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夜膳,宝娟在暖阁内服侍沐婉芙沐浴更衣,同时把衍庆宫那边传来的好消息讲于了沐婉芙听,“果然不出主子所料,芸初回宫后便把在路上听到的消息回禀给了蓉妃听,蓉妃听说宝姝私自与主子联络当下便怒火中烧。而那芸初也早与宝姝貌合神离,奴婢猜想,她自然也少不了从旁添油加醋吧。”
沐婉芙撩起水中漂浮的花瓣笑了笑,“熟话说的好:一山容不下二虎,宝姝从前就没少排挤芸初,如今她芸初也能在蓉妃面前说上半句话了,怎会轻易的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要是她不添油加醋那才真是怪事了。”
“倒底还是主子想的周全,利用宝姝与芸初不和从而使蓉妃误会,不然依蓉妃的性子怎肯就范。”宝娟见沐婉芙如此分析芸初的为人,心中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你错了。”然而沐婉芙却不同意宝娟的说法,“蓉妃历来多疑狡诈,现在她不过是在气头上而已,等她气消了大抵也能猜到我的计谋,若真等到她明白过来,那咱们才是得不偿失了。”沐婉芙眸光飘向远处,让在旁服侍的宝娟一时也摸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暖阁内再次陷入沉默,宝娟则不甘心道:“如此一来,倒是白白便宜了芸初那丫头,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衍庆宫掌事姑姑的美差,这可是每个宫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儿呢。”
沐婉芙自然知道宝娟惋惜什么,不以为然的拍了拍宝娟的手,宽慰她:“那倒未必,此次或许能遂了她的心意,只是胜负还未见分晓,局势究竟如何我们谁也说不准。所以,这最后一件事儿还得借皇上的口替咱们转达才行,估计乾清宫那边已经翻了绿头牌吧……”
果不然,沐婉芙话音刚落,守在殿门处听候消息的绣鸾进了暖阁,隔着屏风回报道:“启禀主子,麻四公公刚刚来报,说万岁爷今儿个歇在蓉妃娘娘那里了,万岁爷请主子不必等了。”
“嗯!”沐婉芙沉声应着。
只听宝娟吩咐她:“知道了,你先下去歇着吧,主子这儿有我伺候呢。”
屏风外的绣鸾轻声应是,福了福身子便关上殿门退了出去。
沐婉芙终于安心的潜入水中,喃喃道:“待会在香炉里再加一勺安息香,今晚本宫可得好好的睡个饱觉,明日还有场好戏等着咱们呢。”
“奴婢遵命!”宝娟答应着,而后又在旁替沐婉芙按摩解乏。
第二日三更时分,晨光未露,衍庆宫暖阁里,芸初这边服侍完奕瑄梳洗后,蓉妃也在旁给陈二喜搭手服侍奕瑄更换上明黄十二章龙袍,待奕瑄换上龙袍后,蓉妃上前体贴的为奕瑄扣着龙袍上的铜制纽子。
奕瑄俊逸的脸上忽然闪过欣慰的笑容,轻拍了拍蓉妃的肩头柔声道:“朕从前只知道你这个表妹任性妄为惯了,却从不知道你还有那么缜密、细腻的心思,你这丫头骗朕骗得好苦呢。”
“臣妾何时骗过表哥?”蓉妃乍一听奕瑄这么夸奖自己反而有些不习惯,正欲问奕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奕瑄见她如此,更以为她是有意卖关子便也不再与她打哑谜了,宠溺地捏了下她的鼻尖道:“还想瞒着朕是不是。婉芙已将事情都告诉朕了:自她回宫以后,你每日都派宝姝去她的宫里嘘寒问暖、照顾的无微不至,就连日常的饮食起居也都要亲自过问。看来你这个表姐可比婉芙的胞姐做得还要称职了。”
蓉妃干笑了两声,直到此刻才知道什么叫有苦说不得:沐婉芙已在奕瑄的面前讲尽了自己的好话,自己若是不承认的话岂不间接的承认了容不下沐婉芙的事实,若承认了就等于要接受她沐婉芙的恩惠;如此看来,芸初说宝姝投靠沐婉芙的消息也就属实了。
奕瑄见她不作声,以免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试探地问:“蓉儿,是不是朕说错了话?”
