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望乡伤怀
为解决这支部队当前的经济困难,李国辉把部队分为三部分:一部分开荒种地,伐木盖房,解决部队生活之需;另一部分投入马帮运输,经营生意,广开财源;第三部分加紧训练,招募新兵,以备不测。李国辉和谭忠都是在战场上厮杀数十年的老将,他们都知道,只要有人有枪有根据地,就没有办不成的事。现在,就是要以这片地方为根据地,闯出一片新的生存空间。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整,这支残军部队基本恢复了生气。
残军部队要想在这儿长期驻扎下去,还必须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兵将的婚姻问题。逃过来的兵将只有李国辉和邓克保带着眷属,其他这些兵丁,大多数都还是童男子一个,即便有一些兵将原来在国内成了家,可是现在也回不去,正值青春年壮,一旦暂时结束了逃亡生涯平静下来,不免欲火中烧,苦度难熬。谁不想成双入对的生活?谁不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一千多员兵将,总不能全都一辈子当光棍?
寥寥几个女兵,自然成了军中奇葩,成了养眼至宝。许多士兵总爱有事没事往医护室门前转上一圈,为的就是能看一眼夏芸香和邱青莲两位女兵小姐。至于王丽君,自从部队来到了小孟棒,成立了总指挥部,王丽君就成了总指挥部的机要秘书,成了深闺娟秀,一般士兵是很难见到的,所以也很少有人去想她。是啊,创伤正在弥合,部队安定下来,谁不考虑今后的生活?至于谭忠部队带来的的女兵,她们随谭忠的部队驻在孟果,这儿的兵将很少见到她们,况且也不熟悉。
这些天来,王丽君的心里头就像堵了一块砖头一样,不知道该找谁倾诉。找总指挥李国辉去说?他成天忙着整个部队的大事,怎好意思再打扰他,让他为个人私事分心。找邓克保和政芬?他们两人现在的心情也不好,正在为女儿的疾病到处求医问药,怎好再去为他们增添新的麻烦!
确实,邓克保和政芬两口子都在忙着给女儿安黛治病。安黛自从在逃亡的路上受了惊吓又被冷水浸泡之后,一连几天高烧不退。等来到小孟棒,还是缺医少药。当地人无论得什么病全是喝大烟膏,根本就没有什么药品。后来夏芸香和邱青莲采来中草药给孩子退了烧,可是已经留下了后遗症,童年的安黛至今两眼呆滞不能说话。邓克保和政芬现在仍然正在到处求医问药。
女人是男人的一面镜子。部队举行完升旗仪式的那天清晨,王丽君和夏芸香、邱青莲又聚到了一块。这三位出生入死的生死姐妹看着盛况空前的仪式和威武雄壮的军列,她们和那些残军弟兄们一样,全都激动得热泪盈眶。仪式结束后,她们三人坐在一棵大树下,抱头痛哭起来。
哭过之后,她们又坐在那儿好久好久,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像谁也不愿意打破她们之间的沉闷。其实,她们要说的话都有很多很多,可又不知道先从哪儿说起。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一阵大风吹过,树叶“哗哗”的响起来。被风吹落的几片树叶打着旋飘舞着,然后落在地上,又翻滚了几下,藏在了离树根不远处的石缝间。
“我们就像这树叶,被大风从树上吹落以后,漫无目的的飘荡着,不知道要飘向哪里。”王丽君终于打破了沉闷,率先亮出话题。
“树叶?树叶还知道落叶归根,可是我们呢?现在被解放军赶到了这个鬼地方,听说台湾国M政府也不要我们这些人了,我们还能归根吗?湖南我老家还有父母哥嫂哪,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念他们,做梦都在和家人团聚,可我还回得去吗?” 邱青莲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夏芸香深情的望着天空,两眼充满了泪水,但她尽量的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过了好一会,他像是朗诵一首抒情诗一样,大声说道:“白云啊!你飘向哪里?哪里才是你的家哟……”话还没说完,就再也止不住两眼泪水,“啊——”的一下哭出声来。怎能不哭呢?
随军狂傲走江湖,险浪刀山未认输。
梦里悲欢千百事,醒来前景有还无?
三个女兵娃子又是一阵痛哭。
是啊!过去在国内南北转战,她们是政府军的工作人员,是在为dang国效力,为政府分忧,家人感到光荣,她们自己也感到自豪,感到骄傲。可是现在呢?中国大陆全都解放了,政权更替,原来她们为之效劳的dang国政府现在变成了时代垃圾。更令人痛心的是,就连现在这个被赶出中国大陆逃往台湾去的时代垃圾政府,也不再承认这支军队了,断绝了军费供应,断绝了一切联系。身处异国他乡,缅甸人视她们这些人为异邦,为侵略者,台湾政府抛弃了她们,大陆的共chan党军队到处追赶她们,她们这些人成了无依无靠没有人要的流浪儿。成了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守的逃亡罪犯!成了无根的小草,被风沙裹挟着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现在家乡的亲人还理解他们吗?还为她们的付出感到光荣吗?要是将来见到了亲人,该怎样向亲人们解释现在所做的一切?难道她们的青春就这样白白消耗在这片荒芜凄凉的异国他乡?
