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杜月笙与张啸林（下）

直到管家张贵高声叫他，张啸林才如梦初醒地问道：“什么事？哦，月笙走了么？”

“走了，老爷，杜老板走了一会儿了。”

“唉！”张啸林长长地叹息道：“真是天不遂人愿呐！”

“老爷，是不是见见小林先生？毕竟这件事情都是由他们引起来的。”管家试探着问道。

“奶奶的，你嫌老子活得长了是吧？”张啸林气乎乎地嚷道：“不见，老子谁也不见！一概不见！”说完，他转身走进了书房。

粗暴地摔上了书房的房门，坐在沙发上，他却久久不能平静，脑海中时时回荡着杜月笙的话：蛟龙会奉了政府的密令，正在全面调查上海的亲日势力……你好自为之吧，好自为之吧……

越想他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周围有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终于，他忍不住猛地拉开了房门，高声喊道：“来人，来人呐！他奶奶的，都死哪里去了！三子，带着你的人全面搜查公馆！让人站岗！上双岗——！…”

张啸林害怕了，不敢见口木人，可口木人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恐惧，主动找上门来了。来访的是小林秀夫，他名义上是南洋株式会社的经理，可实际的身份是口木情报机关“武魂特工组”的中佐，土肥原贤二的重要助手！

经过了几天闭门不出的平静生活，张啸林已经渐渐地稳住了心神。但小林的来访又让张啸林经历了一番惊吓，落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乍一见面，小林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张老板，我听说您不打算跟我们合作了？”

张啸林苦着脸叹息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小林中佐，您是不知道我的苦衷呵！”

“哼，能跟大口木帝国合作，这应当是你的荣幸！张老板，现在我还可以尊称你一声张老板，可一旦你变成了我们的敌人，哼哼……”小林阴仄仄地笑道：“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们的手段的！”

听了这话，张啸林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他心道：这真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呵，早知如今，自己又何苦当初贪图那点蝇头小利呢！

张啸林脸色的变化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小林眼中，对于张啸林，他们还是采取拉拢、收买态度的。因此，他也害怕强硬的态度会激起张啸林的反感。于是，便缓和了语气，佯做热情地凑上前去说道：“张老板，您是上海滩的头面人物，我们帝国是非常愿意跟你合作的。与大口木帝国合作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你应该很清楚帝国的实力。这绝对是能让你实现梦想的良机呵。”

“良机？说的是什么意思？即便有再好的机会，我也要先保住老子的命！”张啸林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可仍旧显得焦躁不安。

“哈哈……张老板是因为斧头帮的事情而感到不安吧？”小林笑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您就是多滤了。小小的斧头帮又怎么能跟您相提并论呢？冯敬尧的这次损失，完全是在我们意料之中的，只不过，来得这么突然却是我们没有料到的。对于我们这种抛弃弃子的举动，张先生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弃子？你是说是你们故意抛弃了斧头帮？”张啸林直视着小林，疑惑地问道。

“是的！”小林轻松地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张老板了。斧头帮确实是我们扶持起来的地方帮派，可我们的目的不是让冯敬尧发展壮大。而是让他在上海搅风搅雨，把地方上完全搅混。然后，我们会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冯敬尧的真实身份。这样一来，在目前的形势下，斧头帮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嘿嘿，如果紧接着由您这样的名流出面剿灭斧头帮，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你是说，你们打算利用斧头帮提高我的声望？”张啸林微微的有些兴奋。

小林点点头，坦言道：“不仅仅是提高你的声望这么简单，而是通过一系列的事件让你成为上海黑白两道的领袖，成为万众敬仰的爱国英雄！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行了。”他很合时宜地换上了一副愤懑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是蛟龙会干的！从他们下手的狠辣程度上来看，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争夺地盘！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哼，就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小林似乎从张啸林的脸上看出了什么，他狡猾的笑道：“张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哦，不，不！不知道，我不知道！”张啸林抹着额头的冷汗连连摆手。

“哈哈……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小林得意地笑道：“蛟龙会一定是有很深的背景，要么就是他们掌握了你的什么把柄吧？嗯，是不是呀，我亲爱的张老板。”说着，他亲热地拍了拍张啸林的肩膀。

“唉！”张啸林长叹一声，埋下了头去。

“不必担心，张老板！”小林随手掏出一张支票，推到张啸林眼前，宽慰道：“你要相信大口木帝国的能力，我们不仅能保护你的安全，还能让你毫无顾虑地跟我们交朋友。这是汇丰银行五万美元的支票本票，算作我们在您的公司入的股份吧。”

张啸林木然地接过支票，愣怔了半晌，又缓缓地向回推去。

小林见状，两只密封着的小眼睛倏地瞪圆了，以警告的口吻说道：“张老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注入资金了吧。咱们的合作一向都是非常愉快的呢，我可不希望做赔本的买卖！你好自为之吧！”

