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国宝(1 / 1)

天寿帝默默重复:“裹挟?”

孟昔昭十分用力的点头,脸上的眼泪啪嗒掉下一颗来,落到地砖上。

天寿帝:“……你详细说说,太子如何裹挟你了?”

孟昔昭又露出了挣扎的神色,但这回他没挣扎多久,神情蓦地坚定下来,像是豁出去一样的说道:“太子殿下以救命之恩压迫微臣,强迫微臣交出所有战利品,在撞见微臣做错事之后,还以其为理由,威胁微臣,若微臣不领他的情,他便要将此事,告知陛下,让陛下定微臣的罪。”

孟昔昭匍匐在地,撅起自己的翘臀,声音悲怆无比:“微臣思来想去,只有如实对陛下招供,这样,微臣心安了,陛下您,也能看在微臣主动认罪的份上,饶微臣一命了。”

天寿帝:“…………”

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疑惑的看着他,天寿帝不明白:“说重点,你到底做什么了?”

孟昔昭默默直起腰,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天寿帝,声音也没之前那么洪亮了:“我……啊,臣、臣收留了一个女子。”

天寿帝:“…………”

顿时,他看着孟昔昭的眼神相当意味深长。

可以啊,到了南诏,都不忘了给自己扒拉一个小妾回来。

孟昔昭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他赶紧膝行两步,拼命的解释:“并非是臣色心大起!只是那女子,本就是齐国人,她的经历又十分坎坷,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啊!她已经没有任何亲故了,臣一时不忍,才把她带回了应天府,陛下有所不知,这女子,曾经被南诏太子罗买隆收入房中,但她性子极其刚烈,宁愿死,都不愿意让那罗买隆碰她一下,罗买隆愤怒之余,又不敢真的伤她,接连哄劝了好几日,结果,这女子竟趁罗买隆不注意,用簪子把他的胳膊划伤了。”

孟昔昭特意降低了音量,用一种仿佛在说悄悄话的姿态,众所周知,小声说话,更容易让人相信,更何况他这声音,也不是特别小,只要天寿帝认真听,就一定能听清。

天寿帝打起精神,沉浸下来了,而孟昔昭也绝不辜负他,给了他一个沉浸式的体验。

手舞足蹈、抑扬顿挫,这说书水平,放出去,一天高低也能挣两笸箩的铜板。

…………

连秦非芒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显然是听的入神。

“……陛下应当清楚,那南诏皇帝贞安罗是什么脾气,罗买隆受了伤,听皇宫里的人说,他瞬间暴怒,把周围的几个宫人全都打杀了,可是,就这样,他都没动那个女子,而是把人藏在了东宫的密室当中,整整一年,只有他,还有另一个被掳劫来的齐国宫人,能见到这个女子。据宫人所说,罗买隆之所以这么做,便是怕他的父亲知道以后,要杀了她,可要让微臣来说,微臣觉得,怕父亲杀她是其次,怕父亲抢了她,才是真正的原因。”

天寿帝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个女子,是不是十分貌美?”

孟昔昭听了,低下头??[,诚恳的说道:“并非,只是一个上等美人,没有到冠绝天下的地步,但微臣也不知为何,一见了她,就心生怜惜,与那罗买隆一样,都不忍伤她。”

天寿帝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还有这样的女人?

他不是个有绅士习惯的人,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女人是不可以揍的。

……

而孟昔昭让他消化了一会儿之后,他又抬起头来,缓缓道:“说起来,怪事不仅这一桩,自从微臣与谢大人、还有府衙的两个官员上了那座差点要我们几人命的山,怪事就频频发生。先是一个官员癫狂状的跑回府衙,告知我们,山上有祥瑞,我本要多带些人马过去,可莫名其妙的,那日下午,府衙忙得很,竟抽不出几个人来。等我们到了山脚,这天气看起来还不错,可等上山之后,一下子就阴沉了许多,雾气像蒸笼出锅一般,瞬间弥漫,我们这才迷路在山上,怎么都找不到下山的路。”

天寿帝听着听着,心脏猛地一跳。

但他没说话,而是继续听着孟昔昭满头雾水的讲述:“之后就更怪了,山上起雾,那座山又有吃人的猛兽,我们心中害怕,谨慎的向前走,其余人将我护在中间,而我耳侧,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往那边看过去,哎呦!”

孟昔昭突然一嗓子,把天寿帝和秦非芒齐齐吓得僵了一下。

而这时,孟昔昭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还以为是猛兽,其实,就是一根长条的影子,许是树木的投影吧。”

天寿帝急急的问:“你确定是树木的投影?”

