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梅花落
“你如此畏寒,怎么大晚上还在外面吹风?”秦怀皱眉看着他,大晚上的还穿一身黑衣。
楚南柯停顿片刻才缓缓说道:“睡不着。”
秦怀沉默半晌,空气静谧,风穿庭而过,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以前从来不会失眠,可我父亲常常失眠,每次看他一夜无眠面容憔悴我就觉得心疼,愈加痛恨失眠,后来,我自己也开始失眠,我终于知道他的难受,可惜我已没办法告诉他。”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失眠的人,心里总是装着事情。”
楚南柯呼吸一窒,神色复杂的看着对面面容哀伤的人,手指渐渐收紧。
秦怀一笑:“不如你把心里装着的事情告诉我,我把我的告诉你,我们互相交换,把让自己失眠的东西抛出去,或许就不会失眠了。”
楚南柯一笑,拢了拢披风:“好啊,你先说。”
“为什么是我?你先说!”秦怀瞪着他,一边却解下自己的披风走到他面前为他披上,楚南柯抗拒的抬手,秦怀一把按住他的手:“我可不想还没说完你就在这永垂不朽了。”
楚南柯失笑,不再抗拒,拉住披风裹在身上,笑着看向秦怀:“这是你的提议,当然是你先说!”
秦怀皱眉:“剪刀石头布?”
“好。”楚南柯笑着从披风里伸出手,秦怀把灯笼挂到一侧,周围稍稍亮了些,她拍拍手一脸坏笑的看着楚南柯:“这个我可还没输过呢。”
楚南柯失笑,凤眼弯起,长眉入鬓,秦怀呆了一呆,摇摇头:“难怪你不常笑,大男人笑起来这么妖艳。”
楚南柯不以为意的看着她,秦怀朝他努努嘴,两人一起出拳,秦怀看着他修长的五指并拢暴露在空气里,又看看自己的剪刀手,顿时笑起来:“嘿嘿,你输了,你先说!”
楚南柯苦笑着收回手,眼底却是深深的笑意,沉默片刻才说道:“我出生时,母妃因难产而亡,我是常嬷嬷带大的,小时候,宫里唯一对我好的只有淑妃和三哥,后来·····”楚南柯眼神一暗,秦怀小心的看着他,不受宠的皇子,童年肯定是黑暗的。
“后来,常嬷嬷也死了,皇上将我分到皇后膝下,皇后已有一子,便是太子,我每日和太子一起学习功课,念书还好,骑马射箭我却是样样输。”
“你身有寒毒还让你学骑马射箭?”秦怀惊呼。
“作为皇子,若是连马都上不了,谈何治国平天下。”楚南柯笑笑,“这是皇上对我说的,后来太子看我实在·····可怜,就在训练的时候和我一起从马上摔下来,他故意射箭射不中,被皇上知道后狠狠的打了一顿,皇上以为是我要求太子这样做的,怕我误了太子的功课,就又将我分到淑妃膝下。”
秦怀手指缓缓曲起,定定的看着楚南柯,他低着头,声音平静无波,几绺发丝垂在额际飘荡,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一点都不疼,秦怀心想,再大的痛,如果疼了很久,也会渐渐麻木,“后来呢?”
“淑妃待我很好,三哥也很好,皇上好像也渐渐忘了我,我也算自得其乐,直到有一天,我去找淑妃,在那里见到了大皇子,我在淑妃娘娘的紫云宫呆的久了,有些规矩并不常常遵守,那日刚巧大皇子去找淑妃,我冲进去没有行礼,冲撞了大皇子,后来和他的近身侍卫打了一架。”楚南柯抬起头看向远处,有些自嘲,“我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后来这件事闹到皇上面前。”楚南柯笑起来,秦怀看着他微扯的唇角,心底火辣辣的疼起来。
“我跪在大皇子和他的侍卫面前认了错,皇上才饶了我。”
“侍卫?!”秦怀惊呼,一个皇子给侍卫下跪,简直前所未闻。
楚南柯点点头,深潭一般的眼眸如同蒙了一层雾,秦怀愣愣的看着他,心里无端的疼,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父亲,都是她的父亲造成的,秦怀蓦然低下头,泪水猝然落了下来,她使劲眨眨眼吸吸鼻子。
楚南柯自嘲的笑:“我是不是很可怜?”
“不。”秦怀摇摇头,“我只是心疼那个第一次下跪的孩子。”
楚南柯一愣,沉默了下来,空气静谧的飘扬,安静的让人愈加清醒,秦怀深吸口气,仿佛可以听见梅花飘落的声音。
“我从小就调皮,父亲很疼爱我,我还有个宠我的哥哥,即便我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想办法摘给我,我很快乐,无忧无虑,但我有个很不讨喜的妹妹。”秦怀低下头,眼圈有些湿,她忽然想到,刚才楚南柯说话的时候,也是低着头,他是不是也湿了眼眶?
“父亲很宠她,总是惯着她,她很骄纵,甚至无理,总是以为自己是公主,想要什么就非要得到手,她抢了我的很多东西,分走了父亲的宠爱,我有时会很恨她,也会恨父亲,但我依然是快乐的,我依然有父亲和哥哥的宠爱。”秦怀忽然哽咽,她仰起头靠在柱子上,死死的压抑着自己发出声音,她在心里默默的说,可是后来,这些都倒在了血泊里,这个她一直恨的妹妹,从出生就注定为她死,给她快乐的这些人,最后都用命换了她的命,所以楚南柯,你一定想杀了我,可是我不能死,我若死了,就和现在的你一样,无法向自己的亲人交代。
风声哀鸣呜咽,暗夜里,楚南柯静静看着面前如同孤独的小兽一般哽咽的少年,他的整个身体都朝外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悲伤和哀痛,楚南柯默然起身离去,他穿过雪白的梅园,花瓣缓慢的飘落在他的额头发际,他走的很慢,如同落在地上的气球,每一步都逼着自己踩到坚实的泥土,他的眼神寂寥,面容苍白,长袖中的手指缓缓收紧,骨节毕现,在微微的颤抖,他走出梅园时,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如同走过了一段时光,蓦然沧桑,他走的很慢很慢,最后终于停在黑暗里,薄唇紧抿,终于做了决定,他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靠在廊柱上的少年眼神如丝一般黏在他单薄背影上的眷恋,没有看到少年的手里捏着的薄如蝉翼的信纸,上面写着:南柯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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