又是一句“好自为之”，张啸林听到这话，如遭雷击般愣怔在当场，双手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还是收起来吧。”小林邪恶地笑道：“张老板，咱们只是合伙做生意罢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贵国的商人，十之七八都和大口木帝国有贸易往来，这又有什么呢？难道贵国政府还能禁止我们双方的自由贸易么？张老板，请你记住，在你们那些所谓的爱国人士眼中，做生意是不可恨的，可恨的只有那些被我们收买的汉奸！”

他的笑声是如此的刺耳，落在张啸林耳中不亚于来自地狱里的鬼哭狼嚎。往日里诱人的支票也变得如同火炭一般烫手。

希特勒要接见方远的消息是海德里希亲自送来的。最近一段时间，这个忠心的纳粹党徒特别殷勤，有事没事总爱往方远这里跑。

方远很清楚，他来的目的绝不会象他自己说的那样：与自己切磋交流中国的茶艺文化。而是为了我们可爱的冯程程小姐。这一点，他的眼神要比他的嘴巴诚实得多。

当然，这一次，他来给方远报信也不外乎这个原因。报信是假，见冯程程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这不，刚一进门，他就急切地说道：“方将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元首要接见你，要马上接见你……”

跨进门，出乎他意料的是没有见到冯程程的身影，站在方远身旁的翻译是陆开程。于是话到中途，他就急急地刹住了话音，略显意外地问道：“哦？方将军，您的翻译怎么不是冯小姐了？她犯了什么错么？”

看着海德里希失神的样子，方远忽然有了一种快感，报复的快感！这分明是是竞争对手胜过了对方一筹的得意感觉。方远心中高兴，不禁笑道：“海德里希先生，不必担心。冯程程小姐没有犯错，她是那么优秀怎么会让我不满意呢？只不过我让她去做更重要的工作去了。”

“更重要的工作？”海德里希不解地耸耸肩，“难道还有比做您的首席翻译更重要的事情么？”

“当然，”方远温和地笑道：“您是知道的，汪世伦是我的随行秘书。如今，他出了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我不得不再找一个新的秘书。而冯程程恰好是不二人选！她现在正在帮我整理文件呢。”

“哦，原来是这样。”海德里希失望地说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海德里希先生，您刚才说元首要接见我是么？你一定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吧？”望着泻了气的海德里希，方远笑眯眯地问道。

“当然，当然是为了这件事。”海德里希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强打起精神说道：“今天上午，元首刚刚决定要接见你。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三点。”说着，他掏出金表看了看，继续说道：“哦，还有两个小时，我们还有时间让你作些准备。”

“多谢您海德里希先生，我真挚的朋友。”方远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取过案头的一个锦盒，递到他跟前说道：“或许跟元首见过面之后，我就要离开德国了。我非常高兴能在德国认识您，并与您讨论中国的茶道文化。您或许还不知道，我早已把您当作知己了。在离开之前，我想送给您一件礼物，权做我们相识的纪念吧。还望您不要嫌弃。”

接过方远手中的锦盒，海德里希小心翼翼地打开，霎时，他的眼睛瞪圆了。在盒中，端端正正摆放着一颗亮闪闪的珠子，即便是在白天也可以看到珠子投射出淡淡的一圈光晕。这不是夜明珠又是什么？不要说他了，就连站在一旁结结巴巴做翻译的陆开程，眼里都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这是纯正的夜明珠！”方远微笑道：“原来是皇宫中的宝物，名为：日出。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我得到了它。今天送给您，就作为我们友谊的象征吧。”

海德里希虽不识货，可看这珠子的质地便知不是人间凡品，当下忙不迭地谢道：“方将军太客气了，既然我们是真正的朋友，那就应当象你们东方的古话所说的那样：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必如此破费呢？”口中如此说着，他已把珠子紧紧地揣在了怀中。

见此情景，方远就势说道：“我们是有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可同样也有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为了朋友死都可以，何况区区一颗珠子？”

“哦，既然这样我就不再客气了。”海德里希喜滋滋地说道：“作为回敬，我也送您一件礼物。”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精致的水果刀，双手递到了方远的跟前，“这是我刚刚从瑞士定做的一件防身武器。这把水果刀其实是口径的微型枪，填装一发子弹。在两米之内能穿透5毫米的钢板，具有绝对的杀伤力。”

这不正是自己要送给杜月笙的礼物么？方远高兴地接过手枪，心道：果真如同辛弃疾的《青玉案：东风夜放花千树》中所说的那样，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边想着，方远边笑道：“这件礼物当真是珍贵呢。只怕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把这样的礼物了，方某在这里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