时代捉弄人,看来人的命运并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天命。
她们又想起了逃亡路上死去的同伴,李玉湘、小李丹、赵丹萍……一个个活生生的面孔浮现在面前。她们仿佛看见了,这些姐妹们也在为今天的逃亡结果痛哭流涕,为她们的献身而感到懊悔。是啊,她们不值得为今天这个结果而前赴后继献出生命!
“别哭啦!今天应该高兴才是。我们的部队总算没有垮下去,我们总算挺过来啦!现在我们身边还有这么多同生共死的兄弟,还有长官为我们做主,我们总算大难不死,胜利到达了目的地。想起那些死去的姐妹,有的连尸骨都找不到,她们比我们更惨!”王丽君说。
“唉!赵丹萍要是能看到今天这个场面,他就不会想不开……”
“她哪里是想不开?她那叫殉情,懂不?好容易找了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一下子又不见了,谁心里受得了?”不等邱青莲说完。夏芸香接上了话茬。
“啊!原来爱情的力量那么巨大,可以让人为之献出生命。丽君姐,那你说,要是你碰上意中人,会不会为他舍得一切?”邱青莲问。
“我呀,还没想好。我的愿望是……”
“去法国留学,当文学家,对不?丽君姐,你也不看看,现在还有那种可能吗?你算是哪一国的公民?哪国政府受理你的出国申请?还指望今后反攻大陆成功?别说没这种可能,就是真的有可能,成功了,我们也都变成老太婆了,你信不?别做梦啦!人这一生,美好的青春只有一次,一旦随着时间流失了,就再也找不回来。还是现实一点吧!这就叫适应社会,懂不?”邱青莲好像早有准备,抢过话茬就是一番别具一格的理论。
“这么说你一定有了意中人,对不?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一大套新见解?这么长时间你怎么没给我说过这些话?快说,意中人是谁?”夏芸香问。
“哎呀!什么意中人!这些话是他告诉我的不假,我听着有道理,今天就说出来了。不过,我可不知道他是不是什么意中人,只是很佩服他的见解。”
王丽君呆呆的看着远方,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问题。然后她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命运啊,真会捉弄人。人生的道路就像我们逃往缅甸的山林一样,有时候看上去很平坦,但是当你一脚踏上去,也许一下子就陷进去,再也出不来。嗨……后悔也没用,还是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夏芸香和邱青莲看着王丽君的样子,都没有说什么。看得出,思乡之情,荡漾在每个人的心间:
山风阵阵卷寒轻,冷露无声化泪盈。
翘首山峦东北望,魂飞心跳故园行。
唐兴凤和政芬这两位军嫂也在张罗着为部队中仅有的几位女兵谈婚论嫁。开始,这几位女兵都还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坚持“回国以后再说”。后来逐渐觉得回国无望,加上男爷们不懈的追逐和用心关爱,这才逐渐建立起赤诚不变的爱恋情感,后来她们终于同意在军中结婚。夏芸香嫁给了后来的特务大队长陈龙,邱青莲与警备队长彭云飞结了婚,王丽君和三营营长廖长岭成了夫妻。
一天早晨,营房附近的医护室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啼声,护士夏芸香兴奋地高喊着向李国辉报告:“生了,生了!报告总指挥,嫂子为你生了个大小子!”
李国辉高兴的一口气跑进医护室,抱起儿子高喊道:“啊!我们复兴部队又添新丁了!从此我们人丁兴旺,又要发达了!” 这可是个大大的吉兆啊,预示着复兴部队从今往后将会添丁进口,不断发展壮大。预示着复兴部队有着很强的生命力。李国辉高兴,复兴部队上下一片欢腾。是啊!自从唐兴凤在昆明怀上这个儿子以后,她就跟随李国辉一路狂逃。跋山涉水穿密林,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惊吓,原以为这孩子会保不住的,没想到竟然顺利出生了。婴儿虽然小了点,才三斤多重,但他毕竟是上天派过来充实这支残军队伍的,人们当然高兴,就像那棵老树:
半树残枝舞雨风,新芽初露兆葱茏。
星移斗转千秋事,薪火传承寄幼童。
不知这支残军部队怎样度过眼前困境走向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