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久,绿凝只觉胸口越来越闷,呼吸似乎都开始不顺畅起来。
她慢慢地停下脚步,微微喘息着。额角已然有晶莹的汗珠儿流下,将两侧的发浸湿,粘在颈上,倒显得那如玉的肌肤愈发的白了。
绿凝将脸侧的发拨到一边儿,却冷不防一条硕大的锁链突然间套在了自己的颈上。冰冷的感觉传进体内,好像寒冷到了灵魂的最深处,让绿凝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她急忙望过去,却见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黑面黑袍的长发怪人。这怪人眼如牛铃,嘴若血盆,看上去很是骇人。
“你是谁?”绿凝惊恐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套住自己的铁锁,“放肆,你如何胆敢如此对待本宫!”
“哈哈哈!”身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笑声,尖厉而可怕,绿凝望去,却赫然于身边出现了另一位白衣白面的怪人,那人长相如黑衣怪人如出一辙,看上去却多了几分刻薄。而这两个人,都像是会发光般,在这黑暗里烁烁生辉,甚是离奇。
“瞧瞧,”白衣人厉声笑道,“就说这些世间的人都执着,成了鬼了也不忘摆生前的谱儿。”
黑衣人的大嘴向上扯了扯,发出一阵有如锯木头般低沉的“吼吼”之声,好像在笑。
“我说,甭跟我们来这一套了,现在你死了。”白衣人一字一句地说着,用力扯了一下那铁锁,将绿凝整个人带起,抓在手里,“死了,就得明白,生前的一切都如烟,散了。眼下,你是个鬼,得听爷爷们的。走!”
说着,拉起绿凝便走。
“放开我!”绿凝心下更觉有些惊慌,那白衣人的力道倒是大得很,将绿凝整个人几乎快要拖倒。她忙不迭地稳住了重心,想要挣扎着逃走,却根本无从着力,整个人像是被施了法,只得跟着那白衣人和黑衣人走着。
“你们是谁?”绿凝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要带我去哪儿?”
“这女人话好生多来,”白衣人嗔道,“我们每天如此忙活,哪里知道你要去哪儿?像你这种未尽阳寿便寻死寻活的孤魂野鬼,我们一天得捉来多少个?要去哪儿,得是阎王老人家说了算。”
白衣人的话,让绿凝的心里渐渐没了底。为人之时,去留自不能随己意,而今死了,难道去向还是由不得自己?
越想,绿凝便越觉得气恼起来,她地用力拉扯那铁索,却不料自己的力道根本没法将铁索从颈上拿下来,只是越来越沉,沉到绿凝竟然难以呼吸。
前面那白衣怪人只是“嘁”了一声,拉着铁索大摇大摆地向前走着,嘴里哼哼呀呀地不知道唱着什么,那黑衣怪人也跟着呼呼嘿嘿的,看上去很是得意。
“放了我!”绿凝不甘地冲着他们喊,“你想要什么,本宫都可以赐给你们!”
“哟,”那白衣人止了唱,哈哈大笑,回首不屑地瞟了一眼绿凝,“你都成了鬼,还有什么东西可给?”
“我……”绿凝一时语结。她情不自禁地回首望了望已经远远离去的碧云宫,急中生智地答道,“你们瞧见那儿没有,那里金银珠宝,要什么有什么。那儿还有最名贵的点翠金冠,价值连城……”
说来也真是可笑,生前,他所赐予她的一切,她连看都不看一眼。而今成了鬼,倒是想了起来。
“喊,”那白衣怪人更为不屑了,“我们要那劳什子的东西作甚?沾尽生灵鲜血的东西,只会碍我等修行,你这小女子好生的恶毒。“
沾尽生灵鲜血的东西?
绿凝错愕地愣了愣。“什么是沾尽生灵鲜血的东西?“
“哟,你竟不知道?”白衣怪人奇怪道,刚想说下去,却不妨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两位,请留步,”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声音阴森而低沉,“小仙这里,倒是有两位喜欢的宝贝。”
“呔!”这会子,倒是那黑衣的怪人吼了声,“哪里来的凡夫俗子,胆敢在鬼差面前挡路!仔细本尊敲碎了你的脑袋!”