蓉妃这才回过神来,重拾明媚柔亮的笑靥,娇滴滴道:“臣妾可不许皇上这么说了,表哥是天下至尊怎会有错。臣妾照顾自己的表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还要婉芙妹妹在表哥面前替臣妾美言,倒是让臣妾不好意思见她了呢。”
“若是宫中其他妃嫔都能像你们姐妹这样相亲相爱,那额娘与皇后也就可以少费些心力了。”奕瑄感慨道。
蓉妃故作乖巧地笑了笑,应道:“表哥教训的是,臣妾一定谨记表哥今日的教诲,定与宫中其他的姐妹们也这般和和睦睦的相处。”
陈二喜听他们二人这么含情脉脉、一句表哥、表妹的唤着也忍不住笑了笑,替奕瑄理好龙袍后、陈二喜又毕恭毕敬地呈上了朝冠,奕瑄握了握蓉妃的手,温语道:“朕先去前朝了,等朕忙完了再来看你。”
蓉妃欠身恭送奕瑄:“臣妾恭送皇上。”
“嗯。”奕瑄应了声,戴好朝冠便带着陈二喜离开了衍庆宫。
望着奕瑄的身影渐渐走出宫门,蓉妃的眼眸也愈发的阴冷起来,在殿内伺候的芸初原以为蓉妃会为此大发雷霆,不曾想蓉妃只淡淡的吩咐了句:“重新打水进来,替本宫梳妆。”
慈宁宫外,沐婉芙与蓉妃的舆辇一左一右徐徐停下。着海棠红藤萝缎织金牡丹氅衣的蓉妃扶着芸初的手款步走下舆辇,同心髻上玲珑点翠八宝金凤步摇熠熠生辉,两鬓的烧蓝草头虫银簪子上垂下了寸许长的宝石璎珞,耳畔间一对三连环碧玉耳坠左右摇摆不定,衬着她的娇美容颜、愈发显得她蓉妃雍容华贵起来。
沐婉芙着月白色串花穿蝶缂丝单袍,架子头上簪戴着一支玛瑙双飞燕衔珠步摇,两鬓分别饰以青玉镶金镂祥云纹串珠挑,扶着宝娟的手不急不缓地走下舆辇,平视对面雍容华贵的蓉妃,谦恭的福身施礼:“见过蓉妃娘娘,娘娘吉祥。”
蓉妃眼中含着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了沐婉芙片刻后,有些幸灾乐祸道:“本宫才几日没见妹妹,妹妹怎么就丰腴了不少。要知道宫中女子历来都是十分注重自己的仪容体态,妹妹这般放纵自己,就不怕恩宠会流逝吗?”
“表姐何须这般人前冷眼、人后热心的对待妹妹呢,若不是表姐日日派宝姝姑娘到妹妹的宫里照顾饮食、嘘寒问暖,妹妹哪儿有这个丰腴的机会。”沐婉芙十分感激地说着,又道:“妹妹一直都想去表姐的宫里谢恩来着,怎奈却被皇上日日召去养心殿侍奉,所以这才在表姐面前失了礼数,还望表姐大人大量,不要怪罪妹妹才是。”
蓉妃本就容不得沐婉芙与自己分宠,如今听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自己面前炫耀她的得意,心中怒火早已渐渐烧旺,只因眼下在太后的慈宁宫外也不好发作,冷言冷语道:“光天化日的,妹妹说什么胡话了。”语毕也不再与沐婉芙纠缠,带着芸初匆匆往正殿请安去了。
沐婉芙悠然的看着蓉妃走远的身影,笑的好不得意,随即搭着宝娟的手亦往正殿走去。
今年的暑气重于往年,太后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所以这两日一直因暑气内藏而病了。太医院开了些消暑的方子与太后调理。待各宫齐到慈宁宫是,皇后正在殿内服侍太后用汤药,用了汤药太后复又沉沉睡下了。皇后将殿内的事情一一交待了桂嬷嬷,才带着香穗到外殿嘱咐了众人几句:无非是要众人恪守本分,不要让宫里的奴才们平生事端以此扰了太后静养。众人一一应了是,方才跪安各自回宫了。
出了慈宁宫,沐婉芙便瞧见蓉妃的舆辇急急驶出了悠长的甬道,温婉含笑的面容纹丝未动:不过是设计除了个人前使唤的奴才罢了,倒也没什么值得欢喜的。与珍妃、锦妃等人辞别后,沐婉芙也带着宝娟乘辇回宫了。
趁着蓉妃去慈宁宫请安的空隙,宝姝再次去了趟福泰宫,然而一连几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此次她终于从小莲的口中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得到蓉妃的信任来的更为重要了。只要一想起芸初的那股子得意劲她就来气,如今能借此次机会一举帮蓉妃除掉吃里扒外的月贵人,这份功劳可不是谁都有的呢。
宝姝正满心欢喜的带着所谓的“消息”急急的往衍庆宫赶去……
衍庆宫内
芸初带人把行刑的板子抬放至庭院中央,蓉妃端坐在正殿的宝座上徐徐剔着茶沫,殿中只余小眉与迎春二人忐忑不安地为蓉妃打扇纳凉。殿外,宫女、内监一字排开分别立于左右两侧听候差遣,寂静的宫苑内杀气重重,就连偶尔飘过的轻风都带着股凛冽、犀利的杀气。
走了半个时辰,宝姝终于赶回衍庆宫,稍稍调匀气息后、又理了理衣饰,守门的内监照旧向她行礼道:“见过姑姑。”
“嗯。”宝姝淡淡应着,取了帕子边拭汗水边问:“主子回来了吗?”
