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亭位于御花园的东首最高处,站在沉香亭内可俯瞰御花园内的所有美景及六宫殿宇,沐婉芙在沉香亭内召见卫褚亮也是早已谋算的。
沉香亭内,卫褚亮取过药枕交给宝娟,“本宫好几日都未曾出宫走动了,所以才会请卫大人前来沉香亭赏花,还望大人见谅呢。”
卫褚亮暂不理会沐婉芙客套的话语,只轻轻地搭上红线替她号脉,片刻之后便示意宝娟可以收回药枕和红线,“娘娘还有半个月就要临盆了,微臣不得不忠告娘娘一句:还望娘娘近段日子多加休息保养,切勿再登高了,尤其是像沉香亭这样的地方。
“本宫多谢大人的好心提醒。”沐婉芙浅笑如云,宝娟已上前奉上新沏的龙井,“老佛爷近来凤体违和,卫大人和几位院判大人每日都要亲自为老佛爷请脉、配药,今日还要劳烦大人亲自走一趟为本宫诊脉,本宫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本宫知道卫大人喜欢上等的雨前龙井,所以便让宝娟亲自沏了一杯,还望大人笑纳才是。”
卫褚亮将药箱收拾好,面无表情地看向沐婉芙,淡淡道:“娘娘此举,让微臣想起一句俗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娘娘如今即将临盆,微臣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帮到娘娘的,请娘娘恕下官愚昧。”
沐婉芙见卫褚亮这么不识抬举也不愠不怒,只挑眉看向他:“怎么,卫大人以为本宫这是无事献殷勤、有所企图吗?”
“微臣不敢。”卫褚亮微微垂首道了句不敢。
沐婉芙端起手边的杏仁茶故意装作没拿稳的样子,盖碗中的杏仁茶不偏不倚地洒在了卫褚亮的手背上,沐婉芙则故作不觉地取出帕子替他擦拭,“卫大人,实在抱歉。本宫方才只顾着看园中的景色了,是本宫大意了,大人没事吧!”
周庆魁扶着蓉妃正想去沉香亭去坐坐,不想还没走近便瞧见亭中有人拉拉扯扯的,眼尖他一眼便认出了亭中之人是禧妃,连连道:“娘娘,娘娘,您快看呀!”
蓉妃原本游园兴致正浓,见周庆魁忽然这样叽叽喳喳起来,难免有些不悦:“本宫从前还夸你善于察言观色,没想到你也是个不识趣的奴才。”
周庆魁见蓉妃还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便道:“娘娘,您快看,那是禧妃娘娘和卫褚亮卫太医啊。您看他们正在沉香亭内拉拉扯扯、亲亲我我的。”
果然,远远望去,沐婉芙正与卫褚亮拉拉扯扯的,神色亲昵。蓉妃将一切尽收眼底,“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太医有染。”
“就是就是啊!这个禧妃娘娘真是不知羞耻呢,竟敢当众与卫大人私下约会,难为皇上还对她关爱有加,这个禧妃娘娘真是愧对皇恩。”周庆魁在旁推波助澜道。
“一对奸夫**妇罢了!!”蓉妃狠狠地看向沉香亭的两人,然而很快,蓉妃唇边的笑意便转得无比阴寒了,她看向身后的众人道:“你们都看见了禧妃那个贱人和太医院的卫褚亮私会了是不是?”
周庆魁听出了蓉妃话里潜藏的意思,连连对跟着几名宫人使了眼色,附和道:“娘娘说的是。奴才们可都是清清楚楚的看见禧妃娘娘和太医卫褚亮卫大人在沉香亭私会,我们十几双眼睛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呢。”身后几人亦是如此附和道。
“那就好,省得到时还说是本宫存心污蔑她。”蓉妃说完,便带人匆匆离开了御花园。
高坐在沉香亭内的沐婉芙见蓉妃气呼呼地走远了,潜藏眼底的笑意终于缓缓绽放,“看来娘娘今日果然是志在必得的,所以才拉着微臣演了这么一出好戏给蓉妃娘娘看。”卫褚亮缓缓饮着茶。
“本宫是否演戏也得大人您肯配合才是,否则本宫唱的不就是独角戏了。”沐婉芙拨了拨指间一枚硕大的宝石戒指,“其实又没人拿着刀架着大人非要大人答应,大人若是看不惯本宫的做法,大可以中途离席便是了。”
“但是微车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呢。”卫褚亮的回答让沐婉芙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
一支探进亭内的海棠含着晶莹的露珠,沐婉芙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身着官服的文静如温润良玉的男子,“本宫行事向来不喜欢威胁人或是受人威胁。卫大人若是以为本宫今日威胁了你什么,或是利用了你什么,本宫对此也并不否认什么。有些时候并不是本宫容不下什么人,而是有些人的眼里根本早就容不得本宫这粒沙子的存在。”沐婉芙一壁说,一壁扶着宝娟的手看向卫褚亮道:“看似风和日丽的御花园,很快便要迎来一场暴风雨了,大人还是擅自珍重吧。”
坤宁宫内
皇后正闭目养神,宝座两旁的小宫女正用黄花梨小锤轻轻地替皇后敲着膝盖,而蓉妃正领着周庆魁在来皇后面前请罪。
“奴才可是瞧见的一清二楚,那两人真的是禧妃娘娘和卫大人,他们二人在沉香亭内拉拉扯扯的,模样甚为亲昵。不但奴才一人瞧见了,就连跟着奴才一起路过的其他人也都看到了,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叫他们前来与奴才对质。”周庆魁说的有板有眼的。
蓉妃听他这么说,不由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奴才,本宫原来你是懂规矩的奴才,没想到也是个乱嚼舌根的蠢东西。你竟敢在本宫的面前去嚼其他主子的舌根,本宫今儿个就把你交由皇后娘娘处置,看你这大胆妄为的奴才还敢不敢这样放肆。”
皇后听了他们主仆二人这一唱一合的说辞,缓缓双开双眼看向蓉妃身边的周庆魁,香穗捧上了燕窝茯苓羹递到皇后的手边,“老佛爷近来凤体违和,本宫那日在慈宁宫的时候便叮嘱过各宫不要惹事生非。禧妃还有半个月便要临盆了,请太医前去请平安脉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怎么就成了与太医有私情了。本宫记得你伺候蓉妃也已经有段日子了,你是知道奴才诬蔑主子的下场。本宫记得从前的禧妃宫里一个叫明月的丫头就是因为乱嚼舌根才会被割去了舌根,怎么你也想那做第二个被割去舌根的奴才吗?”