空气里像是突然间被寒气笼罩,有如公鸦般的嗓子让绿凝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闪到了白衣怪人的身后。惹得那白衣怪人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鬼差大人休要发怒,您且看……”那人说着,举起了手。手中,竟是一纤细地小草。虽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却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散发出荧荧的光彩,照亮了眼前的一切,也照亮了说话之人的脸。这是一个老道打扮的人,又瘦又小,眼睛狭长,却精光四射,他笑看着这两个鬼差,悠然自得地捻着他的山羊胡子。
两个鬼差的面色大变,攸地倒退一步,然后齐齐盯住了那株小草。
“如何?”老道笑嘻嘻地问。
“咳,”好一会子,那白衣怪人方才干咳一声,怪里怪气地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非也,非也。”老道摇头晃脑地捻着胡子说道,“小仙也是来帮两位鬼差大人解决麻烦的。”
“我二人一向奉公守己,哪儿来的麻烦?”白衣怪人哈哈大笑。
“她。”老道的目光落在了绿凝的身上,目光阴恻,令绿凝心底陡升寒意。
“她?”
“没错,”老道慢慢地走过来,“小仙深喑修行之道,如何不知像这等阳寿未尽之人,只能落得个孤魂野鬼,无处无依的下场?只可怜二位鬼差大人,如此繁忙,还要四处搜罗这些孤魂,实在是辛苦。不如让小仙替两位鬼差大人将它收了,也不使地狱又多个人占位,岂不欢喜?”
老道的话让绿凝感觉到了一丝不祥,她伸出手,捉住了那白衣怪人的衣角。白衣怪人回首,牛铃般的大眼看了绿凝一眼。
有如青泓般的眼眸,黑白分明,似是有隐隐水汽朦胧其间。那眼中有隐约的惧意与不安,还有着对那老道深深地抵触。
“两位鬼差大人,”老道笑着将手中的小草举了起来,“只是这孤魂而已,只要交与小仙,这株仙山神草便是二位的了。如是神草,可是昆仑顶峰最险要之处,集天地之灵气孕育而生的。每日吸取灵气,万年方得成材。说是万年难逢,一点都不夸张。两位大人若将它服下,可增修行七百年……如是机缘,怕也是万年难逢了。”
虽然相貌古怪无比,但绿凝仍可看得出这两个鬼差的脸上出现了犹豫之色。
“看来,不论是人间,还是地狱,人鬼都免不了这个贪字。”绿凝冷哼一声,“便是孤魂也罢,野鬼也罢,想来,都应是有档在案的。那阎王大人如何不知?若拿我换了这株劳什子,莫不怕阎王大人查下来,丢了乌纱帽么?”
“此话非也,”老道摇头笑道,“莫论人生前贵贱,死了同样有如草芥。这等野鬼,随便捉来一个顶了便是,如何能碍了差事。但这七百年的修行……却足以捷足以登高官之位呵。”
绿凝看到那白衣怪人的眼睛一亮,既而哈哈大笑起来。
“也罢,将这话多又麻烦的女鬼与了这老道便是。”说着,便径自捉了绿凝的手,攸然行至老道身前,探手将那株小草抢在手里,放在眼前仔细看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绿凝被这鬼差唬了一跳,又见那老道近在眼前,更加害怕,索性牢牢抓住白衣怪人不肯松手,“你们岂能拿本宫如儿戏,说给谁便给谁的?”
“果然是那仙山神草,单是这股子清香之气,便已然让爷爷我醉了七分。”白衣怪人无视绿凝的怒斥,只将这小草放在鼻子前,深深地嗅,“得,就与了你了。”
说罢,用力将绿凝一推。
说也奇怪,本是紧紧抓住的白衣怪人的袖子,竟然像丝一样在指间溜走了,绿凝整个人朝着那老道的方向撞去。
“多谢!”老道双手捉住了绿凝的肩膀,然后拉起她便朝着碧云宫的方向疾走而去。
“公主莫怕,待小仙带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