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第二十四章

我的宿舍,位于K3栋的二楼尽头,这天,我不想走寻常的老路上楼。手里端着一碗刚从隔壁九食堂买好的油泼面,心血**我决定从一楼的走廊尽头上楼,瞧着碗里满满的油泼辣子,红的像火,辣椒打着旋儿飘在汤里,我再也没能忍住这酸爽,端着面边走边吃,头都没抬,吃的那叫一个专心致志。就在一楼走廊的中部的某个宿舍门口,我一不小心与一个刚从宿舍出来的女孩子差点撞个满怀,油泼的辣椒汤,红红火火洒了她满满一身,我的脸上,衣服上全都沾满了红红的辣椒油。

【谁啊,这么不长眼睛?】嘶哑的嗓音夹杂着怒火,连着彼端已然变形的腔调,对方显然恼怒至极。

我心里愧疚难安,正计较着该如何跟人家道歉才能求得对方的谅解,没想到这质问我的声音竟然无比熟悉【甄小风?】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怎么可能呢?我都已经这么老眼昏花了么?她一个海归,没道理会出现在我们学校的宿舍里面啊,照理说,她连高考都没有参加,怎么可能???

【原来是你啊,我说是谁呢,这么冒冒失失的。】她轻蔑地看着我满脸的红油,盯住我尚且来不及躲避的蓬头垢面,仔细审视了一番。对我的出现,居然有点见怪不怪。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现在在武大,读大学?】我装作没有看穿她的意图。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告诉你哦,少在这里给我装蒜。这件衣服你给我看清楚看仔细了,这可是貂皮的,我才穿了两次而已,弄成现在这个跟你一模一样的鬼样子。你得马上赔给我。】

【你不是没参加国内高考吗?怎么会出现在武大?】我继续不理她。

【哼哼。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说你几遍也不长记性,话说你是想要赖账么?看你这穷酸样也不像是赔得起的样子,我告诉你,我很仁慈的】她挑了挑眉,露出刚刚画好的精致妆容,冲我甜甜一笑,那笑容居然充满了妩媚【你过来给我做几天佣人,也可以不用赔钱。】

【切!狗尾巴插鸡毛,装什么大尾巴狼!】我用袖子抹了抹满脸的红油汤,丢掉手中的面碗,把她的外套卸了下来【不就一件衣服吗?一周以后还你。】

人生有三怕,一怕,屋漏偏逢连夜雨,二怕,花枝招展没有局,蓬头垢面遇情敌,三怕,妖艳贱货盯上你——你的情敌,她今生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正经职业小三,日夜专职挖你墙脚。

而这三怕,就在同一天的同一时间,被我幸运遇上。然而,这还不是最最恶心人的,最最恶心人的事——是一个你觉得从来不学无术的草包,居然在你面前卖弄她的文采。

她刚回答我的那句诗,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来自《谒金门·风乍起》是五代十国时期南唐词人冯延巳的作品。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全诗上片以写景为主,点明时令、环境及人物活动;下片以抒情为主,并点明所以烦愁的原因。

全词写贵族少妇在春日思念丈夫的百无聊赖的情景,反映了这贵妇的苦闷心情。而这草包之所以引用名句,是想效仿胡歌在微博静怼那些无聊狗仔,用来说别人多管闲事的。

劳资信哒你滴邪。

这女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那件衣服我跑了好几趟省城,找到全江城最好的干洗店,花了接近五百块才洗好。累死累活不说,我双腿说句不夸张的话,几乎都快跑断了。这天,她过来找我收回她的衣服。

【我跟你讲,衣服我可是花了两万多买的,只要是让我看见半点脏的地方,我绝对要你赔钱。一分都不许少。】

【给,这衣服现在几乎跟新的一模一样,你瞅瞅看有哪里不一样了?】开玩笑,姐姐我找的可是全省最好的干洗店!要不是我厚着脸皮再三跟人说好话,别人还真不一定愿意接这活。

她装模作样地捏着鼻子将衣服用一只手拎得离自个远远的,在那里装腔作势地翻看了三遍,终于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

我长舒一口气,不愧是全省最好的干洗店,我心想这五百多块钱可算没有白花。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这女人,居然当着姗姗小鱼,还有她室友玉婷她们的面,她她她居然直接将衣服扔进了我们门口的那个超大垃圾桶。

【甄小风,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大惑不解一脸懵逼顺手将衣服从垃圾桶拎了出来。

【哼。被人玷污过的东西,就算洗了再多遍也失去了以前的味道,这玩意我现在不要了。】

【你丫有病吧你!这是你的东西,你要扔就扔远一点,别扔在我们宿舍门口!】这女人可真够恶毒的!一早她就已经做好了要扔掉的打算吧?

恶意践踏别人的劳动成果,究竟有什么趣味?你这样做,跟那些故意在清洁工打扫干净的路段上倒垃圾的禽兽有什么区别?

