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似曾(1 / 1)

天下唯卿 凌波 1438 字 9个月前

“睡了一天,醒了便想出来松松筋骨。”白韶卿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抽回手来,看向来人“咦,倒是张副将深更半夜也不睡觉,在这个帐外吹冷风,不知为了什么?”

朦胧月光,照的张孝脸色奇白,二人视线对上,他轻轻一笑,却道:“我也是半夜醒来,睡不着觉这才随便走走,便到了这里,这么巧见到你要出帐,自然想要问个究竟。”

“不知张副将为何事忧烦?居然无法成眠?”

“人生在世,总会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张孝笑道:“白丁兄弟难道不会有这样的时候么?”

“我一个大识不识的小兵拉子,哪有张副将这么多的想头,只要能吃饱饭,在这战乱中能保得性命便好了。”白韶卿作势左右瞧瞧,笑道:“这外面怪冷的,张副将既然也没睡,咱们便到帐里说话解乏如何?”

“如此甚好。”张孝点了点头,转身入帐。

白韶卿在后面,瞧着他的脚步沉稳,感觉他气息即长且慢,分明是个练武之人,心下更多了提防。

这账原是医治伤患的地方,吕汉年让他在这里安心休息,特意将军医那些人给撵去了别处,因此这帐里比起别的大铺帐来,倒是有多余的条凳,张孝便顾自坐了,白韶卿则坐在床边“也没个茶水什么的招待副将。”

张孝道:“明日我让人送过来,我那里有套不错的茶具,是京里带出来的。”

白韶卿道:“张副将是云京人?”

“算是吧。白兄弟是哪里人?”

“属下在的是一个极小的县城,说了怕是张副将也不知道的。”

“说来听听。我入伍前倒是四处云游过一番日子。”

“属下生在平邑,离楚京有些远。”白韶卿答着,始终警惕的目光扫到张孝右手轻轻一抖,继而便听他笑:“这地方我还真的去过,风景秀丽,原来白兄弟生在此地,难怪颇有风采。”

“风采?什么是风采?”白韶卿装着一脸白痴地笑对着他。

“就是与众不同。”张孝也不在意,双腿搭起,十指长长地交叉着放在膝上,道:“白兄弟自己不晓得而已,若不是白兄弟这么出众,吕副将怎么会有让你做亲随的意思。”

“说到这个。”白韶卿眯了眯细眼“我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张副将为属下跟吕副将闹的不愉快,实在是不值得。我一个半分份量也没有的小兵,这么重的赏识,可担当不起。”

张孝睨着她,神情似笑非笑“这番话你可跟吕副将说过?”

白韶卿一愣,摇了摇头。

张孝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别过头去“你却跑来劝我?你就这么想做他的副将?”

“那不是在边界跟着吕副将钻山林东躲西藏的时候,吕副将随口答允的么?”白韶卿道:“再说张副将也是信口说的罢,你以前根本没跟下属说过这事。”

“今天不是说了么!”张孝看着自己的手指,懒洋洋地道。

“这……”白韶卿让他哽的不知说什么好,静了一会,道:“张副将,属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您!”

“说来听听。”

“今天听老林在这里闲聊,他听说对面的城楼上闹的厉害,大伙儿都瞪的双眼冒火呢。究竟几时才打?这口气,教人怎么忍的下去!”

张副将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道:“你还妄自菲薄,这不是将这么大的事放在心上么?”

“那不是大伙儿都在议论么?老林听到了,自然跑来跟我说着解闷。究竟在等什么?打是不打呀?”

“这问题我可答不上来,你要真的好奇,不如去问乌大将军!”

