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二十来分钟了。”
明琛回了姜黎一句,闻言,姜黎眉头微蹙:“为什么没早点过来告诉我?”
“大哥说他能解决。”
听了明琛这话,姜黎倒是没再多言,不过,她脚下的步子不自主加快两分。
前院。
将星星站在院中碗口粗的梅花树下,她直直地看着明霆,没错,明霆此刻距离将星星两步开外站着,二人一个眼含泪光,一个神色冷若冰霜。
“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交往?是我有哪里不好妈?”
她都已经放下尊严追求他,且追到他家里,为何就是不愿接受她呢?难道她真得很差劲,以至于这人对她不假辞色?
“我说过对你无意,这和你好与不好毫不相干。”
明霆的眉头几乎拧成疙瘩,他实在搞不明白,眼前这个疯女人作何突然想要和他交往?
虽说他们家和将家不算陌生,但两家的小辈日常并不怎么走动。
当然,作为将家曾经的孙女,陆萱萱除外。
毕竟这是他妹妹的朋友,平日里只要有假期,两个小姑娘没少聚在一块。
可陆萱萱是陆萱萱,他眼前这位,将家的亲孙女将星星,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熟悉。
不料,今日大年三十,他刚回家没多久,对方便找上门,一见到他,开门见山向他表明来意:想成为他的女朋友。
说实话,这很莫名其妙!
因为长这么大,他和将星星没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单独接触过,只知道对方是将家的亲孙女。
怎就被对方盯上?
完全不顾女孩子的矜持,跑到他面前说些疯言疯语?
“洛明霆,你撒谎!”
泪水顺着脸庞滴落,将星星说:“肯定是你觉得我没陆萱萱好,对不对?可陆萱萱已经是你弟弟洛明琛的女朋友,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她陆萱萱是大学生,我同样是,而且我的家世比陆萱萱好太多,长得也不比陆萱萱差,这样的我,做你的女朋友,难道让你丢人吗?”
“你回去吧,我不想和你在说些有的没的。”
顾及自身涵养,明霆没有把话说得太过难听:“另外,我和你一点都不熟,希望你日后不要再给我造成困扰。”
音落,明霆转身,他提步欲回正厅。
却没想到,将星星快步追上他,一把抓住他的左臂,她说:“你不能走!洛明霆,你还没给我准话呢,我不要你走!”
垂眸,明霆看着将星星抓着自己左臂的那只手,幽邃的眸底闪过一抹冷芒,他一字一句说:“松手!”
“我不!”
将星星倔犟地摇摇头。
“别逼我向你动手。”
明霆的语气听起来浅淡,可里面夹带的冷意令将星星不自主打了个愣颤,可她依然执拗地不把手松开,见状,明霆直接掰开她的手,接着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方蓝白格子手帕擦手,他擦得很是认真仔细,然后在将星星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走至不远处的垃圾桶,将这方手帕随意地丢了进去。
“洛明霆!你这是在嫌弃我?我是什么脏东西吗?要你这么羞辱我?”
短暂怔愣,将星星回过神,她看明白了明霆的举动是何意,不外乎是在嫌弃她,如同嫌弃垃圾一般……这不仅伤人,且带着严重侮辱,这是不给她留一点颜面,残忍地将她的脸朝地上踩,可恶!
她就没见过如此可恶的男人!
然,明霆只当没听见她在说什么,提步朝正厅继续前行。
“洛明霆!”
再次追上来,将星星拦在明霆身前:“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给你说法?”
明霆挑眉:“将小姐要我给你什么说法?我和你一点都不熟,你要的说法我给不了。”
“你刚才在羞辱我!”
将星星眼里的泪水如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掉落。
“将小姐,即便你所言属实,但那也是你自找的。”
明霆眉眼间染上一抹厌恶:“好了,我家不欢迎将小姐,你没其他事的话,请立刻离开。”
“你好过分!”
将星星哭出声。
“这如果算是过分,只能说将小姐你的见识过于浅薄。”
留下这一句,明霆面无表情,他绕过将星星前行。
就在将星星欲再次拦住明霆之际,姜黎走进前院,她喊住将星星:“将小姐!”