“回姑姑,主子已经回来了。”其中一名内监答话说。
宝姝听后踏入宫门,只见宫中所有宫女内监都一字排开站着,平时只有惩戒宫人时所用的板子也被抬了出来,蓉妃正端坐在楠木宝座上漫不经心的吃茶。看到这个阵势,宝姝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也应着头皮走进殿内向蓉妃问安道:“奴婢见过主子,主子吉祥。”
芸初立于蓉妃的左侧,不经意间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居高临下的瞥了眼福身行礼的宝姝,蓉妃扶了扶鬓间的一对虫头银簪,问芸初:“你们刚进宫的时候,姑姑们都是怎么教导你们的?”
宝姝听蓉妃这么问、一时也不解其意,芸初轻轻扫了眼宝姝,垂首答道:“自进宫那日起,姑姑便教导我们:这辈子,我们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主子让我们做什么便做什么,主子不让做的事情别说是看了,就连想也不许去想,更不可做不利于主子言行的事情。”
“很好,教你的姑姑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蓉妃随口说道,宝姝依然半福身子、保持请安的姿势,蓉妃的目光缓缓移到她的身上,问了同样的问题:“宝姝,教你的姑姑也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回主子的话,当年教导奴婢兰若姑姑也是这么嘱咐奴婢的。奴婢虽不敢说曾为主子立过什么汗马功劳,但也时刻谨记自己身为奴才的本分,更是一刻也没敢忘记。”见芸初那般表着忠心,宝姝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的。
蓉妃脸上拂过满意的笑容,又问她:“你今日去福泰宫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有没有抓住月贵人与禧贵嫔图谋不轨的证据呢?”
“主子果然料事如神。”宝姝仍不忘恭维了蓉妃一句,忙将自己从小莲哪儿带回的消息一一回禀给蓉妃听:“奴婢奉主子之命日日前去福泰宫那边打探消息,今日总算有些眉目了,所以才急匆匆的赶回来把此事禀报给主子听,还望主子裁夺。”
蓉妃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指尖的米珠嵌猫眼护甲,吩咐她:“你先起来吧!芸初昨儿个去内务府领东西的时候听了件稀奇事,你正好不在所以没听着,现在就让芸初当着我的面儿再讲一遍给你听听,你也替本宫拿个主意。”
“奴婢不敢。”宝姝缓缓起身,小腿已酸麻不已,心下不禁暗暗揣测:莫非芸初已早一步打探到了自己即将回禀的消息。
“芸初,你把你和小眉她们在路上听到的事情也讲给宝姝听听。”语毕,蓉妃再也不看宝姝,重又端起茶盏拨弄着。
“是。”芸初恭敬地答应着,才缓缓道:“昨日主子命我带小眉她们前去内务府取东西,可就在回来的路上偏偏那么不巧,让我听见了禧贵嫔宫里两个宫女的对话:当时那两名一名宫女问同伴,那日前去她们宫中的姑姑是谁,其中一人还将奴婢误认为是宝姝姐姐。问话的宫女在得知宝姝姐姐的身份后不免有些担心,而另一人却说……”芸初忽然停了停,扫了眼宝姝后才继续道:“另一人说禧贵嫔其实早已为宝姝姐姐想好了退路,就等着宝姝姐姐和月贵人、禧贵嫔一起去皇上哪儿告发主子做过的丑事,还说再过几日宝姝姐姐就会去福泰宫当差。”
听完最后一个字,宝姝的脸都绿了,忙不低跪下替自己辩白道:“主子,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一定是有人想恶意重伤奴婢,一定是!!”宝姝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而后目光冷冷扫过芸初的脸上,指着芸初等人说:“她们虽然表面上不敢表露出什么,其实私下里早就不服气奴婢深得主子您的信任了,所以一早便想好了诬蔑奴婢的借口,主子千万不要被她们骗了才是呀。”
芸初不以为然地冷笑了声,似乎就等宝姝的这句话:“我就知道宝姝姐姐定会这么说,若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听到、那宝姝姐姐的话也还说的过去,但是小眉和迎春当时也在场、并且也亲耳听见了此事,难道她们听到的也是假的吗?”
