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我恨你(1 / 1)

绿凝再次细细地观察着这些散布在地图各处的红点,越看,越感觉到其中有一丝异样。她微微地将腰弯得近了一些,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轻点着这些红点,婉若连线般,慢慢地,将它们联系在一处。

“阿离,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叛军的活动聚集之处有些奇怪?”绿凝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问道。

“哦?”何紫梓挑了挑眉,亦细细地看过去。“整个叛军的活动地点呈扇形,正在朝着京城渐近,大有将京城围起来,大举造反之意。”

“是,”绿凝点头,“但是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个更为隐密的信息,你瞧。”

绿凝说着,用手轻轻地点了点北疆、以及辽塞两处。

“你瞧,论聚集之处,唯有这两点最为活跃,且聚众数目之多亦令人甚觉奇怪。如果说,先前北疆侯宁昆的旧部想要谋反,倒也情有可愿。然我皇兄毕竟是派了洛瑾前去镇压那叛军之乱的,途中,又遭北疆之人的暗算,这其中,便定然不会是一个陷井,因为当时我与苏尔丹,还有者者木都在场,洛瑾在那时被暗算成重伤,这也绝然不是假的。除非……”

正说着,绿凝便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望向何紫梓,目光烁烁地问道:“除非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想要将洛瑾置于死地。”

绿凝的目光里有置疑,亦有着些许的迷惑,何紫梓坦然地迎上绿凝的目光,淡淡地牵动了一下唇角。

“公主殿下,我说过,你要寻找的那些答案不在我这里。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纵然这里面有着错综复杂的隐情,但洛瑾一事,确实有诸多蹊跷之处。便是本侯,恐怕也无法掌握全部的信息,恐怕在整个事情的背后,有着更为隐匿的内幕不为你我所知,也不一定。况且,此事就连皇上都被人暗算在了其中,想必这个幕后的主使者,却是酝酿了很久,方能将全权掌握了大局,这一招棋,却是任谁都猝不及防的。”

绿凝缓缓点了点头,好若有所思地沉默下去,继续看着那张地图。

这时,但见坐在一旁的苏尔丹说道:“北疆侯宁昆的旧部乃是暗算洛瑾之流,如若那些辽塞的士兵果真知道这一点,便绝然不会与北疆的军马联合在一处。能做到统一目标、共同举兵谋反的原因,我猜测,恐怕只有两点:一是先前那北疆侯宁昆旧部谋反,而洛瑾前去镇压,所遭遇的暗算及陷井均是一种想要麻痹朝廷的假像。而洛瑾乃是想要借此机会上演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二是,有人在暗中操作,想要借北疆叛军谋反之乱除去洛瑾,让华南王朝损失一名得力的干将,从而从根本动摇华南王朝的根基。无论如何,当朝廷与北靖侯倒戈相间之时,彼此都会大伤元气,在这个时候,无论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是谁,都是获利的最大一方。”

“说得没错,”绿凝的目光里有隐隐的光芒闪动,那是心念辗转的深深思虑,“能够把北疆侯宁昆的旧部与洛瑾在辽塞的军马全部联合起来,证明这个人的手已然伸得很长了。并且。你瞧,在中原国土内的诸多地方,都有这股势利所涉及的范围,那么证明这个人至少在朝中有着不小的影响。至少,他可以瞒得过我皇兄的眼睛,将他的触角伸得如此之长……说着,她的目光攸地被地图让的某一点吸引住了,“这可是安山?”

“是。”何紫梓点头,又似乎被绿凝所碰触到的这一点弄得深思了起来,“安山,乃是华南永昌出家的地方――怀阳安山的静慈寺。不过,这股子谋反的势利乃是要拥华南永昌为新皇,所以这里出现那些叛军,却不足为奇。”

“确是不足为奇,”绿凝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可是,你不觉得,如若这些事件都以华南永昌为首,却为何最大的兵力不是集中在安山?”

