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正跌跌撞撞的走回来,声音颤抖着:“电话里有没有说……岑歆现在在哪里?”
他怕自己这样冲进去,但其实还是找不到岑歆的。他怕自己在里面走来走去,还是找不到岑歆。那样太耽误时间,他只要一动脑子,立马就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陆露想笑,但是此刻又不能露馅。她掐了自己的手背一下,登时疼的茨起了牙齿:“……电话里的人告诉我,现在岑歆大约是抢救……过来了吧,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岑歆,现在在哪个病房里。”
“那我们还不快点去!”忍不住的,陈奇正开始催促起陆露来。大约是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善,陈奇正脸上变得有些羞愧。
但是现在陈奇正的担忧的几近狂躁的神情,陆露却觉得很满意。
这对小青年,都是吃饱了撑的。现在不在一起,难道还非要等两颗心受尽了折磨蹉跎,伤痕累累再在一起?那个时候就不是爱了,只是相依为命的取暖罢了。
趁着现在两颗心离的这么近,干嘛一定要折磨彼此呢。如果日后真的分道扬镳,只怕提起现在更会唏嘘异常吧。
只是现在陆露觉得很开心,那伤心的表情就快要演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只会被陈奇正看出端倪来的。陆露轻轻咳嗽了一声:“跟我来。”
果然,陈奇正的一颗心都放在了刚才她那句“自杀”上面,现在神情惶恐万分,根本没注意到陆露正在筹划什么。他听到说“跟我来”的时候,神情变得抖索了许多,然后,匆忙的跟在了陆露的身后。
走到“事先准备”好的一间屋子,陆露神情悲痛的站在了门口,看向里面的那张病床之上。
当然,此刻心里只有岑歆的陈奇正,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这一切,是早早就商量好的。
陈奇正看着陆露的表情,自己心内紧张极了。他站在门外犹豫了很久,但是终于对岑歆的感情让他战胜了恐惧,陈奇正用力的呼着气,然后走了进去。
他害怕,看见病房里的岑歆……已经死去的样子。
但是看到病床的那一刹那,陈奇正还是愣在了那里。他没有看到已经不行或者是快要不行的人,甚至在看到病**那个人的时候,陈奇正觉得这个人好陌生,完全不像是岑歆。
不像岑歆是正常的,因为**这个人浑身裹满了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来。但是这两只眼睛上面看起来也格外的红肿,根本就不成样子。
陈奇正有些颤抖的问:“这是岑……歆吗?”
陆露听着,觉得心头一跳,她唯恐陈奇正察觉出什么,急忙皱着眉头问:“陈奇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骗你?还是看到岑歆这个样子,就觉得自己不爱她了,想当即离开对不对?”
**的人当然不是岑歆了,是陆露花五百块请来的“群众演员”。她对于这个群众演员没有任何的要求,只让她别说话,躺在**就可以。必要的时候,如果能再露出痛苦的表情就可以了。
要知道,找到和岑歆身材差不多,演技还可以的“群众演员”,可真的大费周章。
那个“群众演员”在知道陆露是要帮助一对有情人的时候,当即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情。本来一个小时前缠上纱布就可以。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主动要求提前三个小时缠上纱布,说是要感受一下绝望的感觉。
这纱布不薄也不厚,可要是在身上缠三个小时,也不知道会不会捂出痱子来。但是看着这小姑娘还坚强的躺在病**,一动不动的,陆露对她不由得生出了敬佩之情,在那里考虑着过会儿要不要和这个小姑娘再加点辛苦钱。
但是这一切的图谋,可怜的陈奇正并不知道。听到刚才陆露的反问之后,陈奇正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倒也不是看到岑歆变成这个样子他想要离开,只是他一时无法接受,为什么岑歆变成了这个样子。陈奇正颤抖着自己的手,他伸出去想要摸一下岑歆
的脸。
但是在层层纱布下,他却又犹豫的缩回了手。他不敢动,他怕眼前的女孩子会觉得痛。他不懂自己的力道,他怕自己伤害到她。
这样的动作在陆露看见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但是看在陈奇正又缩回手,她才放下心来。
毕竟这个女孩子和岑歆并不是很像,要是陈奇正仔细分辨的话,是肯定能看出端倪的。要是看出来了,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陆露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对着陈奇正道:“医生来了。”
陈奇正这才缓过神来,表情痛苦的看向医生的位置。
当然,医生也是事先串通好的。陆露只是对着这个医生夸张的说出了岑歆是如何爱着这个男人的,医生也像是有美满家庭的人,所以在听到后格外的唏嘘,觉得帮助陆露撒这个谎。
但是等到陆露说要感谢他的时候,医生却笑笑摆摆手:“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医生的职责,现在我做的虽然不是愈合病人身体的伤口。但是能够帮助病人的心理,我也觉得很光荣。而且我们上头有规定,是不能收受礼物的。能够帮助别人,我们的心灵也得到了升华,也得到了帮助不是吗?”
这个医生说的话很简单,但是每句都像是蕴含着大道理一样。这个医生见惯了生死,的确比他们看起来都要想的通透。
这个医生站在这里,笑着和陆露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
陆露这才放下了心,站在那里,也没有那么慌张了。
医生看了一眼他们两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你们俩,谁才是病人的家属?”
听到医生这么问,陈奇正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了。他和岑歆……没有什么关系吧,陆露也只是她的上司。岑歆的爷爷是不是还不知道……要说岑歆的爷爷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终归还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岑歆吗?陈奇正脸上露出伤感的神情,久久没有回答。
早就料到了陈奇正会有这样的反应,陆露走上前,神情紧张的看着医生,装模作样的问道:“医生,我是岑歆的上司……岑歆她怎么了?”