“妈。”
明霆看向姜黎打了声招呼。
“嗯。”
姜黎点头,以示回应,继而眼神示意明霆回正厅。
在明霆走后,她走至将星星面前,浅声说:“你今个的来意我已经知道,看情况,我家明霆对你并无意,为了你的面子着想,阿姨希望你不要做过多纠缠。”
微顿须臾,姜黎续说:“女孩子还是矜持些好,尤其是在男孩子面前,否则,就显得太不值钱,会被对方看轻的。”
“可洛明霆已经在把视作脏东西!”
将星星泪眼中满是委屈:“我真得很差劲吗?为什么他不愿意和我交往?”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家明霆对你无意,并不代表你不好,这只能说他和你没缘分,而你完全没必要自轻自贱,不然,你这就叫自我作践,真这样的话,你既对不起你自个,更对不起你父母。毕竟父母把你养大,不是让你轻贱自个。”
姜黎温声劝诫。
这时,席景御从正厅走出。
“妈,二哥说你找我?”
到姜黎身边,席景御问了句。
“嗯。”
姜黎点头,而后说:“你开车送将小姐回去,记得把人送进家门。”席家和将家住在同一个大院,两家又是世交,由席景御送将星星回将家,在姜黎看来,眼下是比较合适的。
“好。”
席景御应了声。
将星星沉默着流泪。
“走吧。”
席景御看眼将星星,见对方站着没动,他不由催促:“快点。”对于将星星,席景御说不上厌烦,却也没多少耐心。
他就想不明白,在他们大院,怎么就出了将星星、高馨月这样两个女孩子?仗着点家世,便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好似眼睛长在头顶,且日常拿鼻孔和人说话,好没教养可言。
且两人的脑回路不相上下。
一个明知他弟弟和果果打小就是一对儿,却偏偏喜欢往他家跑,一看到他弟弟就往身边凑;一个明明自身条件不是一般差,和他妻弟从没有过交集,却妄想成为他妻弟的女朋友,被人婉拒,不知借坡下驴,仍一心纠缠,简直不可理喻!
……
在席景御开车载着将星星离开大宅后,姜黎琢磨片刻,给骆思纯拨了电话。
她言语婉转,说了下将星星来找明霆的事,在结束通话前,向骆思纯道了句抱歉,这让骆思纯觉得好一阵脸热。
“怎么了?”
将南征见妻子结束通话神色不怎么好,禁不住低声问了句。
“星星去了洛家。”
夫妻俩这会在二楼他们自己房间,听了骆思纯的话,将南征几乎没深想,就明白骆思纯言语中的意思,他嘴角紧抿,静默半晌,开口:“是去找明霆那孩子?”
“嗯。”
骆思纯点头。
将南征:“被拒绝了?”虽是问,但他心里已有答案。
闻言,骆思纯再次点头,她说:“我是着实想不通,洛家的三胞胎和星星压根就不熟,她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要和明霆交往。”
“她是在和萱萱比长短,要说喜欢明霆,我看未必。”
将南征说出他的看法。
“人和人能比吗?”
骆思纯皱眉:“再说了,她和萱萱比个什么劲?萱萱是打小结识洛家的三胞胎,现如今和明琛那孩子交往,是人家俩孩子互相看对眼,哪里像她……倒贴上去都没人拒绝,这是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脸面,连带着丢咱们的脸。”
“别这么说。”
将南征看眼妻子:“不管怎么说,星星咱们的女儿,她变成现在这样,咱们做父母的脱不开责任。”
闻言,骆思纯不高兴了:“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和咱们脱不开责任?是我对她不好,还是你对她不好?又或是她十岁前在陆家吃过苦受过罪?
当年被抱错,这事谁都不愿意发生,要追究责任,是卫生院的护士工作出错……后面她回到这个家,你自己说说,我这做妈的有哪里对她不好?可结果呢?她根本就感受不到家里人对她的好,只一味找事,觉得她当年被报错,都是咱们欠她的,我反正是不知道该怎么管教了。”
骆思纯的情绪有些低落。
“是不是咱们以前管得太松?”
将南征说:“咱们只想着对星星好,只想着补偿,忽视了其他方面的教导?”
“你敢大声斥责、敢直接动手?”
骆思纯看眼将南征:“我没想过补偿什么,我是以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对她好,给她讲道理,但很显然,是她自己心思重,非得想些有的没的……不是我说,你以前要是对星星疾言厉色,甚至对她动手,你看她会不会给你来个离家出走。”
将南征:“照你这么说,星星难不成生下来就是现在这样?”