“你含血喷人,我根本就没有背叛主子,你分明就是妒忌我深得主子的信任,所以才会出言诋毁。”宝姝本就不满芸初近来抢了自己的宠爱,见她如此诬陷自己怎会坐以待毙。
与宝姝极力辩解所不同的是,芸初的表现更显镇定沉着:“我还没说姐姐背叛主子了,姐姐何必这么急着为自己狡辩,有没有吃里扒外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只要你的良心过的去就行。”
“都够了!!”蓉妃拍案而起。
“奴婢知罪。”
“奴婢知罪。”
宝姝与芸初异口同声道,蓉妃如钢刀般的眼神冷冷刮过宝姝的脸上,问她“本宫只要你一句话:你可曾动过一丝不利于本宫的心思?”
宝姝想也未向,斩钉截铁的答道:“没有!奴婢从来都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如此。”
“啪!”
这一掌,蓉妃似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既痛心又怨毒地给了宝姝一耳光,恨道:“还在撒谎…你还在撒谎…”。芸初与小眉等人都吓得连忙跪下,“本宫只问你一句,当今天子会不会说谎?你口口声声说要效忠本宫,那本宫就问你,本宫什么时候派你日日去禧贵嫔身边嘘寒问暖了,你不是告诉本宫你是去福泰宫打探消息的吗?那皇上是怎么知道你去福泰宫的,你是不是又要告诉本宫那是皇上诬陷你的?”
宝姝挣扎着起身跪着挪到蓉妃的身边,苦苦哀求道:“别人不知道奴婢的为人,难道主子还不清楚吗?奴婢九岁那年被养父卖到了荣安公主府,若不是主子要了奴婢到身边伺候、并且处处护着奴婢,奴婢怕是早已经死在了荒郊野外;试问,奴婢怎么会背叛自己的救命恩人呢,主子千万不要中了小人的奸计才是。”还未说完宝姝早已泣不成声。
蓉妃似乎有些动摇了,芸初眼见着就能扳倒宝姝,却不想因为她的一番话语再次让蓉妃心生动摇之意,所幸也霍了出去:“主子,奴婢这里还有一件证物,是禧贵嫔让黄公公借奴婢之手转交给宝姝姐姐的。因奴婢一时不舍得这支簪子,因而起了贪念,所以才私自将簪子扣了下来。”芸初俯身于地下,双手奉上了所谓的“赃物”。
“来人,将这吃里扒外的贱人推下去杖打一百,本宫再也不想看见她那副卖主求荣的嘴脸。”蓉妃看了眼款式新颖的簪子,忽而将簪子反插入芸初的手背。
“啊!”随着芸初的惨叫,簪体合着猩红的血液从手掌的另一端刺出。
尽管如此,芸初仍忍着剧痛艰难的一字一句道:“奴婢…谢…主子不杀之恩……”
从殿外走进几名身强力壮的内监,走到宝姝身边拖着她往殿外走去,宝姝仍做着最后的挣扎:“主子…主子…奴婢真的已经掌握了月贵人与禧贵嫔勾结的证据,求主子再给奴婢一个机会,等奴婢把事情说完主子再惩处奴婢也不迟,奴婢求您了。”
“将芸初也拖出去杖打二十大板。”蓉妃厉声吩咐着,然而宝姝的每一句辩白已被蓉妃视为是垂死挣扎和砌词狡辩,只十分厌恶的吩咐负责行刑的内监:“用加官贴,贴到她再也发不出声音为止。”
“是!”殿外负责行刑的内监自然不该怠慢,应了是便也开始行刑。
刚被拖出去时,宝姝极力的挣扎着、口中仍不忘咒骂芸初,然而势单力薄的她终究敌不过一群身强力壮的内监,粘了水的高粱纸一张接一张的贴在宝姝的脸上:开始宝姝的手脚还能乱动挣扎几下,随着脸上的高粱纸越贴越多,她挣扎的手脚也渐渐弱了下去直至僵硬起来。
板杖结结实实的打在芸初的身上,虽然身上传来阵阵剧痛,但眼看着对手死在自己的眼前,芸初的心底还是拂过一丝快意的。
“十九!”
“二十!”
