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边田青将这位皇帝的举止看在眼里,心里又敬又佩,一旁还有柱国公等人大喜若狂地围上来热泪盈眶询问不断。那边厢,柳承源的亲随已被气的发狂地李恩叶坤等人带兵杀了个干净,就连他自己也因为吸入了迷药,全身无力,勉强抓着刀抵在城墙上,瞪着众人,只剩下喘粗气的份。众人也不再上前,只是将他围住,等皇帝示下。
而此时此刻,柳承源的大队人马早已到了,静静地呆在城池外,仰头朝上,这边火把通天,上面的情形虽然看不真切,可也隐约明白了几分,柳承源事败,几个带队的大将却没有慌乱之色,都是一声不吭地朝着这边注视。
白韶卿朝柳承源看了一眼,便朝城墙边走去,柱国公等人拦不下她,只得跟着上前,火把照地众人面目清晰分明,白韶卿目光一扫,朗声道:“下面来的是袁成还是刘简?”
部队当前四骑中,一人下马上前道:“臣袁成叩见皇上。”他身后三人却没动弹,依旧坐于马上,不动声色。
白韶卿道:“袁卿家认为当年先帝为何立朕为太子,母后又为何要将月国交付于朕?”
袁成不料她有此一问,犹豫片刻,只得答:“微臣怎敢揣测二位圣主的心意。”
白韶卿道:“那朕来告诉你,他们的心意便是收兵养民,予民生息。袁卿家征战多年,必然知道战火所到之处,总会颗粒无收,遍地长满野草荆棘,灾疫肆虐,哀鸣遍野。母后有你们这些得力干将征战杀场,得以顺利地驱除外敌入侵,可她的心,却也因百姓流离失所而不得安宁。朕登基以来,近十年无人服事徭役,粮食连年丰收,谷价每斛三十钱,袁爱卿认为,朕可勉强算得理会了先帝母后的承继之意?”
她的声音平时为了贴近月重锦,总是略为压抑低沉,此时朗声说话,声音中自然透露出几分清脆地柔和音色,略显女气,可不论是城墙上的众人还是对面的数万军队,却都全然忽略了这一点异样,被她的话深深触动着,陷入沉思中,城里城外静作一片,宛如无人之境。
白韶卿再上前一步,朝那跪在地上的袁成说道:“朕知晓你们的心事,征战习武者所服得另有其因,只不过……你们不服朕其实只是因为不了解朕罢了。”说罢转头朝李恩示意“拿弓箭来。”
李恩不明其意,忙从身边近随手上接过弓箭双手捧上,白韶卿力贯双臂,箭头直指城下所跪之人的身上,柱国公等人看的明白,都是惊的面无人色。一方面是因为这是第一次看月重锦使弓,竟然臂力如此惊人。而另一方面却是害怕他一时气愤,若是真将城下的袁成射死,只怕引起更大骚乱,一时间都是纷纷要上前阻拦。
却见皇帝脸上忽然闪动起一丝淡淡笑容,火把的晕光洒在他的脸上,如同蒙上了一层氲氤地柔光,明艳无双,夺人心魄。这光芒让人怔怔站立,谁也未及上前的同时,便听空中一声疾响,她手中的箭离弦而去,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精光,笔直朝着袁成而去,袁成全身僵直一动不动,耳听得破风声大作,正在心胆俱裂之际,却觉头上猛地一震,双耳给震地嗡嗡作响时,一样东西飘飘扬扬地从自己的头盔上落下,掉在身边。
身边三骑俯身望去,都是大惊失色,刹那间不约而同地翻身下马,跪了下来。袁成更是面如死灰,全身颤抖地双手捧起那支被皇帝亲手射落地断羽,举过头顶,朗声道:“微臣罪孽深重,求皇上严惩。”
白韶卿却是淡淡一笑:“袁爱卿何罪之有。”
“臣蔑视天威,心怀不轨,助……”
白韶卿打断道:“袁爱卿错了。柳承源犯上作乱,意欲谋反,袁爱卿及时赶到,护驾有功,今日起升为左护军司首,三个副将各立详细绩报,凭绩升迁。袁司首暂代理军中一切事宜,明日午时之前归营整顿,不得有误。”停了一停,在众人的赫然中,微微一笑,道:“朕射落你的蓝翎,就是为了给你换个红的。”
袁成浑身剧震,又惊又愧,匍伏在地,大叫:“吾皇万岁万万岁!”身边三个副将也是叩头便拜,身后士兵更是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大军叩拜再三,立刻整队扬旗,马蹄声轻快稳捷,只片刻之间,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城墙上众臣至此才总算收了一口气,一旁柳承源昏昏沉沉,已经让护军们上前捆了个结实,叶坤李恩看着遍地血迹,都催促着群臣送皇帝回宫,白韶卿也就不再耽搁,回宫去了。
第二日,早朝时分,群臣气势都是不由自由地为之一变,看待皇帝的眼神也不一样了,此番死里逃生,就是从前在心里有小九九地,会念叨月王柔弱不及先帝更无法与慧后比拟地人,现在都是三缄其口,心服口服,看待皇帝的眼色,自然也就不同了。
接下来便是定柳承源的谋反之罪,族灭满门,白韶卿原本是犹豫的,可仔细一想,此次助月重锦立威,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后继无力,也就不再阻止。然后,她又对李恩叶坤及铁军等人予以嘉奖。其它人都是欣喜领受,唯独田青始终垂头不语。白韶卿心知有异,便在退朝后将他独自留下。
田青跟在白韶卿身后走了几步,忽然跪倒:“请皇上收回呈命。”
“理由?”白韶卿转身问他。
“微臣并无功劳不敢接受皇上任命,而且……微臣身份卑贱,不敢给朝廷蒙羞。”
“此次若不是有你暗中筹谋助朕一臂之力,朕又怎么可能轻易取信于柳承源,李恩若没有你通风报信必定真死,叶坤若没你相助,又怎么能反败为胜?这些,难道不是功劳么?”
“那是皇上的筹谋计划,微臣只是依计行事。”
白韶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太过谦卑,便失了男儿应有的气魄,你明明是个有才能的人,为什么宁愿默默无闻地隐在别人身后呢?身份卑贱么?你说的可是你父亲被先帝贬为贱奴,永不录用的事么?”
田青头垂地极低,沉沉地道:“是家父罪有应得,微臣命运早已注定,慧后……能让微臣在铁军作一个执事,已经是对微臣最大的宽容了,微臣再想要什么,天也不能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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