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纵然风尘亦有情(1 / 1)

绿凝迷惑地看着眼前的紫仁兄,他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却散发着紫水晶般耀目的光辉,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却深恐身陷其中,会被摄取掉全部的灵魂。

像是,站在悬崖之颤,悬崖下万般美景,无尽吸引人人的目光,却迟迟不敢向前迈出一步,只因,坠落,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然而绿凝还不待看清这紫色的水晶,便闻得一个低低的笑声。这笑声既低沉却又魅惑无比,令人无端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暗暗袭来。

“你们是谁,对于‘红馆’来说,确实不重要。”那声音轻笑着,说道,“重要的是,以后这个世界上都不会有人再知道你们了。”

绿凝抬眼看过去,但觉耳边“嗡”的一声响。只见那先前红衣女子站过的地方,正翩然立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这男子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发丝在微风里微动,细长的眉眼,媚眼如狐,微微向上挑起,他的皮肤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嘴唇亦薄得有如一笔丹青微挑。而那身青色的长衫,却亦如风般轻盈无声。

然而要紧的不是这个青衣男子,而是骤然出现在小院中、将绿凝与紫仁兄紧紧包围的黑衣人。这些人,已然将这个小院子围得封闭起来,婉若囚笼般只想将两只鸟儿斩杀。

“那还真是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这位紫仁兄倒是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然而绿凝却只能悲呼“我绿凝今日合该着要丧身红馆矣”。她深知这位紫仁兄定是又要扔下自己“自求多福“了,便无力地攥住了自己的扇子,无助地瞧着这些围上来的人。

或许,她绿凝此生,是注定与囚笼分不开的了,她只要离了皇宫离了侯府,便会有血光之灾,而且,还次次都是致命的血光之灾。

“看招。”那青衣男子淡然说了一句,然后飞身袭向紫仁兄,这紫仁兄亦手持长剑纵身跃去。火光光石之间,两个人交战在一处。

绿凝抬起头,瞧见这两个人衣袂飞扬,青色与紫色的衣衫翩然而舞,紧紧纠缠,心中无限叹息,高手就是高手,便是一场打斗也是讲了排场的,竟是这般的优雅好看。只是自己,会是何等的惨相呢?

那些黑衣人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然后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手持兵器冲了上来。绿凝被唬了一跳,慌忙攥紧了扇子,全力以赴地应战。然而就在那黑衣人即将袭上绿凝之时,眼前突然一道碧光一闪,将那黑衣人击得飞了出去。绿凝只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继而靠进了一个馨香的人怀中。只是背后的触感让绿凝十分的不舒服,这种别扭之感,莫非是……转头,绿凝却赫然发现自己竟是被一个女子揽在怀里。而这个女子,身着碧色长裙,清秀眉目,却不是那碧水又是何人?但见这碧水手中的一道碧色长绫婉若长剑,甩得开去,将那些些黑衣人打得东倒西歪,然后抓紧绿凝凌空而起,眨眼间便跳上了屋檐,辗转几回,方才轻轻跳落在了地面。

“碧水?”绿凝被放在了地上,终于轻吁了口气。今日可果真是个特别的日子,竟然在一天之内经历了数场有惊无险的场面,绿凝忽然感觉到自己对于危机的承受能力又强悍了几分。但随即她便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当下便惊讶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碧水。

但见碧水正俏然立与绿凝的对面,秀丽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十分欣喜地凝望着绿凝,轻声道:“容公子。”

绿凝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红。这碧水想来是一心将自己识作知己,而自己……却根本无力去回馈她的痴情,又如此欺骗于她,于情于理,都是极为不妥之事。

这样想着,绿凝便愈发地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碧水一直在挂念着公子,如今竟有如此机缘得以相见,便不得不说是上天的恩赐了。”碧水柔情万种地说道。

绿凝心中一动,但却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当下便与那碧水道:“碧水姑娘,在下却不明白,为何‘红馆’却是这般模样的?我从不曾想过,这般歌舞升平的地方,竟然会藏着这么多嗜血的杀手。而且……竟然连碧水姑娘你都是如此深藏不露,拥有这么高的身手。碧水姑娘,这‘红馆’,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所在?”

碧水淡然而笑,轻声道:“容公子,想这天下之在,任何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有,如何‘红馆’就不能有它自己的秘密?”

