸色也渐渐不好。
“老板,这样吧,来把银子给你,你找我钱吧……”魏东亭掏出碎银子,老板找了几吊钱给魏东亭,仍旧是“西边的钱”。
“老板,这是大清朝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怎么这康熙发行的钱反倒在这里是不能用了呢?”
康熙拿着铜钱问道。
“这个吧,我们这边来往的,很多都是跑西南的多。走江南的,不过我们这个镇,多走官道。既然是往西南走,那边是同行西边的钱,是以,为着方便,我们也都用西边的钱了……”
老板解释道。
“走吧。”康熙兴致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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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到吴三桂的势力已经是这样大了,他太猖狂了!”
康熙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顿在了桌子上。茶水有些烫,又烫到了康熙的手。
“万岁爷……”
手里还拿着茶杯托盘的西林瑾一紧,目光中很是惊慌,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失言,本来,是定好了的,出了京城,几个人都是不能再称呼万岁。西林瑾抿着嘴唇,慌张的用手中的绢子帮康熙擦拭着手,眼神中,都是不自然的惊惧。
康熙看了西林瑾一眼,不由得一声叹息。
带西林瑾出来,是不是个对的选择,他也不知道。
“没事儿的……”康熙从西林瑾手中拿过了卷子,擦拭着自己的手。
“是我失态了……本该就想到,铸币这样的大事儿,只要一成实际,就不只是他那块儿地方了,就会扩大……原来觉得,大清的江山是锦绣江山,可是,现在怎么瞅着竟然是满目的创伤,满目疮痍呢?”
康熙哀叹了一声。
“三爷,也不是您想象的那样坏。这世间的事儿,有好有坏,关键是个度……三爷不要是看到了不好的,就以为都是不好的,就这样坏了心情呢?”
鄂扬道。
康熙打量着鄂扬,又环视了一周身边的人:
“你说的自然是个正道理。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会这样不好呢?不只是因为我看到了不好的,就以为都是不好的。而是因为,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不好的,我见到的,听到的,都是很好的……本以为很好的,可是,见到却是这样的情形,我怎么能不失望呢……鄂管家,你们应该是做我的耳目,帮我真真切切的看着的,可是,你们是没有看清楚,还是看清楚了,也是挑着选着的告诉我呢……”
“这……”
鄂扬一时语噎,被吓住,再没有一句话。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不是单说你。你不在外头,不在南方,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你们,都在我身边,看到的,也和我差不多。越是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出来走走的决定是正确的。”康熙的手轻轻扣着桌子,思索着。
“三爷既然是已经出来了,就好好的看看,细细的看看,眼见为实,心里头就有底儿了。到时候,三爷对如画的江山,就会更有明确的定断了!”
成德说道。
康熙点点头,目光中,很是赞许。
“成德说说,我们是该怎么去看看好呢?”
成德略微思索道:
“今个儿听许姑娘的意思是说,她们要急着赶往苏州。椅子也随口说了一句,什么关于金陵的事儿。我是想着,如果是我们自己去扬州江南,未必是能看得到什么。那时候的看得到,看不到,都是运气。不如,我们就跟着许姑娘,混一混江南的江湖,也许有着非同凡响的收获呢……不是表面的繁华,也不是官场虚伪的逢迎,漕帮,盐帮,该是底层最最真切的世界了。”
成德侃侃而谈。
康熙赞许的点点头:
“你说的也是。我也是觉得,若是我们盲目的走,会是太没有目的性了。”
“可是,这个许姑娘跟香火会朱三太子似乎也是认识的,有什么关系的,是不是不安全?而且,这些人,虽然不是杀人如麻,但是,都是刀头上过活,而且,对官府都不认同……”
虽然是想到康熙不会愿意听到反对的意见,但是魏东亭还是忍不住的提醒。
“难道我要的是很多对官府唱赞歌的人们吗?”康熙果然是不满的说道。
“就按照成德的意见吧……我们想想,是该怎么对许姑娘说好。不让她起疑心,也能多跟他们接触……”
康熙道。
成德点头:
“这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