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华并不是什么傻的,只是太过痴情,也太过执着。此时对着顾梓璐提到当年,又提到赵姨娘,林芳华激动之下一口气闷,拿帕子掩着口狠狠咳嗽了几声,竟不想咳出了些血来!顾梓璐见林芳华这幅颇有要跟林黛玉的拼上几分的样子,心下也只能无奈地想还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痴啊。
林芳华本无需在顾家受这样的折辱,顾婉秋也本无需在顾家被个庶姐生生压到替婚横死的地步。可怎奈这林芳华对顾幕贤执念那般深,宁愿为他忍辱负重,宁愿为他低微到尘埃里,宁愿为他牺牲掉自己唯一女儿的幸福,也不肯对这顾家有丝毫的反抗以毁了她在顾幕贤眼里的形象。这样的林芳华,顾梓璐也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娘亲心里既然是这般想的,那女儿也无需再多劝娘亲些什么了。女儿现在也只能告诉娘亲此一时彼一时了,那赵秀月已经进了顾家的门,还早娘亲先生下了女儿,这会儿更是怀上了顾家的男孙。娘亲你在这长青园里自怨自艾,作践自己这么些年,可见得今日爹爹对你有半分的怜惜?
女儿为了骨肉亲情,今天拼着撕破了脸皮也帮娘亲争到了这管家的大权,好让娘亲以后在顾家的日子能过的好上一些,至少不能再被顾家些个下人无端折辱了。可若是娘亲丝毫都不念及女儿的苦心,还有女儿以后在萧家的脸面,那娘亲大可继续作践自己,女儿绝无话可说!
韩嬷嬷,你就留下好好陪陪娘亲吧。若娘亲执意还是这般守着长青园做梦,你明日随我回萧家便是了。以后这顾家,你也别再惦记了。小虫,你去外面叫上多花和浅草,咱们回春晓堂找少爷去。晚上家里的大宴,我得好好拾掇拾掇做些准备,指不定那赵秀月和顾婉夏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我可不是个能被她们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顾梓璐说完这些便再不逗留,直直地在林芳华一片诧异的目光中决然地带着三个丫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青园。顾梓璐离开后,林芳华的屋子很是沉静了那么一阵子。最后还是林芳华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韩嬷嬷:
“婉秋,她什么时候变成... ...这个样子了,竟这般的绝情?她刚刚都不肯再多看我一眼呢?我可是怀胎十月才把她生出来的啊,没想到她的心竟这般的狠?”
林芳华原本就很沉静的屋子因着她这句话立时就变的更沉静了,甚至到了寂静的地步。后来还是韩嬷嬷仗着年岁大,主动给林芳华端了被热茶,然后才坐在林芳华床前的秀墩子上缓缓劝道:
“太太您这就错怪小姐的,老奴是一手把小姐奶大的,小姐什么样的性子老奴最是清楚了。小姐原先没出门子的时候也和太太一般的好性子,所以才整日里都被大小姐欺负着,遇到了委屈就是在自己房里
连哭都不敢大声的。这回小姐是因着什么被嫁去的萧家,这送亲的路上又发生了什么,旁人不说,太太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的啊。
小姐在萧家,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性子变了,想法变了,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若非小姐的这番转变,怕萧家那边的下人都还不愿意心甘情愿地称她一声‘少夫人’呢。再说了,就算是小姐性子变了,可她对太太的心却是没变的呢。太太您不知道小姐为了这次回门是谋算了多少日子,为的就是能给太太争脸。
您看最后小姐不就是算计着把管家的大权给太太从赵姨娘那边争回来了吗?小姐虽嘴上对太太说话不客气,可那也全是因为小姐她心疼太太这些年在顾家受的罪啊。不然小姐又何故费尽心血做这些算计,徒讨老太太和老爷的厌弃呢?”
“是... ...这个样子吗?婉秋她是为了我才... ...这般算计的?可算计... ...终归是不对的啊,她的妇德有亏,将来在萧家怕也是会被人嫌弃的... ….”
林芳华原也是疑心自己女儿经过替嫁服毒一事性子会起些变故,只是她没想到原本温柔绵软的女儿会变的那般清冷绝情罢了。这会儿听韩嬷嬷这么一解劝,林芳华立刻放下了对女儿的不满,但她心里却又担忧起女儿长了心机有了城府处处开始算计便是亏了妇德,妇德有损的女子在夫家的好日子又岂会长久呢?