“张副将真是……我长十个脑袋也不敢去呀。”白韶卿缩了缩头,一脸的胆怯样。那张黄脸微微皱着,倒八字眉垂的更是厉害,整张脸简直跟个写出来的苦字一般。

张孝的眼睛却好似舍不得从她脸上挪开,紧紧盯着她,说道:“我也只是听将军的命令行事,眼下便是加强防备,提防楚军袭击,并无攻打的命令。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乐的养养力气,来日大战时,才好大杀三方。”

“可能那百姓……詹灼真不是个东西,”白韶卿咬牙切齿。

“他连自己楚国的百姓生命都视如草芥,又哪会拿纪国人当回事,再说打起仗来,谁要是拿百姓的性命当真,谁便注定输的更快!”

白韶卿瞪着眼睛,胸口气的一起一伏“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张孝却是神色自然:“这话虽然听起来不好听,可却是事实。若是詹灼看中百姓,他根本没那么容易便能夺下缀阳,还取连锦。若是乌将军将百姓之命放在眼中,忍不了他的挑衅之举而冒然出兵,云开城地势独特,两侧丘陵,后是川江,易守难逃,那咱们好不容易夺回的地盘,便又让楚军夺回去啦。”

白韶卿怔怔听着,心里满不是滋味,却是无言以对。张孝似是明白她的心情,声音柔和起来:“我当初便是一时心软,才让楚军钻了空子,失去缀阳,又丢连锦。这番教训,可是血泪所成,永远也不能忘记。一时的心软,换来的,可能是更多百姓无辜地亡灵。”

白韶卿呆呆坐着,心里细细品味他的话,虽然满心不是滋味,却也无力反驳,张孝坐了一会,起身道:“迟了,你再补一觉吧,这伤口怕要留一个大疤,在这里没有法子,回了京城,我倒能找些好药给你。还有亲随一事,你也无须烦恼,我答应过教你识字,必定会说到做到的……”说着走出几步,又回头道:“有的事,不是你能左右,便不要去想他,多想无益,何苦为难自己。”说着迈步而出,脚步声轻轻,不一会便没了声音。

白韶卿发了会怔,便觉头又痛了起来,这张孝态度实在是奇怪,自己和他分明没什么交道,可他言语之间,竟似对她颇为理解。难道是自己露了什么痕迹?又或者,是在昏迷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她捧着头想了半天,脑袋越来越痛,只得呻吟一声,倒下睡了。

和张孝这番谈话之后,没几天,她果然便接了命令,成为了张孝的亲随,那吕汉年沉着脸,一幅跟谁都有仇的样子,不过也没再来提这事,像是不得不接受了。这样也好,白韶卿要烦心的事实在太多,更何况对张孝此人生了疑惑,能在他身边就近观察,也算是随了她的心愿。

将军们的亲随其实不过是打理他们生活琐事的人,时刻跟在后面,有什么事一叫即应,大到拿文书传号令小到吃饭洗澡,全要过手。白韶卿就这样跟在张孝身后服侍了他几天,他这人对别人鲜少说话,好似不好相处,唯独对她却是有说有笑,白韶卿对他虽然时时防备,可有时也免不了对他的话产生认同,她自己都有些怀疑,此人是不是早就认识。只是细来想去,哪有这样的可能。

在营里多日,乌行安她也只见过一回,而且距离都远,他甚少出帐,脸色也不是很好,只是白发多了一些,那一身盔甲,倒是衬的他伟岸神圣。旁人眼中,他分明是个足智多谋的大将军,可白韶卿看着他,总觉得牙齿咯咯作响,只是她靠近了两回,帐外都是守的极严,更何况此时纪楚交战,她心里隐隐觉得,若是杀了他,纪国只怕再无回天之力,由着詹灼**而无人能挡了。

这样又过了五日,这一天她给张孝整理完床褥,走出营来,忽觉营中气氛有些异样,并不是从人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眼前的士兵都和往常一样,可她就是感觉空气中好似多了点别的东西,大概是有人在紧张,弄的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偏巧张孝不知去向,她总是感觉有什么不对,正在帐里走来走去,张孝一阵风走了进来,看到她,他的眼中精光一闪,忽然上前,紧紧握住她手:“你要记得时刻跟着我。半步也不能离开!”

白韶卿看着他的神情,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手都兴奋地微微发抖“终于要……攻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