孟昔昭卡壳了一下:“额,看着像,不过,又不太像,因为那影子很是曲折,仔细看来,有些像是……”

他迟疑了一瞬,没有说出那个答案,而天寿帝替他补上了:“像长仙。”

孟昔昭眼一亮,连连点头:“确实如此!陛下英明啊,分明是我亲眼看到的,可陛下猜对的比我还快呢!”

天寿帝得意的捋了捋胡子,然后催促他:“继续说。”

孟昔昭哦了一声,赶紧接上前面的话:“那时我们便觉得,这山上肯定是有蹊跷,搞不好我们遇上鬼打墙了,再转下去,说不定我们几个就要交代在山上了,于是,众人商议一番,决定朝雾浅的地方走,而走着走着,我们就到了山上的一处平台之上,身后是浓浓灰雾,眼前则是大片霞光,哎呀呀,那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景色,身后是危险,身前是美景,我们自然不会再回到危险当中。于是,我们几个便就地坐下,升起火堆,盼着第二日能有人来找到我们,谁知,自己人没盼来,半夜,却盼来了南诏人。”

说到这,孟昔昭十分扼腕的说:“陛下,您可知道,那罗萨花派人袭击府衙,我因着要查探祥瑞,给躲过去了呀,谁知,只躲了一半,最后,还是被掳劫到南诏国都了!”

天寿帝却没跟他一样的义愤填膺,而是喃喃道:“在府衙被掳走,你便暴露了身份,可在山上被掳走,你便能暗中潜伏。这冥冥之中,一切

都有注定啊……”

孟昔昭叹了口气:“可不是,桩桩件件巧合的不像样,要不是我亲身经历了,我都要怀疑,是有人非要引我去南诏了。”

孟昔昭低着头,正寻思着接下来应该怎么说,才能引导天寿帝的时候,突然,龙椅上的天寿帝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昔昭吓得一个激灵,他抬起头,和秦非芒一起惊恐的看着天寿帝。

后者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

“神明现身,祥瑞现世,用你的手,来替朕解决心腹大患,哈哈哈哈,朕果然是天命所归!”

孟昔昭:“…………”

孟昔昭内心呵呵了一下,然后才做出一副终于反应过来的模样,也跟着狂喜道:“吾皇乃天命所归!”

秦非芒连忙跟着跪下,其他的宫人也一样,大家齐齐高呼同一句话,把天寿帝捧的又高兴了五分钟,然后,他才稍稍安静下来,带着一脸的笑意问孟昔昭:“此次被掳劫,你还遇上过什么怪事?”

孟昔昭:“额……怪事没有了,怪东西,倒是有一个。”

天寿帝颇有兴致的问:“哦?什么东西?”

孟昔昭回答道:“便是那南诏国宝,据说是一块天石,是几百年前,南诏最强盛的时候,他们的国师向巫神讨要来的,上面带着谁也看不懂的花纹,还有奇效,只要与这天石待在一处,就能精神倍增、活力无限。”

天寿帝一愣:“竟有这等宝物。”

他扭头问秦非芒:“为何前几日没呈上来?”

孟昔昭赶紧回答:“不关其他人的事,是微臣……微臣拿到这宝物以后,便拿到手中,把玩了一下,谁知没拿住,天石掉在地上,摔碎了一个角。”

天寿帝:“…………”

孟昔昭顿时又变得心虚起来:“微臣想要补救,便多留了几日,但……眼见着是补救不了了,所以微臣今日借着这个机会,向陛下请罪,这,便是微臣做错的第二件事。”

被摔一下就碎了一个角,可见这天石质量堪忧,根本就不是什么宝物。

倒是很符合自己对南诏的刻板印象。

天寿帝浓厚的兴趣打了个折扣,而这时候,他想起孟昔昭用的说法,第二件错事,那第一件是什么?

哦对,他收了一个女人。

嗯??

天寿帝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你收留的那个女子,说起来也是个苦命人,你救了她,这是好事啊,怎么会是错事?”

孟昔昭看起来更加心虚了:“请陛下恕我无罪。”

天寿帝:“……”

他被气笑了:“就属你心眼多,罢罢罢,朕恕你无罪,快些说!”

