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泰宫的明间设楠木宝座、香扇、落地屏风,荣安公主平素只在慈宁宫、坤宁宫、衍庆宫走动,如今也是头一次来其他嫔妃的宫里。按理说,康亲王的嫡福晋是七额驸鄂尔济的亲妹妹,不管沐婉芙是不是嫡出,仍旧与荣安公主挂着亲戚的头衔。
福泰宫上下见沐婉芙把荣安公主领了回来,心中都是疑惑不解的,麻四虽与其他人一样同有诸多的疑问,但也不敢怠慢了礼数,与宝娟一起去了膳房准备招待的瓜果点心。
荣安公主细细地打量着沐婉芙宫中的布置,“康亲王若是有眼光的话,当初在王府的时候就不该那么对你们母女。如今,婉萍和婉菁姐妹虽是贝子和郡王的福晋,但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如你禧妃来的尊贵无比。所以说,人的眼光还是放长远些的好,就如同这对掐丝珐琅粉彩牡丹瓶一样,此花瓶的色泽艳丽,釉彩纯正,若非宫中专门烧瓷的官窑、旁的地方决仿制不出第二对来,但也要懂得欣赏的人知道整个烧制的过程和其精美绝伦之处。”
宝娟捧了六样精致的点心和极品雀舌款步走了进来,“婉芙备了几样粗略的点心和茶水,还望公主不要嫌弃才是。”
“禧妃准备了这么精巧的点心招待本公主,可见是十分的花心思了,又何来粗略一说。”荣安公主从螺钿红漆盘上取了五福捧寿茶盏揭开茶盖,“如此上等的雀舌果然只能在禧妃的宫里才能尝到,看来皇帝对禧妃的宠爱可是丝毫不减当年呢。你准备的茶点我很喜欢,禧妃多费心了。”
“费心与不费心自然只有公主能读懂。只是本宫十分好奇,为什么荣安公主会纡尊降贵来到本宫的福泰宫说这番话?本宫与公主素无往来,公主的小姑还是本宫不共戴天的仇人,难道公主今日前来是替皙蓉皇贵妃向本宫讨个公道的?”沐婉芙也不想再与荣安公主扯些有的无的事情,索性将话挑开了说。
跟着荣安公主的侍女和宝娟等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殿内只余沐婉芙和荣安两人。
“与聪明谈话果然爽快,我就是喜欢你这份儿直爽的性子。禧妃既能从乐寿堂那样的地方重新回到宫中荣登妃位,应该比谁都明白,在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我从前或许因为诸多的原因不能成为朋友,但也不至于成为永远的敌人。”荣安公主保养得宜的脸上刻意扯了抹温和的笑意,“如今正是立嗣的关键时刻,难道禧妃不想为自己的孩子争取些什么吗?放眼宫中的几位皇子,有资格争夺此位的人屈指可数,不管皇长子能否登上宝座,皇后母后皇太后的位子是绝不会动摇的,至于圣母皇太后的位置,可就是未知之数了。不过,只要有我们荣安公主府做你禧妃的后盾,再加上握有兵权的康亲王协助,六阿哥永珎的太子之位定会稳若泰山。只要你点头答应,日后不管是多么妖艳的女子都无法越过你去,而宫中除了六阿哥以外,日后都不会再有其他的皇子出生。”
沐婉芙的心一凉,看来蓉妃的狠辣并不是骄纵跋扈的任性,她是深得母亲荣安公主的真传。难怪七额驸与她成婚多年,府里只有荣安公主这一位嫡福晋、女主人,连个侍妾也没有。
“公主这话说的未免太绝对了,本宫不信。”沐婉芙掩饰心中的慌张,淡定地看向荣安公主,“肚皮是别人的,怎么可能会为我们所用。况且皇上正值壮年,怎么可能没有子嗣呢,公主此话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荣安公主的脸上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冷笑,“你知道洛家的淳妃为什么入宫多年都没有子嗣吗?”见沐婉芙眼中满是疑问,荣安公主方不急不缓地讲出了其中的隐情,“恭肃皇太后是何等睿智的女人,任何有可能威胁到皇上皇位的人她都不会轻饶。淳妃的阿玛曾是手汉军旗手握兵权的都统,当时皇上登基之时缺少的正是这份助力,淳妃的冷傲和玲珑的心思恭肃皇太后怎会不知。所以,只要抓住她的弱点,她必定会乖乖的上钩。”
淳妃的弱点…淳妃的弱点…
沐婉芙的背上再次惊了一声冷汗:是保胎药!!
一副求子的良药竟变成了夺人子嗣的毒药,后宫果然是残酷的密集地,在这里没有亲情,没有朋友可言,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争斗。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皇帝没有驾崩,子嗣没有确立,女人们之间的斗争就永无止尽。
“我还有个疑问。”沐婉芙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目光犀利地看向荣安公主,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蓉妃至死也没有孩子?”
