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林挽岫一天的心情都不算好,很犹豫要不要回去皇恩寺一趟。相比大郎,她在这个弟弟身上花费的心思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怎么了?很不高兴的样子?”
下衙之后的颜如琚换了便服,来到中院的池塘边上,一眼就看到林挽岫趴在廊边发呆。
自己家的事情,她也不打算跟颜如琚说,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恹恹的趴回去。
“这边天气湿冷,早知道我就回去南边过冬了。”
知道林挽岫在转移话题,颜如琚好脾气的顺着她道:“北方的冬天有另一种味道,你不是去过关外吗,关外的冬天如何?”
林挽岫正打算说,就看到大郎披着披风过来了。少年的身形已经开始长高,就是瘦得厉害,站在院子门口,犹如一株挺拔的翠竹。
“大郎快过来,天气这么冷,怎么还穿得如此之少?”
披风下,少年只穿着两件衣衫,外衣稍微厚一点,可也挡不住突来的降温。
“姐姐,我不冷的。”大郎给颜如琚行礼之后,才挨着挽岫坐下,“之前一直在书房里,里面有地龙,一点没觉得冷。出来也不过几步路,所以就没换衣服。”
捏了捏大郎的手心,果然是热乎的,这才让林挽岫放下心来。
一旁早有侍女将晚膳送了过来,三人也没特意去屋里吃饭,只在廊边的花厅里将就坐了。
“我想着你明年就要下场赴考了,算算时间,过了三月就该回去,我打算早一点出发,从皇恩寺那边过去,顺便去看看小弟。”
“好啊,我们也可以将小弟接过来啊。”
大郎知道那个孩子才是林挽岫的亲弟弟,可却不知道为何姐姐对他有点隔阂,打小丫走了之后,大郎就立下誓言,有生之年一定让姐弟四人再度聚首。为了这个目标,大郎对自己几乎的严苛的,连王烈文和颜如琚都觉得他对自己太狠了些。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林挽岫的情绪再度低沉下去。
这两年虽然已经没有人再在暗地里找她了,可最关键的那人还在,她若是冒头,必然会被对方抓住把柄。就算这会儿那个把柄已经没办法再动摇什么,可对方临死前的反击对她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
“姐,不论如何,我都希望我们能完完整整的一家人在一起。”
大郎在离开的时候,低着头说了这么一句。林挽岫没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大郎耷拉的嘴角足以让她感到心痛了。
颜如琚沉默的在一旁看着,等到林挽岫起身之后,他才跟着她一起往院子里走。
“虽然我是不太清楚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觉得吧,你有时候想的太多了。或者说,你根本是从头到尾都在游离于俗世之外的,除了大郎兄妹能勾起你的情绪外,恐怕也就只有王婶能让你在意了。”
站在一株已经差不多落完叶的老树下,颜如琚偏头去看林挽岫的眼。
“你看上去温和实际上却很冷漠,你的心里只容得下你想容的东西,除此之外的人
和物,对你来说都是过眼烟云。”
“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了什么,但是为什么你不试着放下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放下,我若是那么容易就放下了,迎接我的,恐怕就是死亡了。”
林挽岫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冰冷而讥谑。
颜如琚靠近她,伸手从她发髻上摘下一片飘落的黄叶:“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王婶一家,还有大郎,还有……我。我们都会保护你,你要试着相信我们。”
“你不明白!”林挽岫扭头看向另一边,心里平白升起一股烦躁。
颜如琚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她的表情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过两天在海坊那边有个交易集市,听说有周围几个岛国的商人过来,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见气氛不是很好,颜如琚突然想起今天在衙门办公的时候,有下属跟他汇报这事儿。
这个集市是以前就形成的,基本上是每隔三年左右会举办一次,多数是由商家承头,进行大宗物品的交易。因为涉及到很多方面的问题,这种集市都会向当地官府上报,而后才能召开。否则就是私自集会,弄个不好,按一个叛国罪都不离谱的。
“这次的集市听说胡六小姐的夫婿也要过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带着胡六小姐一起,若是能遇到,你们也好叙叙旧。”
林挽岫对于这种集市还没亲眼见过,很是好奇,连声追问了不少,可惜颜如琚也没去过,只知道有这样一件事儿而已。
“你问我也没辙啊,不如亲自去看看的好。正好说大郎也该休息一下了,到时候带着他一起去。但是烈文兄那里就难说了,嫂子也不知道哪天会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两人正说笑着,侍女来报,王烈文大人的母亲回府了,遣人来请林姑娘过去。
林挽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婶朝她抹眼泪。一听到说老太太回来了,当时就头痛无比。
颜如琚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很是辛苦。
“就不能明天去么?”林挽岫苦着一张脸,想晚死一天也是好的。
“倒是可以,可问题是,你忍心让老太太再熬一天?我怕你这边说不去,那边老太太就亲自来看你了。”
这完全有可能的,王婶照说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会回来,这也是林挽岫敢住在颜如琚这里的原因之一,可没想到老太太居然紧赶慢赶的回来了!要她知道了是谁给报的信,看她不ENG死对方!
