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岩领着两个人提着灯笼下楼去,何千军站在阁楼上踮脚张望,看到几点萤火在黑暗中蹒跚。那是钟岩几人手中提着的灯笼,几个人提着灯笼在下面摸索。
钟岩倒是聪明,尽管何千军没有交待他,但他每到一个有灯笼的地方,就把里面的烛火点亮。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每次点一个灯笼,一番行走之后,点了几百个灯笼。
虽然下面依然昏黑,但比之前要好上很多,何千军借着微弱的灯光向下望去,四面八方空空如也,没有一个活人。
“卧槽,人呢!”若不是亲眼所见,何千军还以为撞邪了。
记得刚刚死人谷变黑前,下面满满的都是人,人头攘挤,怎么现在一个都没了?怪不得没人敲梆子,怕是连敲梆子的人都跑了。
冷凝雪抱着长剑,侧身倚着门槛,其实刚刚她听到些许动静,不过看何千军劲头那么大,又是雄心壮志,又是谋划将来,才没忍住泼他冷水。
“不奇怪,你难道忘记你刚刚说的话了?”
何千军一脸纳闷的回过头,一脸懵逼相:“我刚刚说啥了?”
冷凝雪原话重复道:“孙头领说了,熄灯之时,任何做过背后插刀子,对不起他的人,都可以离开。以后尘归尘,土归土。”
冷凝雪怕何千军听不懂,特地重复一遍:“任何做过背后捅刀子,对不起他的人都可以离开,既往不咎。”
在何千军话说完不久,冷凝雪就听到下面窸窣的絮叨声:“两年前,我偷过大当家的马。”
“我在大当家的赌场犯过混。”
“大当家交代过不许动医馆里的侍女,我趁于老七睡着的时候,翻到医馆里过了夜。”
对于冷凝雪来说,刚才的下面真是热闹极了,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来说,说着说着人越来越少。剩下了一小拨人,看见其余人都走了,也没脸再待下去。
于是乎,就成了现在这个情况。
何千军替孙英感到庆幸,幸亏老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去少林寺了。不然看到此幕,一定会气的吐血。
单单是一个六子都把孙英气的够呛,更不用说现在这种情况。
在下面,钟岩几乎把能点的灯笼全都点亮了,整个谷内空****的,只剩下何千军这一队人,还有一些尸体。
何千军对着张二翠等人说道:“你们可以下去看看,有没死的尽管下手诊治,碰到无法解决的可以来问我。”
何千军居高临下,看到下面散落的尸体,不由得感叹道:“要是在后世,这些都是宝贝啊!”
这些尸体完全可以冷冻起来,留给医学院的学生解剖。这么多尸体,得培养出多少技术好的外科医生。
“是,师父。”
张二翠等人接了命令,老实下楼。
何千军又叫住他们:“等等,那些死尸你们可以随手拿来解剖。”
何千军可不想浪费这笔财富,什么知识都没有实践有用,尤其是作为一个好的外科医生,完全是在一次次的解剖中练出来的。那份手感,那份力度,是别人教不会的,只有从实践中才能获取。
“啊。”张二翠等医女最恶心解剖,一听又要解剖,全都变了脸色。
但又害怕何千军生气,没有顶嘴,老实的点点头,去拿手术刀,剪刀,镊子等物件。
阁楼上又剩下何千军和冷凝雪两人,一人倚着门框,一人坐在太师椅上。
冷凝雪想着说些什么话,又不知从哪说起,就这么一动不动靠着门框,两只眼睛乱看。
何千军舒服的躺在摇椅上,摇椅晃晃摇摇:“你不是要跟我去太医院?不下去练练手?”
冷凝雪还没回答,何千军倒是替她说了:“也对,你对身体太熟悉了,不需要练手。”
冷凝雪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幽怨的剐了何千军一眼。
现在孙英走了,马匪也走了,不用给死人谷的马匪治病,难得有如此悠闲的时候,何千军忍不住哼起小曲来:“小妹妹送我的郎呀,送到了大门东呀……。”
冷凝雪听何千军哼的这首曲子,与戏台上唱的不一样。她也听过几次戏,本地秦腔,沧桑高昂,偏偏她天生听力好,每次听到秦腔对于冷凝雪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何千军哼的这首曲子音量刚好令人很舒服,腔调也不错,就是太白话了些。
何千军注意到冷凝雪时不时的也跟着自己哼,来了兴致:“你喜欢听?我再给你来一首啊!”
冷凝雪赶紧摆正姿态,撇着嘴:“难听的要死。”
嘴上说不,身体却很诚实,冷凝雪的耳朵侧向何千军。
何千军很久没唱歌了,这里也没有KTV,索性就唱给冷凝雪一人听:“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冷凝雪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歌声,歌词优美夹杂着淡淡的凄凉,完全沉醉在歌声当中。
当何千军唱到,**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凄凄惨惨,孤孤单单,好像唱尽了她的一生。正当冷凝雪陶醉着,何千军忽然卡住了,冷凝雪不由得抬眉凝视何千军。
何千军也有点尴尬,唱到笑容已泛黄,后面的歌词竟然忘了。这个年代又没手机可查,实在是想不起来。
实在无奈,何千军只好串烧另一首也是带**的歌:“看那一朵朵,**爆满山,盛开在我们相爱的季节……。”
好不容易把两首歌串起来,何千军总算松了口气:“怎么样?没骗你吧,我可是麦霸。”
何千军不是本地人,所以偶尔窜出两句方言,冷凝雪没放在心上,只是迟疑道:“好奇怪的小曲,前面凄凉悲惨,后面又变的欢快脱俗起来。”
何千军眼神忽闪,胡咧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世间万事想通,这歌就是生活,拿你举个例子,前面十几年看不见的时候就是凄凄惨惨,但现在眼睛好了,就不凄惨了。”
“所以啊,你要改改这脾气,别整天哭丧着脸,要多笑笑。”
何千军看见冷凝雪板起脸的模样,忍不住走上前去,伸出两个手指,用大拇指和食指撑开她的嘴角:“对,就是这样,嘴角绽开,微笑,你别笑得那么丑啊!”
冷凝雪的表情渐渐凝固:“你是在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