荣安公主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无比,“你问的好,我的蓉儿为什么至死也没有孩子。你问的很好。”接下来,荣安公主无奈又凄凉的笑意让沐婉芙隐约的感到,此事定与仙游的恭肃皇太后有关。
“一切都是权势在作怪。”沐婉芙替荣安公主说出了难以启齿的话,“以女儿的终身幸福和永远不能再做母亲的权利作为交易的筹码来换取太后的宽心,公主这一步棋走的果然凶险。若让蓉妃知道事情的真相,依着她素日的个性必不肯轻易罢休的,事情再闹大的话,皇上也会知道。只是牺牲膝下唯一的女儿换来今日的荣华,是否真的值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公主心中的伤痛如何能平复?”
荣安公主的脸上忽红忽白,多年的利益权衡让她明白凡事都是有得必有失,荣安公主府得到了享之不尽的荣华,牺牲的却是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这样的代价的确有些残酷和极端。
“我不想我的孩子们日后也重蹈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他们既然生在了皇家,命运自然由不得自己,而我这个做额娘唯一能做的便是永保他们的平安,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要的是儿孙绕膝的生活、并非现在这样尔虞我诈的争斗竞逐。”想也未想,沐婉芙便将自己的答案告诉了荣安公主,她是沐婉芙,不是觉罗常宁,也不是钮祜禄德昕。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好在我来福泰宫时已经做了两手准备。我知道丽妃也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女人,再加上她之前受了你的羞辱,依着女人记恨的心理,我不信她会善罢甘休。只要我将这份书信送去景阳宫,我相信她是个识时务的人。禧妃你说,若是让丽妃渐渐占了上风,你说她日后会怎么对付你们母子。”荣安公主对沐婉芙是志在必得,所幸将手中的书信晾于她看。
“公主恐怕不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是个驴脾气,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若是有人做了什么威胁我孩子们的事情,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沐婉芙向来不喜欢受人牵制,从前婉华夫人威胁她,她与暗夜联手除掉了那个肉中刺。如今荣安公主又来招惹她,看来她们之间又免不了一场恶斗了。
荣安公主拨弄着手边的茶盏,“禧妃也不必这么快就答复我。听说六阿哥自打出痘以后便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其实也不是太医院的太医们无能,只是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脚罢了。小小的孩子被人成日被灌下那么多的汤药,是药三分毒,禧妃你说你的儿子长此以往下去会不会吃坏了脑袋,也变成像永璂那样的傻孩子。”
“你们……”
“其实这笔买卖你我都是最大的受益人。日后辅助幼帝登基,你便是万人敬仰的圣母皇太后,整个天下都是你们的呢,一个小小的丽妃和康亲王又算得了什么?等你做了皇太后,宫中上下还有谁会瞧不起你的孩子,还有谁敢说他们是庶出的孩子。禧妃你是聪明人,必定知道这笔买卖你是稳赚不赔的,而且你还能除掉你最不想看见的人,岂不是一举多得。”荣安公主已不像先前那样客客气气的了,她的目的很简单,联络姻亲康王府,将禧妃母子推上帝位。不管是那个皇帝当政,他们荣安公主府的地位都是悍然不动的。
“我凭什么相信公主的话。”虽然被逼到了死角,但沐婉芙也绝不示弱。
“听说康王每日下朝都会去京城的景福楼小坐片刻,一壶清茶、两样素点,请了翠云阁的名角儿唱上一段儿昆曲然后打道回府。每日如此,雷打不动。”顿了顿,荣安公主忍不住道:“听说那个唱昆曲的女子跟康王从前的一位故人长的很像,所以康王才会日日去捧场。明日我还会进宫给皇后请安,等离开后我会借口来你禧妃的宫里话家常。到时,你只需乘坐我的轿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去趟康王府把你的心事了了。到时候,康王府自然有法子应对。”
“万一……”
荣安公主斩钉截铁地截下了沐婉芙的话,“我常宁做事向来没什么万一和一万。用一个蠢女人换取禧妃的信任,这桩买卖我没什么亏损的。”
“禧妃,你还有一夜考虑的机会,明日荣安公主府的轿子就在顺贞门外候着,希望禧妃到时不要让我失望才是。”买卖已谈妥,荣安公主已有离去之意。
沐婉芙也是爽快的人,“本宫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况且,怎么看都是对我有利的,康王府的那个女人我早就不愿再见呢。既然公主愿意将她送给我做贺礼,本宫自然愿意接受,而且还得谢谢公主的成全。”
“禧妃客气了。今儿个天色不早了,府里还有诸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置,明日我便在此恭候禧妃娘娘的佳音。”荣安公主轻轻击掌,殿门已被重新打开,跟着荣安公主来的侍女扶了她走出了福泰宫的正殿。
殿内,有冷笑浮动,沐婉芙与横梁之上的暗夜对视了一眼。暗夜会意,随即消失在了殿内,螭龙香鼎内,苏合香的恬淡气息还没有散尽。麻四、宝娟、绣鸾、绣凤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上前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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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奉上,我家小芙的结局貌似已经不能改变了,可怜的娃儿啊。
另外小小的八卦一下,亲们希望夕颜的下本文还是宫斗还是都市题材的好。夕颜其实很想写民国题材的,结果被毙了,呜呜,伤心的哭。
希望亲们告诉我你们的想法,嘿嘿。去睡了。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