何紫梓亦微微地沉默下去。

“所以,以依本猜想,想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人,或许并不是洛瑾,而是另有其人。”绿凝在安山的那处轻轻地点了一点,然后修长的手指继续顺着那些红点滑下去。“这些红点看上去乃是呈线形朝着京城包围,但是实则,乃是从京城出发,渐渐地包罗那些京城之外的闲散势力。”

“如果是这样,那么便证明,北疆与辽塞,不过是响应了京城的那股势利的召唤?”何紫梓那淡桔色的唇,微微地抿了一抿。纵然有面具相隔,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自那双黑眸中透出的,乃是一抹深沉与凝重。

“而今朝中又是如何应对这些叛军的呢?”绿凝问。

“皇上已然派出郑全雄率十万大军前往辽塞镇压叛军之乱,又有一队精兵为松远大将军刘齐安率领,前往北疆。皇上他,亲自率兵前往怀阳,捉拿华南永昌。”何紫梓说道,“自古以来,惩外必先安内。中原之内的诸多叛军,所打着的旗号,便是那些……子乌虚有的谣言。所以,在京城周边的这些分散之地,本侯将与苏尔丹太子的援军联手,一并保护公主殿下,将这几处叛军安抚下去。然后前赴怀阳与皇上汇合。”

绿凝细细地看着这些各处的红点,思索着华南永嘉将从京城到怀阳所走的路线,又思及着方才何紫梓所说的话,兀自陷入了深思之中。

“阿离,此事,似乎有一丝诡异之处……”绿凝沉吟着,她的心里不知为何只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但究其根本,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微妙之处。

“那个郑全雄,不是洛瑾的舅公?”者者木突然间说道,“哪里有自己的舅公率兵去征讨自己的亲外孙的?”

何紫梓淡淡笑着,只兀自点头道:“这便是皇上的高明之处了。”说着,他抬起头来,对绿凝说道:“公主殿下,今夜,便请公主好好休息罢。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启程了!”

这一夜,乃是绿凝回归到了自己身体里的第一夜。她躺在床塌之上,细细回想着自己所走过的每一时,每一刻。不由得唏嘘叹息,然而刚刚回归了自己的身体,马上要面对的,却是如此危难的时刻,这不能不让人愈发地叹息命运的安排。

华南永嘉,用尽了他全部的爱恋来沉淀一腔的柔情,到了最后,却要为全世界所置疑。相比起他那如火般的热情,自己所做的,却无非都是在替他添着麻烦而已。而他,从开始到现在,却从来都没有埋怨过自己一句。

他想做的,无非是想要自己守候在他的身边而已罢?

绿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底,有一抹柔情似水般漫延。

“叩,叩。”窗外响起了轻轻的叩敲之声,让绿凝攸地警觉了起来。她自**轻盈地跳起,然后走到了床边,侧耳静静聆听着窗外的动静。

“叩,叩。”

是有人在轻轻敲击着窗子。而今,屋子里已然熄了烛火,整个屋子一片寂静。窗外有月华如水,照得窗外树影摇曳。而窗子上,却没有映出任何人的身影。绿凝暗暗提高了警惕,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腰间。

腰间一柄镶嵌着精美宝石的袖珍匕首,还一如往常静静地待在从前的位置。绿凝的手,如期地碰上了那柄坚硬的匕首,心下,却兀地愣了一愣。想来,在刚刚重生在容颜身体之上的时候,她便经常会习惯性地摸向腰间,那里,有着一柄华南永嘉送与自己的防身匕首。自古在皇宫之内,是不允许有人佩戴武器的。古往今来,皇族的手足之间自相残杀的人不在少数。身为当朝帝王,哪一个,都深深地知晓着离自己最近人,往往都是伤自己最狠之人的格言。所以由始至终,皇上最为提防的,便是身边的人。然而华南永嘉,却亲自将这柄匕首交到了绿凝的手上,要她天天佩戴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

虽然……这柄匕首,也曾经伤过华南永嘉。

那是,在湘妃死后罢?还是在那夜于华南永嘉的御书房里瞧见了他与香儿的事情?

绿凝曾经有一段时间,夜夜睡得不安稳。她天天圆睁着眼睛,望着宫殿中的每一个角落,仿佛随时都会有可怕的东西从角落里窜出来般。她更是不允许有人将宫殿中的烛火熄了,每夜每夜,宫殿里都要燃着很多很多的蜡烛。

因为夜不能寐,绿凝便一天天地消瘦下去,食欲亦更提得不高。这倒是令那个最疼最爱绿凝的皇兄――华南永嘉愈来愈急躁起来。然而绿凝,却是完全地拒绝见华南永嘉了。她将自己封闭在宫殿里,绝不允许华南永嘉踏入半步。