走人轻轻进殿禀报道:“回禀主子,奴才已按着主子的旨意行刑完毕,罪婢宝姝已经伏法了。”
蓉妃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愤怒的双眸中忽然闪过宝姝临死前说过的话,隐隐浮现的话语似乎在暗示她什么,于是吩咐那名内监:“去把芸初带进来,本宫有话要问她。”
“是!”那内监应了是,便下去带人把刚刚受了杖刑的芸初提进了殿内,“主子,人带来了。”
“奴婢谢过主子的恩典,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必定誓死效忠主子。”芸初咬紧牙关,朝蓉妃谢恩道。
蓉妃倒吸了一口凉气,肆意的凉意直抵骨髓,“你们碰到福泰宫的人,是在去内务府的路上、还是回宫的时候?”蓉妃双拳紧握,指节不住的发出“咯咯”的响声。
“是在…回宫的路上…”芸初淡淡的答话。
“啊!!!”蓉妃忽然发疯似的打翻殿中所有摆设的瓷器,恨极了、气极了的咒骂着:“沐婉芙,我乌雅卉蓉今生定于你势不两立,日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射而出,殿内小眉、迎春等人皆惊呼道:“主子……主子……”
衍庆宫内,顿时乱作了一团。
傍晚,紫禁城内下起滂沱大雨,闷热压抑的气息被雨水洗刷殆尽,凉爽惬意的清风从北窗徐徐送入殿中,宫外的几株美人蕉被雨水打的微微倾斜,微风夹带着泥土的腥气淡淡拂过。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掌灯时分。
沐婉芙手持粉胎薄瓷盏临风立于窗下,清冷的目光幽幽飘向远处,手中传来的阵阵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过了这么久,那边应该有消息了吧。
“主子,该用膳了。”身后响起宝娟的轻语。
沐婉芙悠然转身将瓷盏交给了宝娟,并吩咐她:“用完夜膳你记得备些上等的茶点进来,再告诉麻四,今夜不过子时宫门不得上锁。”
宝娟边接过茶盏边答话:“奴婢遵命!”
戌时三刻,宫外隐隐传来辇轿落下的声音。殿内,螭龙纹香鼎内静静燃着上等的白檀,淡雅的烟晕萦绕殿中。宝娟立于沐婉芙的身侧侯命,绣鸾绣凤则替沐婉芙按摩解乏。
花盆底宫鞋与青石砖面接触后发出“笃笃”的响声,沐婉芙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正巧迎上蓉妃满含怒气的双眸,“你们都下去吧。”沐婉芙眉角依旧保持平和,只轻声吩咐在旁伺候的绣鸾绣凤。
“是!”绣鸾绣凤异口同声应是,跪了安才徐徐退出殿去。
蓉妃扶着一名眼生的内监款步进了殿内,即便在明艳华贵的衣饰掩映下,仍掩饰不住她精心修整后的妆容下所透出的憔悴之色,看来今日之事,对她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沐婉芙慢悠悠地端起茶盏,珐琅描金花卉纹茶盏中雨前雀舌如一汪碧水般映衬着沐婉芙白皙红润的玉手,案上所摆放的点心已是蓉妃平日爱吃的几样。
尽管今日折损了两员大将,蓉妃仍不失气度的缓缓落座,端起了案上的茶盏吹了吹茶沫,“贵嫔妹妹当真好兴致呢,这样雨后放晴的夜里怕是要忆起在乐寿堂里静思已过的时光了吧!”蓉妃笑吟吟道,眼底的笑意尽是挑衅之色。
沐婉芙手里的微微一停,碧盈盈的茶汤溅了些在月白色的缎袍上,转瞬便没入了衣料里留下淡淡的茶渍,“能追忆往事倒也不是件怪事。若今夜见不着我这副尊容,恐怕有人要寝食难安呢。”沐婉芙笑得十分得体,却始终不正眼看她。
“哐!”
瓷器碎裂的声音回荡在殿内,蓉妃嗤之以鼻,“这样的低贱的货色也敢拿出来款待客人。”素手芊芊一拨,茶案上的几样点心也一起“粉身碎骨”,粉紫色玉堂春富贵流苏绣鞋狠狠踩在糕点上,“这些点心就如同她的主人一样卑贱低劣,让人看了就觉着恶心,更何况是要本宫下咽。”
“别以为你除掉宝姝的手段很高明,本宫曾借丽嫔的手除掉你两个心腹婢女,如今不过是还了你一条冤魂罢了,倒也没什么损失。只是……”蓉妃忽然怨毒的盯着沐婉芙精致姣好的容貌,“夜里走多了也会撞到前来索命的厉鬼的呢,妹妹可得小心咯。”语毕,蓉妃明媚的笑声回荡于福泰宫上空,明艳的身影如艳尸体一般消失于宫门外。
沐婉芙浅笑不语,坐了一会儿后才吩咐就寝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