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当然不会招范宗尹。他的同党虽然大多不得意,但同党是主和派官员,与王宵猎的政治主张不合。只是秦桧不愿意相信,立即以政事堂的名义,向邓州发文问询。
邓州还没有回信,陈求道已经到了襄阳府。
陈求道是代替王宵猎赴阙的,代表了王宵猎的脸面,朝廷也给予了很隆重的接待。枢密副使韩肖胄亲率文武大臣出城迎接,赐御宴,宰相吕颐浩和秦桧亲自作陪。
宴席上觥筹交错,众大臣都尽欢而散,但是都有意避开了有意义的话题。朝中大臣没有问为什么王宵猎没来,陈求道也没有说明,好像都心知肚明。
到了晚上,陈求道加到客栈,略作歇息。
叩门声响起,陈求道睁开眼睛,道:“进来。”
门开了一条缝,徐遵的身影闪了进来。向前对陈求道拱手:“卑职见过参谋!”
陈求道微微点了点头,问道:“最近襄阳城里如何?特别有关我的事情,朝廷打算如何处置?”
徐遵道:“对于参谋代替宣抚来面圣,朝廷中特别生气。但是他们拿宣抚无可奈何,也只有捏着鼻子忍着。特别是官家,宣抚不来愤怒不已,誓言必杀宣抚而后快。秦桧倒是不特别生气,但是他跟金国的联系多了起来。对于参谋前来,朝廷定下的策略是明面上好好招待,实际上的事情一件不谈。”
陈求道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能在明面上好好招待,这已经是不错了。”
徐遵道:“最近还有一件事,引得秦桧格外警惕。”
陈求道问道:“什么事?”
徐遵道:“邓州张驰家里与陈逸争地的事。这个陈逸是前相范宗尹的舅舅,秦桧担心,范宗尹若被宣抚招揽,其党羽会跟着去洛阳。本来穰县知县禀公直断,判陈逸不应跟张炎争抢。秦桧却以政事堂的名义发文邓州,要求重审,偏向陈逸。邓州还没有回文,不知道会如何处置。”
陈求道道:“若以邓谭的为人,宣抚发话都未必管用,更何况秦桧?此事不必过于担心。”
又报告了一些小事,徐遵便就告退。
陈求道道:“以后除非是有天大的事情,你不必到我这里来了。来的多了,不定被哪双眼睛看见。”
徐遵遵命,退了出去。
陈求道起身,背着手看着窗外。
正是仲春时分,天上一轮明月的映照下,各种花儿开得正艳。
襄阳也是以牡丹闻名的地方,外面园子里的牡丹开得正艳。硕大的花朵,伴着或红的、或粉的、或紫的、或黄的、或白的颜色,沐浴在月光下。从窗户看出去,一片鲜艳,不似人间。
王宵猎的心思,陈求道也把握不住。不过,不管王宵猎想不想造反,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按照王宵猎多次说过的,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赵构不再抗金的机会。
其实这么多年来,很难说什么时候赵构抗过金。凡是北伐,赵构都是讨伐伪齐为借口,至于金国,一直派使臣苦苦求和。不过是边境的部队,在赵构抗金坚决的时候,比较容易得势罢了。
王宵猎说的赵构不再抗金的时机,其实根本说不清楚。只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到,边走边看罢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嘴里喃喃念着,陈求道重又坐回交椅上。
这次来襄阳,只要朝廷不谈具体的事情,陈求道就装傻充愣。王宵猎没有真正造反,朝廷也没有做好准备,双方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喝喝酒,听听曲,看似快快活活。
秦桧相府,秘书丞杨愿恭恭敬敬地站着,听坐在交椅上的秦桧讲话。
秦桧道:“你到邓州一趟,看看陈逸与张炎的案子。陈逸是范宗尹的舅舅,务必要他满意。陈逸满意了,我们才好把范宗尹调到襄阳来。如果范宗尹去洛阳,于我们是大麻烦!”
杨愿道:“遵宰相令。不过,陈逸与张炎的案子,下官也看过了,确实陈逸没有向张炎要地的理由。如果强行要把地判给陈逸的话,就怕当地的知州、知县不肯,那就难办了。”
秦桧的脸色变了变,道:“如果当地的知县不准,就在乾德县划给陈逸十倍的土地。乾德县离穰县不远,想来陈逸不会拒绝的。――只要范宗尹来了襄阳,那就由不得他了!”
杨愿恭声道:“下官遵命!”
秦桧道:“你到邓州,要处处陪着小心。记住,邓州现在是王宵猎管下!”
杨愿道:“下官明白!”
秦桧盯着杨愿看了一会,才道:“你去吧。”
杨愿恭身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杨愿的身影刚刚消失,屏风后面转出秦桧的妻子王氏来。
看了看杨愿的背影,王氏对秦桧道:“这个杨愿,可以信得过吗?”
秦桧道:“这个杨愿,本是太学生,靖康年间到济州元帅府劝官家登基,因此结恩。授修职郎,被御营司辟为机宜文字,后来做了新昌县丞等地方官。绍兴二年登进士第,主管崇道观,最近才除秘书郎。他心思缜密,做事情知道进退,是个合适的人选。”
王氏道:“可我看他刚才见夫君特别拘谨,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秦桧笑道:“他去邓州,做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传句话而已。”
王氏道:“你还笑!现在王宣抚拥兵在外,如果得到范宗尹之类的人协助,大事可成!你刚刚做了本朝相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刚做相公,万事都要小心!”
秦桧道:“夫人担心的是。”
王氏叹了口气:“因为王宣抚在外,手握重兵,连范宗尹这个前宰相也炙手可热了起来。你要想出一个计策,尽快除了王宣抚这个祸害,我们才能睡一个好觉!”
秦桧道:“夫人放心,我观官家,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对金人怕到极致。去年虽然王宵猎在河东路大捷,这种惧怕也没有少改。王宵猎必欲灭金国才止,又总兵于外,朝廷招之不来,官家岂能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