听到这个回答,医生故意看了一眼陈奇正。
陈奇正看到后,神经变得更紧张了一些。
医生叹了一口气,那些事先想好的托辞就这样从他的嘴里讲了出来:“目前病人的情况看起来很不乐观,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藏了一大把的安眠药片,全部都吞了下去。但是她好像是担心自己不能自杀成功,还准备了许多的玻璃瓶子,在吞下药片之后,她把一个瓶子打破,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但是最重要的,是她在昏迷的一刹那,把地上的那些玻璃瓶子全部弄碎。那些碎片就这样扎进了她的身体里,虽说我们已经想尽了办法为病人洗了胃,也尽量把病人身上的碎片检出完毕。但是病人失血太多,求生意志还很差,所以情况很不容乐观。”
这些事情,是陆露和医生研究了很久之后才研究出来的。他们想,岑歆的脸一定要被挡住,所以只有脸在被毁的时候才能挡住。但是一个想要自杀的人,怎么会选择先毁掉自己的脸呢,这在情理上说不通。然后,因为这个女孩子和岑歆的身材终归是有出入,要是不藏起来,肯定还是要露馅。
他们想啊想,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拙劣的自杀办法。
其实换一个神智清醒的人,稍微思考一下,都能看出来这里面藏着的猫腻。但是此时的陈奇正不一样,陆露事先就做足了铺垫,就是为了迷惑这个时候陈奇正能够正常的思考。
果然,陈奇正在听完这个医生的这么一番话之后,他痛苦的捂住心口,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扎上了那么多的碎片一样,难受极了。
光是想到岑歆那个时候的感受,陈奇正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是不是真的是他的错,没有陪着岑歆,所以岑歆才会这么绝望的选择自杀……才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当时自己能够陪着岑歆……真的就会改变吗?明明是岑歆说不想要看见他,所以他才离开的啊。
陈奇正抱着头,觉得痛苦极了。
医生大抵也觉得这样欺骗陈奇正很不厚道,但是他很赞同陆露的看法。这两个人现在刻意在他们中间画出一条鸿沟,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知道要如何迈出这一步,所以……如果没有外人帮助的话,这两个明明彼此相爱的人,恐怕早晚要咫尺天涯。
所有的人,包括在病**屏着呼吸的那个小姑娘,都在等陈奇正做出决定。当然,陆露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关于帮助岑歆的这件事情,她只是在赌,赌陈奇正对岑歆的感情。如果他真的爱岑歆,那么无论怎样,陈奇正都会做那个他们意料中的决定。
但如果陈奇正不爱岑歆……那么放弃也是应该的吧。
这个病房里知晓真相的人,心脏都跳的飞快的,等待陈奇正的决定。
陈奇正胸口在那里起伏着,像是过的很艰难。然后,他终于缓缓的张开了嘴巴,看着医生问道:“那她怎么样,才能醒过来?”
终于切入主题了!三个人的精神登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医生看了一眼陆露,陆露点点头,医生才回答:“病人治愈的希望也不是没有,身体上的伤痕我可以帮助她,身体现在虚弱可以慢慢的治疗回来。但是病人她……好像没有那么深的求生欲望。关于这点,我们都无可奈何。”
陈奇正现在完全没有刚才那样纠结的神态,他看着医生,眸子终于变得坚定了许多:“那么医生……她怎么样才能有求生的欲望呢?”
医生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这倒说不准,像是病人生前最渴望什么最在乎什么,或者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现在刺激一下病人的话,说不定病人很快的就能有欲望想要活下去了?但是这种事情,大多时候……也说不准。”
医生是故意的,把话说的这么模棱两可。要是他太刻意暗示陈奇正,反而会引起怀疑,这样并不好。
而且,现在医生的话已经交代完了,他可以默默的退场,然后准备下一幕了。
陆露表情悲伤的走到了陈奇正的面前,声音也很压抑:“陈奇正,你应该知道的……岑歆她最在乎的人是你。这次自杀……大约是觉得你会嫌弃她,觉得她脏……你不知道,她前几天在病房里面一直浑浑噩噩的念着你的名字……她看起来很难过。说你大约是嫌弃她了,不想要再见到她。”
她在暗示他,岑歆是因为他,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陈奇正再不能直接的面对这个问题,岑歆大约要毁在了他手上。
果然,陈奇正在听到陆露这一番话之后,脸色变得难看极了。他浑身都在颤抖着,他害怕不安了,他终于听到了自己最害怕听到的答案,岑歆真的是因为他,才走上这条路的吗?
陈奇正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以前岑歆那么爱他,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一个娇滴滴总是被人疼爱的小姑娘,就那样甘愿的跟在他身后。他突然想起那天,他蒙着眼睛,听到岑歆异常痛苦的那声:“陈奇正”。
她最痛苦的时候,一直在呼唤他。他努力了也挣扎了,可是没能救得了她。
当时她哭着让他离开,他觉得自尊受到了侮辱。是真的因为岑歆说让他离开他才离开了吗?只不过是那可笑的自尊心在叫嚣着,他觉得自己站在岑老爷子面前低人一等,他觉得羞愧,所以他离开了。
明明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但竟然就为了这么可笑的自尊心,他就这样放弃了她。
多么混蛋啊。
陈奇正突然给了自己一耳光,清脆的声音在病房里面听起来格外的明亮。
病**的那个小姑娘也吓到了,浑身猛的哆嗦了一下。陆露赶紧走上前拍着这个小姑娘的棉被让她安心,好在陈奇正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