孟昔昭这才笑起来,然后回答他:“陛下有所不知,那女子的身世是真的无比坎坷,在南诏皇宫受的苦,不过是沧海一粟,她本身,还是大齐的罪籍,她父亲,是曾经侵吞了高额赈灾粮的苏知府,此女子,

便是苏知府的独女,苏若存。”

天寿帝一愣,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记得十来年前的某个官员的,但这苏知府,他还真有点印象。

河北官员联名上书,举报苏万钧一人吞了几百万两的银子,因此河北怨声载道,百姓们发生民变,还有人举着大旗,说他为君不仁,应当天诛地灭。

把他气的啊,本想直接剐了苏万钧,谁知道,他自尽了,弄得他这口恶气不上不下。

不过,再怎么痛恨这个人,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连对谢皇后,天寿帝都没以前那么厌恶了,更何况一个知府呢。

现在他明白孟昔昭为什么看起来心虚了,齐朝没有奴籍,但有罪籍,罪籍不得出当地州县,三代之内都是罪籍,直到三代之后才能得到赦免,不论男女,全部做最苦最累的活,死伤由命,官府不管。

若有人胆敢忤逆,帮助罪籍人士,杖八十,同充入罪籍。

害。

规矩是死的,天寿帝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罪籍女子,就把孟昔昭打成罪籍了。

苏万钧都死十年了,他也没儿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又遭逢大难,破例照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只有一个问题:“那苏若存,当真有这样的魅力,迷的你们这些人,全都软了手脚?”

孟昔昭大惊,赶紧摆手:“被迷的软了手脚的人是罗买隆啊,并非微臣,微臣也不怕陛下笑话,那苏姑娘,像是天上的明月,皎洁无暇,又极为傲气,微臣连百花街的行首都拿不下来,更何况这位苏姑娘呢,微臣对她真是一点杂念都不敢有,只想着,先把她安顿下来,然后,便将她送出应天府,不管是去老家,还是给她一笔盘缠,只愿她以后,能好好活着便是了。”

天寿帝顿了顿,听出他语气当中的感慨,不禁问他:“怎么,她不想活了?”

孟昔昭暗地里微微一笑,立刻把苏若存和顾娉婷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当然,故事当中,两人身份是互换的,一个在宫里日日枯坐垂泪,另一个则跑上跑下,付出一切,只为把对方救出来,而命运就是这么残忍,在齐国军队打进来的三日前,那个顾娉婷,被南诏侍卫发现了端倪,活活打死在了宫门外。

她临死的时候,还拼命的往宫门爬,想要再见自己的娘子一面,而苏若存与她一墙之隔,全然不知,自己安静独处的时候,她这一生,最后的一个依靠,也离她而去了。

别说天寿帝了,孟昔昭都快把自己给讲哭了。

虽说这故事是假的,可天人永隔是真的啊,相依为命、踽踽独行,也都是真的。

更凄苦的是,一个埋在六尺之下,一个隐姓埋名,舍弃自我,也要报仇雪恨——

呜呜呜!

好惨啊!

说到情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处,孟昔昭鼻头都红了,上面的天寿帝听着,心里也是无比酸涩:“是个好丫鬟,有情有义,此等主仆情深,连朕都难免动容。”

孟昔昭垂泪点头,抽抽噎噎的继续

补充,之前他就已经把苏若存形容过一次月亮,后面,又暗中形容了两次。

天寿帝并未起疑,也没放在心上,一天不能暗示太多回,不然,傻子也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很快,孟昔昭就点到为止,把话题又拐回到了太子身上。

他的意思是,太子挟恩图报,且因为拿到了他的把柄,就对他威逼利诱,而他这个人呢,既忠诚、又善良,老话说得好,自古忠孝难两全,这孝字,换成恩字,也一样啊。

孟昔昭表示,不管怎么说,太子都救了他一命,他这人品行上虽有瑕疵,可,作为被救的人,也不能嫌弃不是,所以,太子有令,他不得不犹豫,而他就是犹豫了,他的心,也依旧是向着天寿帝的啊!

天寿帝:“…………”

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好像他以前也是这么哄自己的嫔妃的。

——淑妃年幼,离不开朕,朕既娶了她,就不得不对她负责,但德妃你不要担心,朕与你,才是真正的琴瑟和鸣,朕就是去看她,朕的心,也是在你这儿的。

“……”

真的,既视感好严重。

之前开小会的时候,就严重消耗了天寿帝的精力,如今被孟昔昭又哭又笑的看了好几场沉浸式大戏,天寿帝更没精力了,挥挥手,他让孟昔昭把南诏国宝送来,然后就不用再回来了。

孟昔昭听话的站起来,却没立刻离开,而是期期艾艾的看着他:“陛下,您还生微臣的气吗?”

天寿帝:“…………”

感觉自己要是单纯的回答一个是或不是,孟昔昭的心都不能定下来,干脆,天寿帝也像对付自己的后宫一样,用钱财对付了一下孟昔昭。

从南诏运来的战利品,天寿帝特许他选三样带回去,只要不是皇帝的专用品,他想要什么,都能拿走。

孟昔昭也立刻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对他一个劲的道谢,直到他走了,天寿帝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他这精力,还真是有点不济,也不知道那国宝,是不是真有什么奇效啊?

