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寂静的、与黎明交织的夜里,这空旷的地域之中,突然间响起的清脆笛声,却让人陡然地感觉到惊骇。
绿凝抬起头,但见不远处的树林之中,突然间徐徐走出了一个人影。清风缓缓吹起他的衣袂翻飞,随着那一头海藻般的长发轻轻起舞,紫色的华美色彩,骄傲不羁的、难以与世间的色彩相融的颜色,令人不容转移自己的视线。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庞,而他亦低着头,举着一枚银制的短笛轻轻吹奏而起一曲使人叫不出名字的乐曲。
而这乐曲竟然让绿凝听上去格外的熟悉,像是牵动了内心深处的某处隐秘之弦,轻轻地、隐隐地,却足以令内心涌起澎湃的波涛。
这是……
然而正是这笛声,却令那几个“红馆”的杀手们个个脸上变了颜色。
“你是南疆侯何紫梓?”那为首的男子面色迥异地问道。
何紫梓却并不答话,他依旧吹着那短笛。乐曲时而飞扬,时而舒缓,时而像是淙淙流水,时而又似千军万马一同奔腾同,十分巧妙诡异。
“屏息凝气!”那为首的男子突然间高声喝着,然后旋身行至不远处的空地上,然后屏住了呼吸,像是木头人般站在了那里。
然而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那男子般可以迅速地做出判断的,就在那男子站在了地当中之时,已然有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身形一晃,“哧”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红菱!”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高声喝着,急忙伸手去扶。然而他的手却在碰触到那女子之际,突然间被那女子反手握了。
“红菱?”男子低声唤了一声,那红菱却突然间用力地拉了他一下,然后纵身而起。但见一抹寒光闪耀,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闷哼,血光四溅。那男子,却已然被那唤作“红菱”的女子断掉了一只臂膀。
“红菱,你在做甚么!”那男子急忙后退,并且忙不迭地点了自己的穴道,以封住流血之势,然后面色痛苦地望向红菱。
那红菱,却已然不似先前的面容了。而今的她,面色尤为惨白,并无一点血色,而她的眼睛漆黑无比,仿佛整个眼睛都被黑色弥漫了般,并无一丝生气。而她的唇亦格外地血红,整个嘴唇向上扬着,露出诡异的笑容。在这样的一个夜色里,好似传说中的鬼怪般令人倍感毛骨悚然。
“杀了她!”那身着水青色的男子率先喝着,陡然扬起手中的判官笔纵身袭向这女子。
然而笛声未断,这女子竟然顺着这笛声舒展开四肢,翩然起舞起来。她本是身着红色衣衫,一经起舞,轻纱长裙轻轻飞扬,更觉她身姿窈窕婀娜,分外地迷人。然而这迷人的舞蹈,却步步暗藏杀机,红菱舞向那水青色长衫的男子,手中的短剑招招逼向他的要害,招势凌厉而毒辣,力道亦大得惊人。
“玄夜,你在做甚么,还不快杀了她!”水青色男子被这红菱逼得步步后退,不由得回头怒叱那黑衣男子。
“青木,我……”那黑衣男子纵然断了一只臂膀,却十分地犹豫,不能再上前一步。
“红菱中了何紫梓的‘傀儡之术’,此时已然迷失了全部的心智,成为了杀人机器。若你此时不杀了她,恐怕她也会一门心思地杀了我们所有人!”那为首的男子,竟然是名唤“青木”,此时的他已然濒临了愤怒的边缘,转过头怒视着玄夜大声喝着。
“哟哟哟,还真是有趣,”那者者木抱起了肩膀,看好戏似的笑道,“这还没把我们怎么着,他们倒先是内讧起来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先在家里掐个你死我活算了,何必还要跑出来丢人现眼?”
一番话说得那青木愈发地愤怒起来,他伸手指挥着那余下两个静立在场中屏息调气的两个杀手道:“赤云、白燕,便是今日失了性命,也要拿下绿凝公主。”
那一男一女闻听,便骤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均望向绿凝的方向,目光里尽是豁出了性命的决然与咄咄逼人的杀气。
他们突然间纵身,举起兵器袭向绿凝。
者者木急忙举刀准备相迎。那些曲回国的皇族侍卫们亦纷纷朝着绿凝围过来,以身挡在了绿凝的身前,准备举刀相迎。
然而,那笛声,却在此时突然间转为了欢快。音律的节奏快了起来,仿佛正在诉说着甚么似的,像有女子在耳边喃喃地语。那两个人的身形微微顿了一顿,像是同时在迟疑着甚么,但转瞬之间,便依旧努力地袭向绿凝。
然而,他们的脸,却因他们的提气而涨得红了。仿佛是憋着一口气般,连眼睛都微微地红了起来。
“杀。”者者木将手中的刀向上一举,几个少年突然纵身而起,齐齐袭向那一对男女。
但听得一阵惨叫与哀号之声,那两个人均婉若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般,被那几名少年斩于弯刀之下。
而放眼再去看那被称作玄夜的男子,则被那红菱一剑刺穿了咽喉,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个站在那里的人,便是那眉眼都有如狐狸般的青木了。
他的一头长发已然微乱,面色亦苍白无比,他的身襟上被鲜血染红了大片,站在那里,与那被唤作红菱的女子对持。
“何紫梓,你好毒的心!”青木冷冷地看了一眼正在吹奏着笛子的何紫梓,愤然说道,“你当我不知道么。这‘傀僵之术’专攻练盅之人的‘情..穴’。那‘情’字本就是身杀手的大忌,越是害怕为情所困的人,却都会在情海里陷得最深。而陷得越深的人,便会被你的‘傀儡之术’操作得越牢。我青木今日败就败在选了这两个心中暗生情愫之人来中了你的计!”
然而何紫梓却根本无视青木的叫嚣,他只是兀自吹奏着银笛,任凭红菱血红着眼睛,挥舞着长剑一步步杀向青木。
而所有在场之人,亦都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像是何紫梓一样,笑眼望着他人的七情六欲与爱恨情仇,冷眼望着他人的生离死别。仿佛生与死之间,都不过是一场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