王烈文在家里打了两个喷嚏,停住了去后院韩梅房间的脚步。
“不行,我好像有点不适,不能让夫人再被我惹上毛病。锁儿,你去跟夫人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今晚就不去看她了,让她好好的将药膳吃完,然后早点休息,明儿大早我要是没啥问题,就去陪她用早饭。”
锁儿清脆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小跑着朝后院去了。
王婶这会儿正好在韩梅房间里跟她说话,话题的重心就是林挽岫跟颜如琚俩人。
“照媳妇说,挽岫就不该住在颜大人府
上,可偏偏媳妇身子重,她担心给我添麻烦,怎么都不肯过来。这会儿娘您回来了,不如就叫挽岫回来住好了。”
王婶拍了拍韩梅的手,摇头:“那丫头是个主意正的,她在颜如琚那里住自然有她的道理,这两人的心思都让人看不懂,咱们这些笨人就不用去管那么多了。你放宽心,没人会觉得你做得不好。”
王婶知道韩梅因为自己底子弱,总怕给王烈文添乱,一直很克制自己,她有时候看着都心疼。
“对了,你嫂子前些日子不是生了个姑娘么,你可让人送礼过去了?”
“送了,都是些南边少见的东西,也有小孩子用得着的。我想着我兄长和嫂子也不是那些富贵的人,东西实用最好。”
“那是,不过有些撑场面的东西你还是要准备着,毕竟大小也在官场上混,最重的就是这个面子上的事情。我前儿在那边得了些品质不错的珍珠,攒了一小匣子,你给归置一下,给你嫂子送些过去。”
“娘,不用了……”
“跟娘客气什么?”王婶假装生气的瞪了韩梅一眼,伸出手指戳了戳她额头,“你是个本分实在的,娘还能不知道你的性子?这珍珠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在邓州的时间再长点,更好的珍珠也不是寻摸不着,这些东西在南边可是金贵的,你兄长不比你相公,有颜大人这个熟悉的上司在,他在南边全靠自己打点,你多给点东西给你嫂子,她出去应酬的时候,也不会捉襟见肘。”
韩东的娘子虽然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可终究家里不是大富之家,而且嫁出来的女儿,难不成还要会娘家要东西给男人打点?就算她愿意,韩东也不乐意。
韩东这人也是个要强的,为官不说十分清廉,但不该沾的东西他是一点都不会去沾手,相比来说,家里的开支就要弱一些。
这几年也是有他爹娘给支持一点,不然韩东也爬不到这么快。
韩梅红着眼睛答应下来,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知道走了什么鸿运,嫁了个心疼自己的男人,又有个心疼自己的婆婆,连男人的远房表妹出门都会记着给自己带东西。一家人从不曾将自己当成外人看待。
便是在自己家里,有时候都会受些委屈,可嫁到王家来,有点矛盾发生,婆婆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相公也是转头就给自己小心赔不是,女人做到自己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婆媳俩说话的时候,林挽岫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着马车也过来了。
“王婶,我可是把好东西都给你留下了的,连韩梅我都没舍得给呢。”
话是这样在说,可也是当着韩梅说的,只把韩梅逗得掩唇笑个不停。
“你还舍得回来!”王婶一看到她就拉下了脸,表情不虞。
“王婶!”林挽岫小跑过来,挽着王婶的胳膊就开始撒娇,“我就是想去给你寻摸些好东西么,哪里知道越走越远,一不小心就出关了呢。”
王婶被气笑了,扬起手,装模作样的拍了她额头一记。林挽岫一脸无辜的直吐舌头,伏低做小的求饶不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