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好一个‘夫人乃是跟从吉相,自然快了’,她当她是正宫的娘娘?如此居高临下地与夫人说话。”初露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愤愤不平地嚷道,“这迟采青真的好生地不要脸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偏房而已,即便是个儿子也不过是个庶出,难不成还真当那儿子能继承侯位么?”
“这等小人得志的女人,还以为有了喜就能一步登天,真是痴心妄想。”水珠儿亦啐道。
“你们这又是作甚,”绿凝抬了抬眼睛瞟了这两个丫头一眼,用手捏了茶杯的盖子漫不经心地赶着杯中的茶叶,“人家自然是了不得的,想如今的皇宫里连个正宫的娘娘都没得,便是想居高临下都难。更何况而今她有喜了,便是比甚么正宫娘娘都金贵,你们就仔细点你们这张嘴罢。”
在迟采青那里坐了一会子,绿凝等人便起身告辞了,那洛瑾亦站起身来,却被迟采青一把捉住了手腕。想那迟采青当时的眼神,真真儿的足以酸死人去,竟不知怎么挤出个目含泪光的凄切神情来,怨怨艾艾,仿佛洛瑾一走便成了负心人般。
“瑾儿,”倒是那郑老太君先说话了,大概是瞧着这迟采青忒地可怜,便劝洛瑾道,“你今儿便在采青房里陪一陪她罢,女人刚刚有喜的时候,身子最弱,有人在旁边好些。”
这洛瑾便迟疑着抬眼,看了眼绿凝。
绿凝在心中冷笑,俗语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而今,重要的倒不是最后的结果是瓜还是豆,而是那个“种”字,既种下了,便总要负起看管的责任罢?
当下,便淡然笑了笑,转身袅袅地去了。
想着当时迟采青脸上那绽放出的既得意又欣喜的笑容,不知怎地却忒地令人心中不爽。想来这迟采青也委实是不是个讨喜的,便是连那样的一种姿态都做得令人生厌,便不知她能生出来怎样个讨喜的孩子了。
绿凝刚儿说了水珠儿与初露,便继续低头喝起自己的茶来。两个丫头相互对视了一下,从自己主子的话里总好像漂着股子不同寻常的意味,但又似乎藏得太深,两个丫头本性愚笨,竟然思量了半晌,也没有参透那话中的意境。
“好了,你们且将这里收拾一下罢,我自去趟管事房看看。”说罢,绿凝便站起身来,放下茶杯,举步走出了“落霞阁”。
虽然已然是初秋,但中午的时候却依旧是阳光明媚。外面的日头很大,高高地挂在天上,散发着炽热的温度,平白的教人感觉到燥热。绿凝从袖口里掏出帕子,在脸前扇着风儿,心里又有些懊悔应当喊个小丫头跟着,好歹拿个扇子与她扇扇。可是要去管事房,终还是自己方便些,这样想着,便加快了些脚步,等到管事房的时候,正巧看见嫣翠在与一个大一点的丫头说着什么,见绿凝来了,便极为开心恭敬地嚷道:“夫人!”
另一个丫头急忙回过头来见礼,道:“芙儿见过夫人。”
绿凝点头笑笑,转头向嫣翠道:“你可还有事?本夫人要找你说点事情。”
“赶巧这会子就闲了。”嫣翠连连点头笑道,“夫人唤我,直接打发明心她们来便是了,何苦又劳您亲自走来。”
“我在屋里坐得久了,必然想要动动。”绿凝简短地回答,那正芙儿见状,便先行告辞走了。嫣翠便将绿凝请到了她的屋里,笑道,“我这小屋子,若在平时可万不敢请夫人来,今儿夫人也算是给我添彩了。”
“瞧瞧,这才做了几天主事,便这样会说话了。”绿凝笑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无疑是个很干净的屋子,虽然小些,但倒也整洁。雪白的墙面,不曾挂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只椅子,屋子里飘着淡淡的香气,倒是绿凝平素里颇喜欢的香了。
“哪里,还不都是夫人平日里**的。”嫣翠笑着,便转身给绿凝泡茶,道,“夫人,都说侯爷近日很是粘夫人,怎么夫人这会子倒有空了?”
绿凝没说话,嫣翠便恍然领悟到了甚么,这会子便转过头来瞧了绿凝一眼,道:“可是因为那迟采青的事情,夫人尚觉介怀?”
“甚么介怀,”绿凝瞪了嫣翠一眼,道,“夫人我哪里需要甚么介怀的。”
“夫人与侯爷平素里感情这样深,在此时有些不快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倒果真要夫人多留个心眼儿,快点也给侯爷添个男丁才是正经。”想了想,又道,“那迟采青的狼子野心可是众人皆知的,夫人还要多多提防她才是。”
绿凝不快地咳了咳,道,“你们休要一张嘴,不是要我生个孩子便是要我提防那迟采青的,难不成夫人我这平生就只这两件事情做得的?”