那天石有点大,孟昔昭没带进来,但他让庆福拿着,此时庆福就守在宫门外,马不停蹄的找到庆福,带着天石进去,孟昔昭没有再去找天寿帝,而是跟昆玉殿外的内侍说了两句好话,让人把秦非芒叫了出来。

秦非芒走到他面前,孟昔昭立刻恭恭敬敬把天石奉上,而在秦非芒接过的时候,孟昔昭不动声色的在盒子底上贴了一个东西。

秦非芒悄悄往外一挪,看见,这是一张地契,还是内城的地契。

毫不夸张的说,这张纸,价值五万两纹银。

秦非芒对孟昔昭微笑:“老奴还未恭喜过,孟府尹高迁啊。”

钱到位,连秦非芒都自称老奴了。

孟昔昭的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他连连摆手:“秦大官休要客气,在昔昭心中,大官就像昔昭的叔父一样亲密,自家人,怎么还说两家话呢。”

秦非芒呵呵笑:“哎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该有的礼数,咱们还是要有。”

孟昔昭赶紧拱手:是是是,大官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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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套结束,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两人稍微凑近一些,孟昔昭说了要让秦非芒办的事,然后就后退一步,再次深鞠躬,直到秦非芒点头,才转身离去。

只是秦非芒看着,他好像不是要出宫,而是,要去东宫。

秦非芒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心里却有些波动。

这太子不声不响的,竟得到了孟昔昭的支持,孟家上下齐心,从前段时间的孟旧玉父子唱双簧,就能看出来,他们是不会各自为业的。

那这孟昔昭投了太子,就等于整个孟家都投了太子。

皇帝只顾着在乎孟昔昭是否背叛了他,却根本没注意到,他一人的动向,就等于朝中一股势力的动向。

还不止,谢原为太子表兄,之前与孟昔昭同生共死,还是他的属下,二人关系俨然非同一般,而詹不休在朝上,频频看向孟昔昭,显然,他们两个,也不是说不上话的关系。

其他人见了,或许会觉得这些细节没什么用,但他可是知道孟昔昭这人有多精的,所有令人捉摸不透的细节,到了他身上,都有重要缘故。

秦非芒作为天寿帝最信任的内侍,他是不愿意掺和皇子夺嫡的。

主要是,太危险了,一个不慎,自己就要完蛋。

然而,就算他哪里都不掺和,自己到了最后,也十成有九的,没有好下场。

新皇要肃清先皇的势力,总是要拿先皇身边的太监第一个开刀。

秦非芒原先的想法是,他这辈子已经活够本了,钱赚得够多,地位也不可能再进一步,这富贵日子过多了,也有些腻,索性有一日算一日,真到了那个时候,便下黄泉去,找到长公主,继续伺候她。

可孟昔昭送了他一幅画,让他心里的遗憾之感,稍稍填平了一些,而且,眼瞧着,自己的未来,或许也不是那么命中注定了。

垂下眸,秦非芒捻了捻那张薄薄的地契。

转过身,他带着天石回昆玉殿去了。

彼时,孟昔昭已经到了东宫,这是他第一回看见东宫的模样,和天寿帝那里没什么区别,就是在细节上,更为清雅,也更为清净。

这里的人显然比外面少一半,而且多数都在殿外忙碌,侍卫引着孟昔昭进来,崔冶听说他来了,立刻放下笔,快步走了出来。

见到孟昔昭,崔冶的神情微微变化了一下,似乎有些情难自禁。

孟昔昭好端端的站在原处,对他微微一笑。

崔冶见状,这才冷静了一些,挥手让侍卫出去,他问道:“如何,成了?”

孟昔昭再也抑制不住,直接笑眯了眼:“成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太子詹事,兼应天府尹。”

崔冶愣住:“应天府尹?”

