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离别夜(1 / 1)

月上桃花乱 晓逍 2228 字 8个月前

最近一周可能两天一更,但是日更字数会增加,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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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爷迎娶王妃,此事不大也算不得小。且不说林家那快被踏断的门槛,就说卫昭华几乎转成陀螺般地忙碌,便知生在皇家是多么无奈的一件事。

好在人手众多,忙而不乱,而我这个终于将要出阁的准新娘则坐在闺房中,任七八个丫头在我头上脸上拼命招呼。

对镜望去,我头戴金丝盘绕嵌珠凤冠,手配金镶红宝石龙凤手镯,耳挂镶红宝凤纹金耳坠,身着大红如意缎金银丝绣牡丹凤凰裳,刺绣百蝶裙,当真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上下裹了严实。

稍稍动一动头,便是叮当作响,声音好似我挂在凤鸣泽的一串玉石风铃。

亏得我懂些内功调息,若是寻常女子,不知会不会落下些颈椎上的毛病。

婚礼的过程我一概不知,这事叫我略略有些郁闷。本以为能同大伙见上一面,却殊不知这盖头往脑袋上一搭,便是两眼一麻黑,连路都瞧不清,更别提是人。

人界的规矩麻烦且繁琐,这与天上真真是不同。十多万年来,观过不少小凤凰们的婚礼,却没一件是这般折腾人。

好容易被安排着拜堂,本上仙却死死不愿跪这些个毫不相干之人。但俗话说入乡随俗,最终只得一咬牙一闭眼,跪了。

一干说辞念罢,礼官终于喊出“送入洞房”,我在黑暗中咧开嘴愉快地笑着,终于解脱了。

新房里,我两手交叠在身前端坐,心里却嘀咕皇家尚不如草莽山贼来的爽快。忆起当初与二虎拜堂时,一来眼前不是如此漆黑,二来也无许多俗礼,倒显得简单干练。

我正自神游间,忽闻窗户“吱”地一声被推开,紧接着便是一人飘然落地的声音。我动了动手,想在那人欺近我的一刻制住他,却在下一刻发现房中没了动静,那人似乎连呼吸也故意放得慢了。

良久,久得我几乎忍不住要揭下头上喜帕时,却猛然被人揽进怀中。龙涎香气扑鼻而来,我原本想要扣他脉门的手僵在身前,就以那般奇特的姿势僵在他怀里。

“你要的,我都为你达成了。往后你幸不幸福,都与我无关。”他放开我,又放肆地隔着喜帕在我颊边印下一吻,这才转身离去。而我,始终配合地没有动,亦没有说一个字。如果这是花无颜要的离别,我自会陪他为我们的情谊拉下帷幕。

花无颜此一离开,或许我与他今生都不会再见,念及数月来的相处,我的一副老心肝,难得酸楚了一遭。

“王妃。”正自哀伤间,却听见有人轻叩房门。

“何事?”懒懒开口,都已到了半夜,大伙才记起我这个刚进门的王妃么?

“王爷有要紧之事出了门,留下话来请王妃早些歇息,不必等他。”

“知道了。”无精打采地垂下头,我将喜帕一把扯下。挪到镜前把头上的金钗玉簪一个个摘下,又脱下身上厚重的喜服,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既然王爷不在府中,我也没必要梗着脖子在这儿充大尾巴鹰,早早睡下才是正事。

“上仙——月尘上仙。”

“耶?”我的新婚之夜当真是热闹,才送走两位,就又来了黄太子。

黄太子出现的比较诡异,他施了隐身咒,起先我瞧不见人影,半晌才看见他晃晃悠悠地现出人形。

“本上仙千金春宵,怎的你这小妖也来凑热闹?”我蹙了蹙眉,看着他一脸局促的样子。

“这个……”搓搓手,再搓搓,“月纯公子将赤宵剑取走了。”

“三哥?”他要赤宵剑作甚?莫非要上战场去了?