她的耳边响着湘妃所说的话,湘妃的话与香儿的话一起响在耳边,开始,令她烦躁不已。却渐渐地,这两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俨然化成了一个声音。

而她们口中的那些个所谓的男女情事,那些个所谓的,无论自己如何对华南永嘉有情都不会有结果的“孽恋”,那些个,让绿凝彻底颠覆了昔日欢乐无忧生活的话呵……突然之间,强行塞进了绿凝的耳朵里。像是一种慢性却剧烈的毒药,渐渐地,侵蚀了她的心灵与生活。

一切,都似乎改变了颜色,先前对于华南永嘉的全部依恋和感情似乎都被扭曲了。绿凝的眼前,尽是湘妃那圆睁着的、充了血的双眼,还有华南永嘉与香儿相缠在一起的**的胴....体。耳边响着湘妃尖刻而又尖厉的声音,更响着香儿那满是奚落的说来话语,让绿凝即使是捂上双耳,掩上双眼,都还是那样的历历在目,让他感觉到恐惧。而鼻子,似乎又嗅到了男女交...合的诡异的气味,绿凝只感觉到一阵阵的恶心,看到任何的食物,闻到任何的气味,都只会让她想要呕吐。

然而,日日看着端进“碧云宫”里的丰富的菜肴都被宫女们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那原本焦虑的心,此刻便更为烦躁了。

“凝儿……”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却让绿凝的心中猛地一凛。她迅速地转过头来,却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正缓缓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出去……”绿凝的眉立刻皱了起来,她沉声说道。

“凝儿。”华南永嘉轻轻地叹息一声,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你瞧你现在都瘦成甚么样子了,快吃一点东西。朕特地命人煮了你最爱吃的莲子粥……“

“我不要吃!”绿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得高了些,她原本是坐在案边,手托着腮静静地发着呆的,这会子便立刻站起身来,心里的某一根弦,因为华南永嘉的走近攸地紧绷起来。然而,绿凝着实是太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这会子因为剧烈地动作而未免有些眩晕,使得她的身子都晃了一晃,险些因站不稳而重新跌坐下去。

“凝儿。”华南永嘉立刻上前一步,将绿凝扶住了,揽入怀中。

“放开我!”绿凝用力挣扎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华南永嘉推得开了。这个动作,原本是两个人经常都会做的。每当华南永嘉轻轻地摸一摸绿凝的脑袋,或是轻轻揽住绿凝肩膀的时候,绿凝都会撒娇似的将头埋在在华南永嘉肩膀与颈间的那个位置上,用尖俏的小小鼻尖在华南永嘉的颈间蹭上一蹭。

绿凝最喜欢的,便是华南永嘉身上的气息。那是带着一股子温暖气息的味道,不知为何,总是让绿凝感觉到心安,只要靠在他的肩膀上,闻一闻他身上的气息,绿凝便感觉到无比的踏实,无比的……幸福。

那种感觉,是被唤作幸福的感觉罢?却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种感觉是自绿凝一出生便拥有着,太过容易也太过自然了,便因而显得太过平凡,平凡得有如呼吸般,让你几乎感觉不到它有任何异样。更不知道,这样的幸福,原来对于其他人来说,其实根本就是一种奢望。

华南永嘉的眉,亦微微地皱了起来。曾经那么平常那么自然而然的一个动作,到如今,却都是她要抵触和拒绝的么?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绿凝说着,便愈发地感觉到身体摇摇欲坠了。她再也支撑不住,攸地跌坐了下去。

“凝儿,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变成了何种样子!”华南永嘉的黑眸里,散发出隐隐的怒气,却依旧耐着性子,说道,“你难道非要这样折磨你自己么?”

“那你要我怎么办?”绿凝猛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她转过头去,愤然地瞪向华南永嘉,“那你要我怎么办?湘妃说的那些话,天天,天天地响在我的耳畔,还有香儿,你和她交缠在一起的影子,天天地晃在我的眼前。她们的话,像是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你们所做的事情,像毒药一样侵蚀着我的眼睛!我恨你,我恨你!”

绿凝说着,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种自心里陡然迸发而出的愤怒,这股子愤怒汹涌而来,却着实让她难以控制,不由得低下头去漫无目的的寻找。蓦然,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般的,抓起一只茶杯,以迅雷掩耳之势猛地掷向华南永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