【你管我扔哪?】她高傲地扬起自己的手,捏着鼻子敲着叮当响的高跟鞋,仿佛再待一秒就要染上瘟疫一般,扭着屁股叮叮叮离开了二楼。

【什么玩意嘛!】她的室友,姗姗的老乡,玉婷气愤地说。

姗姗赶紧过来拉住我的手【小敏,咱们别跟她一般见识,好歹花了五百多呢,要不你挂在网上卖了吧?】

我呆呆看着手里的衣服,胃里仿佛吃了一大口苍蝇【你说的对猴哥,这玩意,扔掉实在可惜,为了给她洗这件衣服,我已经要吃半个月土了。】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我从小婷那断断续续知道了,甄小风因为她父亲的关系,没有参加今年的高考就直接进了我们学校的艺术系。她在我们学校门口,还拥有一栋房子,离学校几乎只有一步之遥。她平时几乎都不住在学生宿舍,可每次只要她回来,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她有一个室友玉婷,正好是姗姗的老乡,因为玉婷的关系,关于甄小风的各种事情几乎都会同一时间传到我们宿舍。

这天,玉婷推门进来,显然是一脸的愤怒。

【小婷,你怎么啦?】姗姗赶紧给她端过来一把椅子。

【气死我了。又吃了一口苍蝇,每月总有这么几次,比大姨妈还准时。】玉婷给自己倒了一口水,咕噜咕噜往下灌,看上去真的是,气得不轻。

【那位大姨妈甄小姐回宿舍了?】我从电脑前抬起了睡眼朦胧的头。

【可不是么,这姨妈每次只要一回来宿舍,多半都是来扶贫济困显摆自己的迷之优越感的。】

【那她今天又是怎么扶贫济困的?】

【还能怎么扶贫济困呢?上次拿来几盒燕窝,说是她家都用这个来漱口,想来也是浪费,所以拿来宿舍发给我们。】

我立即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两眼放光【不是吧?这么过分?燕窝还有吗?给我拿一盒。正好我的黑人牙膏用完了。】

姗姗推了推我【老三你别闹,听听小婷怎么说。】

【那你接受了吗?】

玉婷垂头丧气地看了我一眼【丹丹拿了,我当然没拿。】

我心下了然【你室友是对的,这些民脂民膏就应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待我给你在网上卖了,再给上次我们一起资助的那个小丫头寄过去多好?】

【或许你说的都对,可她的东西,我就是觉得恶心。你知不知道拿她的手短?那丹丹,每天都跟条狗一样跟在她旁边摇尾乞怜鞍前马后地替她搬这搬那的,你希望有一天在大街上看见我时,我也变成她那样一副苟延残喘,摇尾乞怜,卑躬屈膝的奴才样?】

【这个我倒是没有注意,话说太监这种东西自从清朝灭亡起不就已经绝种了吗?想不到你室友丹丹,居然还是挺念旧的一个人,整日光想着怎么来研究我国的国粹,那你这位这么卖命谄媚的室友现在发财了吗?。】

【呵呵,就丹丹那整天被人当枪使还给人数钱的猪脑子,估计再修十辈子也发不了财!郡主你不知道,姨妈今天更过分!拿过来一堆穿过的旧衣服,口口声声说那些衣服都是她只穿了一两次的,都是好几千块买的,让我们穿穿看有没有合适的,有就拿走。】

【哇塞,还有这么贵的衣服啊,我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衣服呢。她是不是以为,除了她,别人每天都是裸奔的。我现在就去瞅一眼,说不定还能趁机捡个漏。】

【小敏!】姗姗伸手阻止了我的胡闹。

【我家虽然没那么富裕,但好歹也是见过名贵衣服的。整天打扮的跟个大妈似的也就算了,你们说说她是不是有病啊,整天画那么浓的状,还整个烟熏的,她以为自己来学校是专门过来做鸡的吗?】

噗——一口水我没憋住,全吐在了电脑屏幕上。

玉婷这丫头,人倒是挺心直口快的,可这——怎么什么话都说!

【就她那姨妈一样的品味,我还真真看不上。搞得跟谁没见过几千块钱的衣服似的,拿着自己穿过的破烂来慰问民情,也不怕传染性病,亏她想的出来。】玉婷的气显然还没有全消,她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写满了不屑。

【你既然都已经说了她是来做鸡的,搞不好真的跟你想的一样。这一刻我突然好心疼鸡啊。鸡特悲哀地说‘我特么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你们没事能别拿这个小婊砸来跟俺相提并论好么?’】

玉婷终于解气,笑着扑过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可不是吗?你说她什么玩意,显摆什么呀,不就有个当官的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瞧把她能耐的。】

姗姗走过去,抱了抱玉婷【跟这样一个奇葩住一起,我好熏疼你。】

【谁叫我摊上了呢,也只能怪我自己倒霉。】

【还好,她每个月也只是回宿舍待两天而已,也不至于太难熬。】小金鱼朝我们这边投过来同情的目光。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自己有个不错的爹,拥有了普通人家没有的那些条件就自以为高人一等,斜着眼角看人,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她其实根本就不懂,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一个爱慕虚荣,愚蠢自私,不食人间疾苦,为富不仁的草包而已。

而她自己,反而还乐在其中,浑然不觉。

其实,这样的人,也当真是傻得可怜。

她们往往对自己的自我价值认定极低,无论做什么事都缺乏最基本的自信,骨子里充满了自卑的血液。她们通常以为有钱就是一切。再加上那个被她用吃不掉的燕窝,穿不了的衣服所收买,奴役的室友的各种谄媚以及殷勤,更加助长了她的这种认定。

或许潜意识里,她们还对自己的各方面能力充满了种种否定。而这根源,极有可能来自于她生活中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自始至终都缺失的——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