碧水的话,倒叫绿凝愣了一愣,顿时无言以对。

“常言道,英雄不问出处。碧水也不曾想过问容公子如何会与那人闯入‘红馆’,容公子自不必问碧水的秘密罢。”碧水浅浅地笑,所说出的话倒使唤得绿凝有些汗颜了。

“碧水姑娘虽是女子,但却有着过人的见识与魄力,着实让容某佩服。”绿凝由衷地说道。想来,这位碧水姑娘也确实是个胸襟坦荡的奇女子,她本是“红馆”之人,却仍将自己救出来,而今也并未问起自己的来路,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只可惜……绿凝轻叹一声,继而说道:“碧水姑娘救容某的恩情,容某自无以为报……”

“容公子不必如此,”那碧水笑道,“碧水说过,碧水此生有如深陷淤泥,难遇得容公子这位知音便已然觉得万般的庆幸了。庆幸上天还能如此眷顾于碧水,让碧水有幸亲见了这世上还有可识得碧水音律之人。碧水从此便无奢望,只希望容公子此生安好,若是能偶尔想想碧水,晓得这世间还有一个碧水在惦念公子,碧水此生,便足矣……”

一席话竟让绿凝的心头微颤,话语堵在喉中竟说个不出。

那碧水,却含情脉脉地望了绿凝两眼,继而倾身施了一礼,道:“容公子请保重,碧水便先告辞了。”

说毕,转身轻盈跃起,朝着那“红馆”的方向飞腾而去。

这兴许就是个人人都晓得工夫的年代,绿凝无限怅惘地瞧着那碧水纤秀的身姿消失在眼前,轻轻叹息。为何只有自己却是甚么工夫也不会,遇事只能顾着抱着逃命的?

倘若,若是那说书的小老儿得知当朝的长公主绿凝竟是个整日里只知抱头鼠窜的角色,还不定怎么编派自己呢。便在这叹息之中,绿凝抬起眼睛,瞧见不远处,便是一处热闹的集市了,心头便又是一喜,自语道:“这碧水还果真是个体贴的女子,将我扔在这里,方便我可以找得到方向,不似那个叫什么紫的,连方向也不看,遇了事便将我扔在一边儿。”

“你这话倒说得未免太薄情了些。”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唬得绿凝差一点跳起来,朝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去,但见自己口口声声称的“叫做什么紫的”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

“哟,紫兄,这么巧。”绿凝脸上的表情不晓得是否僵硬,但她在努力地使自己的笑容由衷而和善。

可是谁想,这位紫仁兄却根本无视绿凝的笑容,漠然说道:“本公子还真是多事,本就不应该在酒楼门口打扰你与那‘瘦脸猴子’的好事,更不该为了救你落身于‘红馆’之中。”说着,嘴里又啧啧有声,“本公子自也不应该拦着那两个黑衣人砍你,早知道如今公子你竟是这般的不知感恩,还不如早早就袖手旁观,还落个热闹。”

这番话说得绿凝冷汗泠泠,竟是连头也不好意思抬起来的。她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拱手道:“紫兄说得哪里话来,小弟只是随便说说,紫兄可莫怪莫怪。紫兄的救命之恩小弟岂能忘怀?受人滴水,当以涌泉相报,况且紫兄的身手又是如此让小弟佩服!”

绿凝已然十分由衷地表明了自己的感激之情,但眼前的紫仁兄却是依然一脸的不为所动,使得绿凝不得不使更为由衷地说道:“为表小弟的一番感激之情,不妨请紫兄赏脸,与小弟一并去酒楼坐坐,共饮几杯如何?”

那紫仁兄的一双黑眸在绿凝的脸上打了个转,似乎在斟酌绿凝心意有几分真诚之度,然后终于点了点头,道:“好。”

然而,如果绿凝早知道紫仁兄会将她带到这种地方,或许,她是说甚么也不会来的。

坐在“万福楼”的单间儿里,瞧着这奢华的摆设,单是这一个乌木的兽纹古桌,便已然价值不菲,更何况这桌上的茶盏与杯碗,都是上等的器物,一见便知绝非凡品,在这样的地方吃饭,那得多少银子?

绿凝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自己的这近百两银子,能不能够这一顿饭食钱可自是不好说,便是倾其所有请了这顿饭去,接下来自己的日子可是如何过得?想来,摆脱了这恼人的家伙之后,还少不得去自己悄悄存了银子的钱庄再提点一些。

“店家,有新鲜的燕窝没有?”偏那紫仁兄刚坐下来,便狮子大张口,大刺刺地道,“要上等的头盏燕窝熬成姜参珍珠燕窝羹,珍珠都要均等个儿的,不许大也不许小;再拣均等个儿的玉竹笋炒盘香雁玉笋,笋一定要最新鲜的前三节儿;再来一壶三十年的上等女儿红,拣你们家几样精致的小菜来几盘。”

绿凝只觉得自己的耳边嗡嗡作响,捏着钱袋的手,紧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