“不敢,不敢。”嫣翠泡好了茶,转过身朝着绿凝走来,她的脸上挂着笑,说道,“夫人您冰雪聪明,哪里用得上奴婢等人提醒?不过是奴婢等人多管闲事罢了。”
绿凝被这嫣翠逗得笑了出来,见嫣翠已然走到了近前,便伸出手去接茶,道:“我今儿来找你,可是有件事要问你。你可知道在侯府有个破旧的小院儿,还有个黑色的月亮门儿的?”
话刚一问出口,那已然将茶递至绿凝手里的嫣翠却浑身一震,当下手一抖,竟将那茶盏滑落,径地掉落在了地上。
绿凝眼睁睁看着那茶盏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片,茶水四溅,竟溅到了绿凝的裙子上。
“哎呀,夫人,奴婢一时失神了。”嫣翠惊叫一声,急忙蹲下身来,掏出手帕来替绿凝拂去裙子上的茶水,不无懊悔地埋怨自己,道,“怎么就这般毛手毛脚了呢,实在是……夫人,您可没有伤到罢?”
“我倒是甚好,”绿凝坐在椅子上,低下头来看嫣翠,声音却是颇有几分深沉,“嫣翠,你且站起身来。”
嫣翠的身子顿了顿,终还是站了起来。
“嫣翠,我且问你,那个小院儿到底是个甚么地方?”绿凝牢牢地盯住了嫣翠,一字一句地问道,“那院子里是否住着个眉眼弯弯,温柔可亲的女子?”
绿凝每问一句话,那嫣翠的身子便禁不住地抖一抖,待到讲出那女子的形容之时,嫣翠的脸便攸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她惊恐地看了看绿凝,然后迅速地看向窗外,疾步走过去,四下里望了望,理急急忙忙地关上了窗子,转身快步踱到绿凝身边,捉住了绿凝的手,紧紧张张地看着绿凝问道:“我的好夫人,你且快些告诉奴婢,您是如何知道了那个所在,又是如何知道那个的?”
“怎么?”绿凝挑眉,充满了疑惑地看着嫣翠。为什么一提到那个女子,洛瑾的态度便如此勃然大怒,而眼前这嫣翠,却又是如此的害怕。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叫这府里的所有人都闻之色变?
“这……”嫣翠深吟着,思量了半晌,方道,“夫人,奴婢虽不知夫人是如何知道那个地方和那个人的,但请夫人听奴婢一声劝,无论如何,那个小院儿,夫人是断然不能再去的,那个人,夫人也一定不要再提起了。切记,切记!”
“这却是甚么道理?”绿凝被嫣翠这神神叨叨的表情弄得笑了出来,道,“瞧你这般模样,倒好像是在害怕些甚么似的,这侯府里难道还有甚么人使你怕的?不过是个女人而已,难道还能惹来杀身之祸?”
“哎哟我的娘哎!”绿凝的话倒将这嫣翠唬得脸都变了颜色,她立刻上前一步,遮住了绿凝的嘴巴,颤颤巍巍地说道,“我的,我的好夫人哎,你这莫不是想要害死我么!”
说罢,又紧张地往窗外望了望,道:“好夫人,您可是要闯下大祸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绿凝被嫣翠这神神秘秘的举动弄得彻底不耐烦起来,她伸手拂去嫣翠的说,十分不痛快地皱眉道,“你快速速与我讲来,要不然看本夫人怎么收拾你!”
其实绿凝那句“收拾你”的话,对于嫣翠来说并无甚威胁力,但看着绿凝脸上的表情,凭着对自己主子的了解,嫣翠知道,如若这位侯爷夫人若是不将她心中的疑团问个水落石出,那府里则必然不会有个消停,当下便叹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讲起了个中原委。
“夫人,奴婢本来是不想讲与您听的,只因此事牵扯到侯府的一桩极为隐秘之事,况且奴婢也只是听说了这些事情,并不曾亲身经历,所以先前,自也是不想与你说的,还请夫人见谅。”嫣翠无不真诚地解释道。
“哦?”绿凝的眼睛一亮,需知,这位华南王朝最受永嘉帝宠爱的公主殿下乃是个最喜欢发掘秘密之人。在绿凝公主儿时,便因她喜欢乱跑,乱玩的性子惹过多少麻烦!若不是因着有永嘉帝跟着她,无论多远都能将她找回来,无论她惹下多大的麻烦,都有永嘉帝替她处理得干净,哪里还有她今天的安然无恙?只可惜这位顽皮的公主纵然离了先前的身子,如投胎般钻进了另一个女子的体内,也仍不能改掉她喜欢挖掘秘密的喜好,着实地令人无奈。想是那高高在上的永嘉帝知晓了,也必然会扼腕叹息罢。
“快说,是何等隐秘之事?”绿凝目光烁烁地问嫣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