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英雄救美
明知过河有极大风险,但是不过河又没有出路,不冒这个风险就不能走出野人山到达目的地!没有别的办法,明知河水险,偏向浪涛行!过河!
国军弟兄手扶竹竿接二连三地渡过河去,个别体弱者在激流中站不稳,弟兄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洪水吞没,毫无办法救助。还有一个弟兄站在河边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河水,就觉得天旋地转,他不知道前面的道路还有多少艰难险阻正在等待着,于是心灰意冷,纵身投入了滔滔洪水。
随着河对岸的人数增多,渐渐的,这边河岸上只剩下少数几个男兵和几位女兵以及两个小孩,还有一匹老马。
“得想办法让小孩渡过河去!”这边的人找来藤条、荆皮,把安然、安岱两个小孩牢牢捆在马背上,并用破布把两个小孩的眼睛也给蒙上,以防她们在激流中惊慌失措。邓克保也上岸检查了一遍,这才命令一个士兵牵马过河。
牵马的士兵扶着竹竿小心翼翼往前走,眼看到了激流中心,这时水越来越深,马的肚皮已经浸泡在水中。那匹老马像是害怕了似的,任凭前面怎样牵拽,就是不敢向前走。岸上的人急了,又一个士兵也下到水里,他一手扶住竹竿,一手扬起细竹棍,站在马后催赶那匹不愿意勇闯激流、继续前进的老马。
那匹马极不情愿的又向前挪动了几步,来到了激流中心。也许是那匹马感觉到非过河不可,突然,那匹马昂起头,奋力向对岸冲去。牵马的士兵来不及躲闪,被马蹄踏入激流底下,冲走了。
那马也被激流冲得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竹竿,抱竹竿的士兵们身体把持不住了,有两位士兵脚下一晃,来不及丢下竹竿,一下子倒在河水中,被激流卷走了,其余的人只能眼看着那根长长的竹竿和那两个士兵一起被激流冲走。
那马没了竹竿的束缚,倾斜着向下游闯去,马背上的两个孩子在激流中时隐时现的晃动着。河岸两边的人都吓坏了,政芬吓得瘫坐在地上,他想大声哭喊,又怕惊吓了身处险境的两个孩子。那些已经过了河的士兵们顺着激流的方向奔跑在河岸上,追向那匹马。
好在那匹老马奋蹄直游,被激流冲出了一百多米远后,终于游过了河水,上岸了。
人们抓住那匹马,从马背上解下安然、安岱两个孩子,还好,尽管两个孩子浑身是水,但只是受了点儿惊吓,身体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雷声。天色已近傍晚。跟在后面一个分队的人马也已经赶过来到了河岸,正在准备过河。
“强行渡河!”邓克保下了命令,激流中又重新架起了竹竿。
“现在我命令:女兵们跟着我过河。邱清莲!”邓克保开始点名了。
“到!”邱清莲答应着站了起来。
“你是资江边长大的,你给这些姐妹们带个头。跟我走!”邓克保一甩手,走向了激流。
邱清莲紧跟着邓克保,一步一步略显胆怯地往激流中心走去。两岸的弟兄们喊着口号为这位女兵加油。邱清莲紧紧抓住竹竿,向对岸靠拢。忽然,上游一个激浪打来,将邱清莲打了个趔趄,到底是资江边长大的,只见她身子剧烈地晃了两晃,又挺住了!两岸的弟兄们为他捏了一把汗。邱清莲伸手又抓住了竹竿,踏着激流一步一步移向对岸……终于移到了对岸的浅滩,她成功了!两岸响起一片欢呼声。
“邓副官,你放心,我来护送嫂子过河!”这是第三分队的领队、原三营营长廖长岭在喊话。只见他背起惊魂未定的政芬,嘱咐道:“嫂子,你可把我给搂紧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放手丢下我,知道吗?”然后,又让人们用荆条把自己和政芬捆在一起。
“廖兄弟,你那样做行吗?”邓克保不放心地站在河对岸问道。
“没问题!我是趟着湘江水长大的,这点河水还算不了什么!”廖长岭一手拿着竹棍当拐杖,一手抚摸着兄弟们自动站成的人墙,向激流走去。
水越来越深,政芬紧紧搂住廖营长的脖子,吓得她闭着眼睛不敢出声。廖长岭却冷静如常,他用竹棍试探着水流和脚下的地形,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向前移动。
快到岸边时,廖长岭突然栽倒在了浅水中,弟兄们赶紧把他们拉上岸来。人们掰开政芬的双手,将他们二人平放在草地上。邓克保更是着急,忙问廖长岭怎么样了。过了好一会儿,廖长岭才缓过神来:“嫂子的双手把我给勒死了!”
