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太子殿下。”一个士兵跑上前来,对苏尔丹说道,“前方已然发现了有军营驻扎的痕迹,想来洛瑾的大军刚刚离开不久,应该不出半日便可追上了。”
绿凝心头一喜,连忙将手里正在啃食的饼子塞回了口袋,当下便抹了抹嘴巴,扬声道:“那我们快走。”
苏尔丹的面色有了几分凝重,他微微地沉思了一下,然后点头:“走。”
一行人便策马扬鞭,加快了速度朝着洛瑾的方向追去。
谁想所行还不到几里,便听得一阵阵呐喊之声传来,间或有阵阵的鼓声。大地竟微微地颤抖着,越近,那喊杀之声便愈发的汹涌,不用说便可猜到,那不远之处正在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搏杀。
绿凝的心底微微一颤,当下便用力一夹马腹,口中喝道:“驾!”
“容夫人!”苏尔丹在一旁想要制止,却已然晚了,只得跟随在绿凝的身后,策马快速地奔过。奔过一片丛林,但见山坡下一片血海,血腥之气弥漫在整个上空,仿佛能冲破天地的束缚,汹涌可怕。
绿凝被眼前的一切完全震惊得愣在当场,她的樱唇微张,目光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骇,她的整个身心,乃至她的灵魂,都正在受着强烈的冲击!
但见那山坡下的平地上,已然躺下了成千上万的士兵的尸体,这些士兵大多数都穿着华南王朝的军服。人数太多,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那整整一地的尸体,那已然将土地染成红色的血液,那残缺的肢体,那形形色色的死亡姿势,都无一不摆出了正在抵抗与撕杀的样子。他们――便是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也是在为他们的国家,他们的王朝的荣誉而战的!
绿凝慢慢地看过去,看到有箭翎、有长枪、有刀剑插在那些她华南王朝的将士们的身上,这些武器就好像扎在绿凝的心里一样,让她感觉到铭心刻骨的疼!
说甚么儿女情长,道甚么荣华富贵?
如若你此生都没有到这战场上来看一看,你便永远都会如蝼蚁一般的活着!人之性命,有多么重要?抵得上皇权的半分半毫?那永嘉帝遥坐京城,长袖一甩,便可使血流成河,便可丧失多少将士的性命!有多少个家里再无长丁,有多少个妻子失去了丈夫?又有多少个儿女失去父亲?他们,所为何?他们,所为何?
这些将士……怎一个忠字了得!这些士兵……怎一个忠字了得!
绿凝感觉到自己攥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她的眉紧紧地皱着,她的脸庞,有泪悄然滑落。
“想来,这是洛瑾中了北疆侯宁昆余党的圈套和埋伏,又有内鬼带头叛变,方才落得个如此的惨状的。”苏尔丹在绿凝的身边沉声说着,伸手指了指那正在交战着的双方,道:“你看,有一队身着华南王朝军服之人正在砍杀自己的军队。但是他们的右臂上都系着红色的布,很明显是区分自己人的标志。”
绿凝心头大惊,顺着苏尔丹的手看过去,却发现果然如此。
有大半的士兵左手上都系着红布,正在砍杀自己人,而华南王朝的军队,却在这外敌内鬼的夹击下,越来越少。
“叛徒……”绿凝恨恨地咬牙,她恨不能自己立刻化身为一元勇将,将这些叛徒个个斩尽杀绝,以敬那些华南王朝士兵的在天之灵。
“不要意气用事,先找洛瑾要紧。”好在这个时候的苏尔丹表现出了沉稳与大气,他调转马头,沿着山坡前行,借着这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寻找着洛瑾的踪迹。
然而在这些混战在一起的士兵里却显然没有洛瑾的样子,绿凝的心头一沉,不知那洛瑾是不是中了什么埋伏,遭受了不祥。越想,她便越是焦急,甚至连手心都微微渗出了汗珠儿。
“在那里。”倒是者者木最先发现了洛瑾的影子,他伸出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羊肠小道,但见洛瑾与几元贴身将士正与一队敌人的精兵撕杀。而那队精兵之中,更有三元身着蟒袍的武将将洛瑾死死缠在其中。
“好不要脸,竟然那么多人围攻几个人马,这些北疆之人却比那何紫梓好不到哪里去了。”者者木啐道。
“我们去救他!”绿凝此时,怕是又犯了“只学了些花拳绣腿,却仍敢打报不平”的毛病,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能耐,立刻策马飞奔而去。
“还真是冲动,”者者木看着绿凝的身影啧啧有声,“莫非这天下的女子都是这般样子,遇到自己的男人有事了,便都像疯了似的不计后果?这容颜如是,莫琉璃如是,看起来,所有的女子便都如是了。”
“还啰嗦什么!”那苏尔丹一声暴喝,扬鞭道:“走!”