“是。”太子苦了一张猫脸瞧着我。

“取走便取走吧,横竖是自家人,不碍事。”我拍拍太子的肩,安慰他道。说罢,自己心里却咯噔咯噔地不安稳,三哥取走赤宵剑,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云羲醒了,第二,丹穴山出事了。排除第一个,那么只有第二种了——

“上仙,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太子绞着衣角,表情十分纠结。

“放心讲,老身的承受能力一向不错。”

“王爷此时出府,是因为天牢又有人被挖心而死。”一双狸猫眼说话间四处乱瞟,目光躲躲闪闪。

“什么妖所为?”这世间,除去魔,会做此等的事算来算去也不过妖这一族。

“小妖不知。”他终于抬起头来看我,表情同样迷惑,“挖心之事向来为我族所不齿,只有急需维持人身容颜的女妖会在阴气极损的情况下偶尔为之。”

我轻轻颔首,“多年前倒是听苍郁提及过此事,只是既已化作人形,当说道行算是不浅,再做这般恶事,只怕对自身也是弊大于益。”修行一道向来讲究些善心,无论人、魔、妖、鬼、神,伤天害理之事端的是做不得。

“上仙可要去瞧瞧?”

“罢了,”我摆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世间的因果轮回总有它的道理。既然有恶妖为非作歹,也自会有降魔之人为民除害,我无端端插了一脚,倒凭白添些麻烦。”

黄太子想了想,拱手躬身道:“是,小妖明白了。”

“你且在清风楼好生顾着生意,另外,”我轻叩着下颌,“凡事要谨慎而行,近日来妖界极是不安分。”

“是,请上仙放心。”黄太子又揖了一揖,“小妖告退。”

“嗯。”对着他挤出一个笑,我点了点头。

送走黄太子,我一个人躺在**,揉揉酸痛的双肩,沉沉坠入梦中。

再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我下了床披上件外衣,就听见外面有人轻轻敲门唤道:“王妃,您起身了吗?”

“进来吧。”在紫檀木椅上端坐,我抬眸看着推门而入的两个小丫头。

“奴婢展颜、展翠给王妃请安。”两个淡粉的身影在我面前屈膝跪下,嘴角噙着适度的微笑。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我打量着二人,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上皆是中人之姿,一举一动里挑不出任何毛病。

瞧来陈简在择人的事上是下了些功夫的,一来美艳者不可选,二来好事者不可选,于是这两个中规中矩的丫头倒刚合适。只是可惜她们乖巧则乖巧矣,却不是我能用的人。

“请王妃净面。”展颜捧上帕子,我略略擦了把脸,随口问道:“王爷可回府了?”

“王爷昨天深夜回来,说是怕惊扰王妃,就宿在了赵夫人院里,现下已经上朝去了。”展颜垂眸恭敬地说着,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惶恐。

“赵夫人?”我扬眉看着展颜,赵清么?卫昭华的侧妃?

“赵夫人是……是王爷先前娶回府的侧妃,按制今早该来向王妃问安的。”展颜声音紧了紧,一旁展翠端着铜盆的手显然已有些颤抖。

我浅笑着将帕子递回到展颜手中说:“王爷宿在何处是王爷的自由,咱们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好。”站起身,我看着展翠,“快些收拾一下,为我更衣吧,总不能叫赵夫人瞧着我这般衣冠不整的样子。”

“是,王妃。”

换上身紫绡翠纹裙,展翠替我简单挽了个云髻,我在花无颜替我置的嫁妆里挑了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插在发间,略施淡粉,总算对得起王妃的头衔。

在前厅坐了片刻,便见赵清带着三个侍妾施施然走进来。赵清一身淡青色素衣,长发松松挽着,一支芙蓉玉簪含蓄地埋在如墨的发中。她的面容如同名字般,清清淡淡。剪水双瞳与世无争,淡眉疏睫,樱桃小口-含着礼貌的笑。赵清的相貌该是不惹人厌的,可本上仙瞧在眼中偏偏觉得心头不舒畅。

跟在赵清身后的三个侍妾唯唯诺诺,眼见是十分畏惧的样子,倒反而让人生出些怜悯。

“赵清给王妃请安。”

“屏儿、珍儿、蓉儿给王妃请安。”

我轻轻靠着椅背,看眼前哗啦一下子跪着的四个人,忽然觉得这瑞王妃也不是恁好当地。

“各位妹妹都请起吧,往后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谢王妃。”