骆思纯:“我可没说。”
将南征:“那你说现在咋办?”
骆思纯:“凉拌。”
“……”
将南征一时间被噎住,片刻后,他说:“我去洛家把星星接回来。”
“正在回来的路上。”
骆思纯说:“景御开车送星星到家。”
“……既然有景御送回来,我就不过去了,走吧,下楼。”今个是年三十,家里正忙着,他们两口子长时间待在房间实在不像话。
“嗯。”
骆思纯起身,跟在将南征身后,两人出了卧室。
……
送将星星进了将家客厅,席景御没有多留,在和将家人打了声招呼后,就开车返回大宅,连自个家的门都没进。
不过,到半下午,姜黎不顾明薇撒娇,就把女儿女婿送上车,让小两口赶紧回自个家,陪家里人吃团圆饭。
“姐,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她?”
晚上十点多,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用过团圆饭,姜黎看出冯亦有话和她说,便起身带着冯亦到她和洛晏清的院子,两人坐在待客厅聊了起来。
“是出了什么事?”
姜黎不知冯亦所言何意,不过,冯亦口中的“她”是指哪个,姜黎还是知道的。
“她没给姐打电话?”
冯亦问。
“没有。”
姜黎摇头。
两年前冯老爷子病逝,作为遗孀,方素倒是被允许可以继续住在大院,但姜黎和这位生母如以前一样没什么走动。
“她在电话里说想见我最后一面,我……”
冯亦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他的语气不难听出复杂意味:“我猜测是她癌症复发,且有可能无法再医治……姐,就她以前对我做过的事,说实话,我并不想出现在她面前,但……但她到底生养了我,要是……”
“不用纠结,你的情况和我不一样,想去看她便去看看,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姜黎心态平和,听她说完,冯亦问:“姐不一起?”
“……”
姜黎沉默。
“你是不是还在恨她?”
冯亦又问。
“没什么恨不恨的。自打我记事起,我就生长在瓦里村,是我爹娘的女儿,至于方女士……她在我的人生里一直都只是个陌生人,毕竟当年她一生下我就丢弃,那会我和她之间便已没了关系。
后来我和她虽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可这么多年来,我们并没有什么牵扯,既然关系都摆在这了,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再出现在她面前?”
姜黎说:“你或许会觉得我绝情,但我觉得我问心无愧。”
“姐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觉得你绝情?就像你说的,她是生了你,却又在生下你后把你丢弃,这说明是她自个斩断了和你的母女关系,你不去看她,并无过错。”
冯亦这番话是出自肺腑,因为他自己也很清楚,作为方女士生的孩子,他和姜黎是不一样的。
是的,他们姐弟不一样。
方女士不管怎么说,生了他,给了他一个家,且养了他近十七年,哪怕在他身上没用多少心,甚至于坑害他,但生养之恩他不能忘。
而姜黎,他这位异父姐姐,早年被方女士生下来后,没走出卫生院就丢弃在厕所垃圾桶,这等同于直接断了一个小生命的生路。
换句话说,若是没有姜家叔婶的善心,他姐怕是难活到今天。
毕竟一个早产儿,被医生断定很难养活的小女婴,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很难有人愿意捡回家花心思去抚养?
姐弟俩聊了二十来分钟,起身一同前往花厅继续陪伴家人看春晚。
……
“今下午的事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零点钟声敲响,姜黎和洛晏清回到他们住的院子,这会儿一进房门,姜黎便随口问了男人一句。
“你是指……”
洛晏清不解。
“将家那小丫头找团子那事。”
姜黎提醒。
“洛明霆都那么大的人了,他的事他自个可以解决。”洛晏清说着,前去洗漱,等他再回到房间,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姜黎去洗漱,就把到嘴边的话暂时咽回喉中。
数分钟一晃而过,姜黎返回,她坐在梳妆台前涂好护肤霜,说:“万一明霆对将家的小丫头动了手,你会怎么做?”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洛晏清给出的回答不带丝毫含糊。
“你就这么确定?”
上床躺到自己位置,姜黎看眼男人。
“我相信自家孩子的人品。”
洛晏清说着,单挑一眉:“难道你对洛明霆的人品有质疑?”