刚听到这个的时候,孟昔昭也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但其实,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天寿帝安排给他这个

职务,也是有道理的。

补偿的职位自然不能高也不能低?,要么从三,要么正四,而从三品里面,最多的就是学士,孟昔昭肯定是当不了,至于御史中丞,他更当不了,孟昔昂就在御史台,把他安排过去,他们沆瀣一气怎么办。

天寿帝打定了主意不想让他进三省六部,那仅剩的选择,就是让他去做应天府尹了。

想当初,孟昔昭最渴望的,就是去大理寺任职,而跟大理寺职权差不多的,一共三个,大理寺、皇城司、应天府衙。

第二个孟昔昭进不了,因为他不是太监也不是侍卫,而第三个,他有自知之明,应天府衙是人才汇聚的地方,他根本就没想过。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谁能想到,如今,他成了自己不敢想的地方的老大。

孟昔昭觉得特别满意,崔冶却有些心疼的看着他:“应天府衙无比忙碌,二郎又要瘦了。”

孟昔昭坐在他旁边,闻言,他亲了一下崔冶的脸:“再忙,我也会来看望我的美人殿下。”

崔冶抿着唇,他一向不喜欢别人说自己长得好看,那让他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可孟昔昭说了,他就觉得,还怪害羞的。

崔冶望着他,正要凑过去,厮磨一番,这时候,孟昔昭突然问他:“郁都头呢,怎么没见到他?”

崔冶:“……我也不知,你要见他?”

崔冶还用眼神暗示孟昔昭,这个时候,咱们二人独处的时候,你要见一个外人?

孟昔昭眨眨眼,对着他的暗示,很痛快的点头:“是啊,我要见他,你快着人去请啊。”

崔冶:“…………”

郁浮岚正在锻炼身体,被叫过来的时候,还一脸纳闷,等进了殿,看见太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郁浮岚心里一个咯噔,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

……嗯,在察觉到这二人真正的关系以后,郁都头沉痛的反思了自己过去的口无遮拦,决心修炼闭口禅,在太子忘掉这些事之前,坚决不再多嘴了。

就在他忐忑的回忆自己又说了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孟昔昭发出声音,郁浮岚这才注意到,他也在这。

“郁都头,你与殿前司的都指挥使,是不是相识啊?”

郁浮岚一愣,迟疑了一瞬,他才说道:“闻士集曾是我父亲的属下,我与他见过,但不算相识。”

孟昔昭哦了一声。

被他提起旧事,郁浮岚的神情有些难以形容。

郁浮岚的父亲,名叫郁廿,郁家也是正经的三公九卿家族,郁廿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做了太子伴读。

他才是天寿帝真正的发小,但从小一起长大不代表这俩人感情好,郁廿和天寿帝理念不合,反倒是十分敬重皇后,跟天寿帝的关系从一般般,变成了越发的一般般。

天寿帝继承皇位以后,郁廿就当上了殿前司的老大,他公事公办,天寿帝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也不难为他,然而在太子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年,他总是逾越职权,照顾没人

管的太子,还因此教训了别人,被捅到天寿帝面前后,他就被革职了,顶替他的,就是郁廿当时最信任的属下,闻士集。

当时郁浮岚年纪不大,刚十来岁,他还为此痛恨过闻士集,但后来他才知道,这跟闻士集没关系,天寿帝把他提上来,就是为了膈应郁廿,后来发现这人干的还行,就一直留着他了。

而郁浮岚刚对闻士集悄悄和解,很快,又被他发现一个事。

这个闻士集……是天寿帝的铁杆忠心者。

他武力高强,办事优秀,奈何脑子实在是有问题,被忠心二字把脑仁上的褶皱都给冲平了,连甘太师对皇帝都有自己的私心呢,而这位闻指挥使,他没有,他就是对天寿帝无条件的死心塌地。

……简直了,郁浮岚觉得,这比背叛他父亲,都让他难以接受。

郁浮岚对这个人真的是无比嫌弃,连提一提都觉得晦气,而这时候,孟昔昭说了一句:“那你去跟他叙叙旧呗。”

郁浮岚目瞪口呆:“凭什么?!”

孟昔昭:“因为只有你跟他有关联啊,我要是去的话,没有旧情,人家凭什么搭理我呢。好歹他也是殿前司的首领,管着十万的侍卫亲军呢,你去走动走动,又没有坏处。”

郁浮岚:“……孟大人,能不能换个人,其实我跟副都指挥使,也是有旧的,他娘子是我祖母的娘家侄女啊。”

孟昔昭冷酷无情的摇头:“不行,要走动就走动正的,副的管什么用。”

郁浮岚还想挣扎一番,而这时候,太子撩起眼皮,朝他看了过来。

郁浮岚一个激灵,顿时应下:“是,属下遵命。”

孟昔昭挑挑眉,郁浮岚带着一脸便秘的表情离开了,总算没了外人打扰,太子这才坐过来,一边按揉着他之前假哭时擦红的眼尾,一边问他:“为何要让他去走动闻士集?”

孟昔昭的骨头有些犯懒,就势往后面一倒,崔冶的怀抱立时就接住了他。

孟昔昭轻笑一声,说道:“我也不知,只是未雨绸缪罢了,说不得哪一日,就能用上这个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