政芬听到两个孩子的喊叫声和周围的说话声,急忙睁开眼睛一看,才知道已经到了对岸,他搂着两个孩子和邓克保,不知是高兴还是害怕,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王丽君在两位兄弟一前一后的帮助下过了河。
夏芸香在几位兄弟的簇拥下也顺利过了河。
赵丹萍在三位兄弟的带领下,胆怯的走向激流,一位大个子兄弟主动伸出手来要拉着她,赵丹萍略微犹豫一下,也伸出手拉在一起,两人手拉手走到了激流中间。突然,眼前一道闪电,雷声如同炸开的炮弹一样在头顶响起来,赵丹萍吓得赶紧扑向身边拉着手的那位大个子兄弟。大个子兄弟双脚站稳,也用一只手扶着竹竿,一只手抱住赵丹萍,一面安慰和鼓励她,一面继续向激流深处进发。其他两位兄弟一前一后保护着。大个子兄弟要赵丹萍双手紧抓竹竿,他在前边领路,他们一步一步在激流中向前挪动,已经走过了水流最急的中间河段。
一段树杈被激流卷动着涌了过来,眼看那根树杈就要砸向赵丹萍,可是赵丹萍视力不好,根本就没有看到。再说,即便是看到了,身处冷冰冰的激流之中站都站不稳,谁也不可能躲得开,大个子士兵急了,丢下竹竿扑向了树杈,用尽全身力气把树杈推开。可是他自己却连同树杈一起,随着激流向下游翻滚而去。
“大哥哥!大哥哥——”赵丹萍哭喊着要去救人,被前后两位兄弟推拉着上了岸。
上岸后的赵丹萍悲伤不已,她沿着河岸哭喊着向下游奔跑,脚下被石块和荆条绊倒,她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任凭人们怎样在后面追她、喊她。最后,她爬上了一块大石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头上,望着天空翻卷的乌云与滚滚东流的河水在那里发呆。好久,好久。忽然,她从大石头上站起身来,厉声吼叫着扑向滚滚激流……
一场雷雨倾盆而下,人们谁也不愿意去避雨,其实也没有必要再去避雨,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早已湿透了河水,整个身体早已浸泡在河水中了。人们默默地站在那里,任凭雷电撕裂大地,任凭雨水劈头盖脸,任凭河水陆续涨到脚下……
含泪静听涛雨声,哀花俯首抱弱荆。
空留残梦风吹去,长叹一声汇雷鸣。
三个分队终于又会合了,这晚,他们一同宿营在离岸不远的一片空地上,燃起篝火,相互诉说着一路的艰辛,烧烤着为数不多的点滴猎物。十多天的闯荡跋涉,十多天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一样展现在每个人的眼前,饥饿、寒冷和无助凝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看看穿着破烂的军衣、饿得皮包骨头、头发长短不一且乱如蓬草、人数还不断减少的女兵队伍和家属,邓克保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他走到女兵队伍和家属们面前,弯下腰来拨弄着篝火,看着一个个浑身湿漉漉且情绪不高的样子,关切地说:“再靠近一点,将衣服烤一烤吧!这样穿着湿衣服,睡着了会闹病的。”
看看没人应答,邓克保知道,女兵们情绪低落,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即便饿不死人,但人的情绪却可以使人窒息而死。赵丹萍投河就是明显的例子!
得想办法打破僵局!过了一会儿,邓克保像是打趣似的说道:“我曾听见这一路上不时有人叫我妇女主任,我这个妇女主任没有当好,不称职。大家有什么意见,就拿我这个妇女主任问罪吧!”
还是没人应声。邓克保想了想,转移话题说道:“一个个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要是让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白马王子见到了,就凭现在这副摸样,小脸儿就像肉包子一样哭丧着,还不得把白马给吓惊了,把王子给摔下来?”
女兵们终于笑出声来:“什么白马王子?早该让他也来尝尝我们现在的滋味!”“邓副官,要说吃苦受罪,你吃的苦和受的罪不比我们少,这一路上全靠你和弟兄们的帮助和照顾。”
“邓副官,要是今后我们这些人还喊你妇女主任,你不会记恨我们吧?”
“不会,不会!这一路上我本来就是你们的妇女主任,只要是你们喊我这个称呼,我一定会爽快地答应!不过,眼看走出了野人山,我这个妇女主任可能会被撤职。”
女兵们终于笑出声来,情绪略微好了一点。
也许是因为邓克保在场,这几位女兵和家属们都不便脱衣,她们便围坐在火堆旁,烤着身上湿透的衣服。火光映照着她们由于长久饥饿而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和冻成灰绿色的双手,红红火火的光环中透出许多苍凉。
女兵们匆忙地在烤着篝火,渐渐地,大概是由于篝火的熏烤吧,她们脸上慢慢有了一点病态的血色,因而,情绪也更好了。只是邓克保的女儿安黛还一直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牙关紧闭。政芬紧紧抱着女儿,夏芸香和邱青莲也很无奈,没有退烧药,只能暂时采来一些草药擦洗一下身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发烧。真是:
生逢乱世躲西东,未黯情才搅剑弓。
雾海萍踪烟浩淼,最怜争战误灵童。
不知邓克保和政芬的女儿安黛病情会怎样发展,且听下文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