“洛先生可别随口冤枉人。”
姜黎说:“我就是担心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往往很难控制自己的言行。”闻言,洛晏清开口:“说到底,你还是对洛明霆的人品,甚至对我的人品存有质疑。”
“和我较真了吧?!”
姜黎翻过身,侧躺着面向男人:“知道你人品好,从未想过对女人动手,但团子年轻气盛,难保他情绪一激动,做出不理智的事。”
洛晏清:“我是从没想过对女人动手,但有一种情况除外。”
“什么?”
姜黎眼睛大睁。
“如果哪个敢欺辱你,我可不会管他(她)是男人还是女人,照打不误。”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不能给自己的女人讨回公道,算什么男人?
姜黎闻言,禁不住笑出声:“别,千万别,我可不想看到你对女人动手,这实在有失洛先生您的格调。再说,我还没懦弱到需要洛先生你帮我出头。”
洛晏清:“其实暴力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有时候反而会将问题严重化。”
姜黎:“原来洛先生知道啊!”
“不知道。”
洛晏清傲娇起来,看着他的别扭样儿,姜黎凑上前,在他唇角亲了下:”好了,就今下午的事我并非在指责你什么,只是觉得你那会应该站出来把团子叫走,这样将家的小姑娘在咱家待着没意思,便会回她自个家去,这样也就不需要咱家女婿专程送一趟。”
“洛明霆今个不把话说清楚,对方只会没完没了。”
“……也是。”
“那你说将家的孩子还会不会纠缠洛明霆?”
“不清楚。”
“这难不成又是你说的恋爱脑?”
“不算是。将家的小姑娘应该是不服气萱萱和汤圆交往,她自个对团子估计没男女间的意思。”反正她没从将家小姑娘眼里看出对她家团子有什么爱意。
洛晏清没出声。
姜黎这时想起一事,她说:“知然算是实打实的恋爱脑,孩子生下来直接给了她生父,她自个和她丈夫住在出租房,我觉得她年后怕是不会去复学。”
“不复学做什么?”
洛晏清不解。
“我和你说过的精神PUA,你还记得吧?”
姜黎问。
洛晏清“嗯”了声,说:“你的意思是那孩子被她丈夫精神PUA?”
姜黎:“难道你不觉得?”
“我没这么认为。”
洛晏清回复。
“要拿捏住知然,那个崔家栋肯定会从多方面对知然进行PUA,以此满足他的优越感,以及对知然的掌控欲。”
说着,姜黎轻叹口气:“很可惜知然不听劝,非得栽进那个崔家栋的坑里,这就好比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等崔家栋毕业,如果没能留在北城,知然怕是真会跟着对方前往G城老家,这离得远了,小丫头若真有个什么事,只能自个受着了。”
洛晏清:“你都是姑奶了,不用操这份心。”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是实在不希望她有一天遭遇到不好的事。”姜黎是真为白眼狼侄孙女捏把汗,但她很清楚就算她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白眼狼侄孙女非但不会听进耳,有可能还会怼她几句,说她多管闲事。
“明个你在一泓他媳妇跟前提两句,至于后面会不会出现你说的情况,就不要管了。”
好言难劝该找死的鬼,洛晏清可不希望姜黎为一个白眼狼费神。
“行,我明个就和颜柔说说。”
姜黎嘴上这么说着,却也知道她说了也等于白说。
只因颜柔根本管不住知然,且知然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改姓文,且自打断了关系后,就没再和老姜家任何一人有过走动。
想到这,姜黎不自主为白眼狼侄孙女感到头疼。
……
翌日,也就是年初一,在姜一鸿和颜柔回颜家前,姜黎把两人叫到一处说起她的担心。
“小姑,我的话她不会听。”
颜柔面露苦笑:“她现在都不认我这个妈了,即便我找到她,估计也会被冷言冷语赶出门。”
“那你们就由着她被那个崔家栋?”
目光从颜柔身上挪向姜一鸿,姜黎说:“知然如果年后不复学,等到六七月份崔家栋毕业,他的工作如果不能在北城落实,势必要回到他老家那边去,到时,知然八成得跟着前往,这往后离得远了,她出个什么事,你们难道真能放得下心?”
颜柔:“可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着崔家栋,如果我们说的话她能听进去,就不会有那个孩子出生。”
姜黎:“那就只能看颜柔她生父是否真能给崔家栋在北城安排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