鸳鸯原本是一直都站在韩嬷嬷的身后沉默着的,可后来听到太太担忧以小姐现在的性子怕不能在萧家长长久久的过好日子,鸳鸯心里几度犹疑,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前跪在了韩嬷嬷身侧道:
“太太,奴婢有几句心里话,很久前就想跟太太说了。今日奴婢冒了死罪,想请太太允奴婢把这些话全说出来。若是太太心恨奴婢说的不好,就是立刻发卖了奴婢也可,但请太太一定允奴婢把话都说出来。”
“鸳鸯,你这是做什么?自韩嬷嬷去了婉秋处,你就是我跟前唯一着用的人了。这些年我在长青园日子过的清苦,你却没生出半点二心来,更是为了伺候我蹉跎了大好的年岁。你如此待我,我自是感激不尽,怎会因你的三言两语就发卖了你呢?”
林芳华不解自己跟前这个一贯沉默寡言的鸳鸯什么时候心里存了对自己想说却不敢说的话。更不明白有多大的事情竟让鸳鸯这般郑重其事地跪在自己跟前求自己让她尽言,甚至连发卖了她的话都肯赌出来了。林芳华想要伸手去拉鸳鸯,让她不要再跪着了,可鸳鸯却不依,硬是躲开了林芳华的手。
坐在绣墩子上的韩嬷嬷自是知道鸳鸯其实是个有成算的,她这会子做这般的表现,怕是心里想说的话跟之前小姐的意思不多,实在大逆不道所以才不敢轻易出口。
小姐纵是在顾家不受宠可到底身份贵重,且现在还有了萧家做靠山,自然说那些心里话可以不做太多的估计。可鸳鸯却只是个丫头,一旦她的话传扬了出去,怕她还真弄不好明日就会被顾家发卖去了什么肮脏的地方去呢。韩嬷嬷想了想,便从绣墩子上站了起来,把靠近林芳华床头的地方让给了鸳鸯,然后对鸳鸯道:
“我知道你想对太太说什么。太太性子执拗,又认死理。这些年我在小姐身边伺候,少来太太这里,想来你也是比我更适合说那些话的。只是你要小心隔墙有耳。我现在出去帮你守着门子,你好好跟太太解说一番。回头若我随小姐回了萧家,你在太太身边可要小心谨慎,那样的话断断不可露出半分,不然就是太太也救不了你。且太太身边现在就你这么一个忠心的,你若被老爷他们发卖了出去,太太以后的日子想必也会变的更加艰难了。”
韩嬷嬷说完这些,便真的起身去林芳华的屋子外头守着去了。屋子里两个贴身的奴婢这番打哑谜似的对话自是让林芳华有些怔愣,这怎的一个两个的都像是心里藏着多少事情似的,就显的自己是个能被人一眼看穿的透明。林芳华不语,转头看向鸳鸯,鸳鸯先是咬了咬唇似在思量什么,然后才跪到了林芳华的床头大着胆子道:
“太太,奴婢求您醒醒吧,别再对老爷存着什么幻想了,这十多年都过去了,老爷早就把太太抛到脑后了。太太您等老爷这么些年,在顾家也受了这么多的屈辱,连带这小姐在顾家也没得了什么好日子过,最后连婚姻都被耽搁了,太太您怎么还能继续糊涂呢。
虽韩嬷嬷之前说小姐对您口气不敬是因为心疼您,但难免小姐心里对您也是有所抱怨的啊。太太您说小姐妇德有亏,在萧家的日子长久不了,可太太您真娴淑雅堪称妇德的表率,您在顾家的日子过的就好吗?您还不是一样不得老爷的眼,被个姨娘给压的死死的?
且依奴婢冷眼旁观,那萧家少爷现在可是极宝贵小姐的,萧家放在小姐身边伺候的多花和浅草也是极护着小姐的。所以小姐现在的日子可是比以前过的畅快多了。奴婢心里想着小姐现在能有这样的结果,怕也真是如韩嬷嬷所说是因小姐死过一回,想开了,也放开了,性子也改了,才会不在被羁绊啊。
太太你想想小姐,你再想想林家,你难道还要继续再这里作践自己,让林家和小姐都为你为难吗?咱们林家的几位舅爷可是不止一次给太太这边来信了,可太太您每次都说顾家的事情轮不到外人管,但其实舅爷们和小姐才是真正关心太太的人啊。太太您可切莫再继续这样,若是您真的彻底凉了小姐和舅爷们对您的一片爱护之心,奴婢生怕您以后若是在这顾家有个好歹来,都再没人能给太太收尸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