四人从地上站起,赵清抬眸望着我,清亮的眼中看不出情绪,仿若无欲无求一般。

“在这王府里,我虽贵为王妃,但却比妹妹们进门晚,若是日后有何怠慢之处,还请妹妹们多担待。”我接过展翠递过的香茶,浅浅呷了一口,对四人道。

“奴、奴婢不敢。”三个侍妾又慌忙跪下,诚惶诚恐。

“咱们既然进了王爷的门,就该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凡事要以王爷为主,彼此之间也要相互照顾才是。”我看看四人,“我的意思,你们可明白?”本上仙可没工夫日日同你们争风吃醋,是以丑话还是说在前头的好。

“奴婢明白。”侍妾们依旧跪在地上,而赵清则站在一旁,对着我遥遥一福。

我低笑颔首道:“既然妹妹们都了解了姐姐的一番苦心,那我就不多说了,”顿了一顿,“妹妹们若是无事就回各自园子歇着吧。”

“是,奴婢告退。”屏儿、珍儿、蓉儿三人如蒙大赦般慌忙离开我的势力范围,赵清却立在没动。

“妹妹可是有事?”我转而笑呵呵地看着赵清。

谁料赵清竟突然神色惊慌地在我面前“扑通”跪下,眼里也立刻蓄满了泪水。

“王妃,清儿知错了。昨夜不该生病,不该让王爷担心,更不应请王爷宿在清莲院里。清儿就该劝王爷回王妃这儿来,可……可清儿昨夜实在是痛得说不出话来,才酿下了如此大错,请王妃恕罪。”

我苦笑一下,这丫头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请王妃责罚清儿。”泪珠顺着赵清巴掌大的小脸一颗颗滑下,倒真真叫人心疼了。

我轻叹一声,拉住她的手说:“你不必……”

“啪”一个巴掌脆生生掴在她脸上,我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正握着我的手狠狠抽在自己脸上,白皙的面上登时出现五条红红的指痕。

“你!”我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妃,请王妃消气。”赵清整整凌乱的发髻,颤巍巍地道。

“月尘!”一声厉吼在门口乍起,我抬头望去,卫昭华正满面怒气地立在门前。

“王爷……”赵清跪坐在地上,泪水连连地看向她的夫君。

于是我彻底明白赵清演的是哪一出,我懒懒倚在檀木椅上,执了瓷杯哧溜哧溜喝着茶,看面前的一男一女上演苦情戏。

半晌,卫昭华才放开赵清,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劈手夺过我手里的瓷杯,重重摔在大理石面的桌上,杯里的水“哗”地溅了出来。

“展颜,拿布擦擦。”我没看卫昭华,指着水渍对展颜道。

“月尘!”卫昭华抓住我的手腕,怒视着我,“清儿有孕在身,她就是再错,你也不能动手呐!”

“哦?”我抬眸看看卫昭华,淡淡道:“王爷,您莫不是忘了我的出身吧?”手腕一翻,我挣开卫昭华的大手,起身走到赵清身边,“若是我真的动手,她还有命么?”

“你——”卫昭华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踱到他面前,笑呵呵地问:“王爷的长子?”又看看赵清,“是我的疏忽了,望王爷海涵。”

不等卫昭华开口,我便回身唤了展翠道:“展翠,你去取了我陪嫁的十二根天山雪参送到赵夫人院里,叫丫头们炖了汤为夫人进补。”

“是。”

展翠走后,我看着有些发怔的卫昭华说:“这雪参是无颜亲自在天山所掘,其价千金难衡,送与王爷长子强身健体,就算是月尘赔罪了。”

“月尘,”卫昭华终于长长叹出口气,牵住我的手说:“你知道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

“爱子心切嘛,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明白的。”我握住卫昭华的手,眼角扫到赵清,这丫头一张俏脸几乎拧巴在一起。

所谓之打蛇打七寸就是这般道理,她赵清在意的是卫昭华疼她,我却偏要提卫昭华上心的是孩子。她希望卫昭华埋怨我,同我置气,我就退一步,让卫昭华满腹戾气化作绕指柔,到头来觉得对不住的反而是我。

“来人,送赵夫人回清莲院。”卫昭华一挥手,吩咐道。

“是。”陈简忽然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带着两个丫鬟,慌忙搀着赵清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