周庆魁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片刻也不犹豫,很笃定地道:“奴才虽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搬弄是非,但也绝不会说半句违背良心的话来。奴才今日在御花园的沉香亭内的的确确看见了禧妃娘娘和卫大人,若是寻常的诊脉,卫大人为何不在福泰宫中为禧妃娘娘诊脉,而是带着即将快要临盆的禧妃娘娘前去御花园内最高的沉香亭,难道她就不怕禧妃娘娘有什么闪失吗?唯一可以解释便是,禧妃娘娘早与那卫大人有染,并且很有可能珠胎暗结,唯恐事败才会……”
周庆魁的话还未说完,蓉妃的大耳刮子便已经扇在了他的脸上,“你这不长眼睛的狗东西,竟敢把脏水泼到皇上身上去了,本宫今日若不打死你,本宫这个蓉妃岂不是一个摆设。”
周庆魁捂着脸仍不肯退缩半步,“就算皇后娘娘把皇上请来,奴才当着皇上的面也一样这么说。有私情的是禧妃娘娘和卫太医,若是皇后娘娘不信奴才的话,大可召了他们前来问话便是了,奴才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惧怕的。”
“你……”蓉妃被气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还是皇后出来想了两全其美的法子:“蓉妃你也别急着教训他了,既然他把禧妃和卫大人的事情说的这么有板有眼,本宫实在不想在老佛爷静养这段时间里落下话柄,让旁人说本宫因偏袒某些人而冤枉了一些奴才。”
“香穗,去福泰宫请禧妃娘娘和卫大人过来,另外再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就说本宫新得了一些上等的云雾茶,请皇上过来品茶。”皇后换上了肃穆的神情,一字一句地吩咐香穗。
香穗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答应了是便匆匆离开了坤宁宫。
蓉妃见皇后如此,则极力地掩饰自己眼中欣喜的神色,“待会儿若是让本宫知道,是你闭着眼睛乱嚼舌根,本宫必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皇后见蓉妃志在必得的模样,心下不免也有些忧虑起来,若是事情真如周庆魁所说的那样,那么最终的得益又会是谁,她又该如何收拾这场闹剧才是。
“娘娘……娘娘……“殿外,麻四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似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沐婉芙正在暖阁对窗做着针线活,见他这么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心下也猜到了定是蓉妃那边有所行动了。
“瞧你这么没头没脑的样子,怎么着,难不成是让碰上了索命鬼了不成。”沐婉芙漫不经心地玩笑着,随即咬断丝线,将一件崭新的对襟婴孩小褂折好。
麻四愁眉不展地嘟囔着:“可不就是衍庆宫的索命鬼嘛!今儿不知又要搅出什么花样了。”
沐婉芙转身,以为真是衍庆宫派人来了,不想看见的却是坤宁宫皇后身边香穗。
“原来是相随姑姑来了,怎么也不通报本宫一声。”沐婉芙瞪了麻四一眼,客气道:“姑姑这个时辰来找本宫是否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香穗不急不缓地朝沐婉芙行礼道:“奴婢见过禧妃娘娘,禧妃娘娘吉祥!”
“姑姑不必多礼,起来便是。”沐婉芙坦然唤她起来,只听香穗答话道:“今日皇后娘娘得了些上等的云雾茶,禧妃娘娘本是有孕在身不宜饮茶的,但是皇后娘娘说了即便禧妃娘娘的身子不便饮茶,前去坐坐陪她聊聊天也行的。况且娘娘即将临盆,趁着这些日子多多走动走动也有利于日后产下皇子。”
“皇后娘娘日夜操心后宫事宜,竟然还要替本宫的事情操心,那真是本宫的不是了。”沐婉芙微笑道,又问香穗:“敢问姑姑,今日除了本宫前去陪皇后娘娘聊天,宫中还有那几位主子去了,不知德妃娘娘、珍妃和锦妃二位娘娘去了没有。”
香穗迟疑了片刻,方道:“皇后娘娘也派人去请了,只是德妃娘娘今日要与内务府对账,珍妃和锦妃娘娘也都要照顾二阿哥和四阿哥暂时走不开,先下只有蓉妃娘娘在宫里陪着皇后娘娘吃茶了,禧妃娘娘还是换了衣裳快些随奴婢回去复命吧,免得贻误时辰。”
“宝娟、夜奴,替本宫更衣梳妆。”沐婉芙冷冷地吩咐宝娟和暗夜,随即转身往内间去了。
虽说是去坤宁宫演戏,沐婉芙仍不忘好好的梳整了一番才领着宝娟、暗夜和前来传话的香穗往坤宁宫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