一行人马便有如电闪雷鸣般轰隆隆奔向了那条小道。
“中!”那者者木将身后的弓箭取出来,扬手,便有一道劲风直袭向正与洛瑾撕杀在一处的武将。那武将忽觉有阴风袭来,便忙不迭地转过头去,挥刀抵挡。但见刀光一闪,那箭翎便被削成两半,掉落在了地上。他不待回过神,便又听得另一声娇叱,紧接着更有一道冷风直袭向他的咽喉,这武将心里一惊,急忙侧过头去,却躲闪不及,被射中了左心,大叫一声跌下马去。
突然出现的变故令在场之人都愣了一下,洛瑾回头,但见绿凝与苏尔丹一行人婉若天兵下凡,轰然而来。
“颜儿?”洛瑾诧异道。但见这绿凝身着一袭青色短衫,头上绾着方巾,背着箭囊,骑着一匹栗色枣花大马,完全一副男子打扮。手中却持着一柄弓箭,一脸英气,对准了那队袭击洛瑾的人马,攸地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正中一个士兵的肩膀,却听得他“嗷”地大叫一声,摔下马去。
“洛瑾,北疆人与何紫梓联手害你,我们快走。”绿凝一边扬声喊着,一边再次接弓,射杀那些敌军。
可惜,这容颜的身子骨儿太柔弱,要不然以绿凝从前的身体素质,在皇宫里练武之时,一弓射三箭,都可箭箭中于耙心,这可是连苏尔丹都称赞不已的。想这绿凝,虽然拳脚功夫欠佳,但自幼便喜欢狩猎的她却有着高超的射术。要不是她现在寄宿的容颜臂力太差,绿凝自可以换上更具杀伤力的长弓,那才叫过瘾!
然而,眼前正被几员贴身武将保护着的洛瑾,却很显然地已经受了伤。他的身上有了刀伤,血已然溅红了他那玄色的麒麟长袍,脸上亦有擦伤,想必是先中了埋伏,挣脱之后又被敌人拦截至此,想要以“请君入瓮”之法将其围困斩杀的。
但见绿凝如此英气逼人,眉目间所笼罩的肃杀之气竟不输于任何一名将士,洛瑾,竟轻轻牵动嘴唇,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想要救人,可没那么容易。”那其中的一个敌将突然哈哈大笑,这家个长着络腮胡子,黑得有如焦炭,当下便扬手哈哈大笑,道,“你们看,你们如何能够跑得掉?”
说罢,便突然于周围的山岗之中冒出了许许多多的敌军,个个手持长刀,虎视眈眈地望向这里。
绿凝看着这些人,突然间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恐惧。那铺天盖地压迫而来的,是强烈的杀机。这种笼罩与天地之间的杀气,或许会直接使得胆小之人吓破了胆子。
“呔!”绿凝虽然有些惊心,但是想到自己乃是华南王朝的皇族血脉,堂堂的长公主绿凝,如何能够输得了这个阵场?当下便扬声怒道:“你们这些叛军,要知道,此乃我华南王朝的天下,你们身为臣子,身为将士,竟没有了你们本来的操守与忠义么!”
“哈哈,”那为首的“焦炭”武将哈哈大笑,指着绿凝道,“这小子细皮嫩肉像个娘们儿,告诉你娘娘腔,爷爷们今天就是要造反。将你们这一干人等全部拿下,拿了洛瑾的项上人头煮了下酒。哈哈哈哈……”
说罢,大手一挥,指挥着这些人马将绿凝等人团团包围,誓要将绿凝等人斩尽杀绝。
“就凭你们?”却是那苏尔丹冷眼看了看这些人,不屑地冷笑,对手下人吩咐道:“硫磺箭。”
一语说罢,便见那些士兵们自身后的箭囊之中取出弓箭,搭箭上弓,对着这些狂奔而来的叛军一通狂射。
这些箭翎一经射出,便似有阵阵淡黄色粉末倾洒下来,而那些粉末一经沾上人的皮肤竟突然间燃烧起来,一时之间,那人群中便像是燃起了一阵阵火海,一股股烧灼之味袭来,令人几欲作呕。而那些叛军的士兵们则也都乱了阵脚,不知该进该退。
“哈哈,本王爷研制而出的硫磺箭就是所向无故,我真是个天才。”那者者木看着这一幕,不免得意洋洋起来,“本王爷这‘曲回国第一才子’的美称,当然不是浪得虚名。”
绿凝忍住了强烈的呕吐之感,十分恶心地看了一眼者者木。研制出这等令人恶心的武器,竟还在那里如此得意地自夸,着实是让人受不了。不过,想来,那曲回国原本就是个狩猎和征战的民族,既有不忍杀生便登不上皇位的禁忌,便肯定会有将研制出这种恶心武器之人视为才子的风俗。如此,便更无甚奇怪可言了。
“胆敢后退者,杀无赦!”那“焦炭”武将见自己的军队有想要后退之意,当下便怒喝了一声,然后一指洛瑾,道:“先拿下洛瑾的人头。”
于是那围攻洛瑾之人,便得了令似的,齐齐涌向洛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