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王秀才一家照顾你们,我也放心一点。”
师爷在她们搬来之后,还特意上门看了看,送来米粮和蛋肉,价值不是太高,却正是急需之物。
独门小院,三间正房加两间偏房一间灶屋,院子里有水井,后面还有几分地,种其他的不行,一些小菜葱苗之类的正合适。
林挽岫领着大郎好好收拾了一番,总算把东西归置妥当了。
“大郎,你去杂货铺买点调料回来,晚上姐给你弄好吃的。”
搬家之后的第一天,必须得在家吃饭,还得有剩才行。
林挽岫看了灶房里师爷送来的东西,琢磨了一下,打算煮一顿焖锅来吃。
本地产的甜面酱味道最是正宗不过,加上林挽岫自己熬的蟹酱并其他一些调料,按照比例调成糊。又拿了锅子舀了碗清水,加入饴糖熬化,等到鼓泡的时候,将调好的酱料糊倒进去继续熬煮。
熬酱的时候不能用大火,还得一边熬一边搅动,不然酱会粘锅烧糊。
熬好酱汁之后,另取锅,用了一小块荤油炼锅,又拿了蒜头,葱白,山药块并其他一些菜头铺在锅内,最上面放了些提前腌制好的肉块,盖上盖子小火慢焖。等到肉块贴骨头的地方没了血丝之后,将之前熬好的酱汁均匀的淋在上面,盖上盖子继续小火焖煮。
半刻钟之后,将国内菜肴搅拌均匀就可以吃了。
有酱料的香味,加上肉的油气,哪怕是用汤汁拌饭,大郎都觉得自己能吃下一锅饭。
这边的规矩,第一天的饭菜是不能分出去的,所以就算林挽岫想跟王婶送碗菜过去都不能。
不过搬到县里之后,周围邻居没有以前那种随时盯着你家锅子的爱好,就算林挽岫姐弟吃得奢侈些,也不会招人闲话。
这焖锅的汤汁加上熬上半天的骨头汤,用来煮手擀面是最好吃不过的。不过林挽岫没急着做,一来家里没有熬汤用的棒骨,二来今天的饭菜已经足够姐弟三人吃得肚子溜圆了,再煮汤面就有些浪费。
她打算明儿去买点肉骨头回来,炖的汤可以煮面条,加点菜又能吃两顿了。
收拾完之后,关了大门上了门栓,林挽岫没让大郎独自睡觉。
今天是搬新家,她怕孩子不适应,晚上要是被吓着了就不好了。反正这新屋的床比较大,大郎睡最里面,小丫在中间,她自然在最外面。
“姐,咱们明天去捉一只小狗来养吧。咱家就三人,晚上不安全,养一只小狗也能吓唬吓唬毛贼。”
“行,快睡吧你。等这两天把家里收拾妥当了,还得给你找个学堂读书。记着了,每日晨起之后,先读一章书,再吃早饭。上午我要去买东西,你在家看着妹妹,别让她出门。你练字就让她用废纸画画吧。”
“嗯,放心吧姐,我一定好好读书,考上秀才了姐就轻松了。”
“得了,秀才能干啥,真要想姐过好日子,你至少得是个举人老爷。不过我说你小子,才学走路呢就想着跑了,乖乖睡觉,明天要是背不下来书
,姐会打手心的知道吗?”
搬到县里已经一月有余,日子过得平淡温馨。
王烈文入了县学,这些日子在准备乡试。看着时间还长,但真将时间分配到书本上,就会发现时间根本不够用。
王烈文闭门读书期间,家里事务都由王婶操持。林挽岫离得近,平时有什么小活计她一并就做了,也让王婶不至于过于劳累。
其实王烈文跟他娘说过,要不买个丫头来做事,王婶没同意。一则家里人口少,她一个人就足够了,再说还有林挽岫帮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劳累。再则,她觉得自己儿子肯定是会中举的,到了那个时候,一个丫头已经不够了,最好是能买一家子,这样既省事,也能放心些。
对于王家的事情林挽岫没去掺和。她除了帮王婶做点小事情之外,还得抄书赚钱。
她本来是想在县里弄点吃食生意的,可思量之后还是放弃了。
倒不是她嫌麻烦,而是因为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孩子,真要抛头露面的话,以后说亲会很麻烦,并且还可能影响到大郎的科举之路。
“大郎现在能认多少字了?”
“《千字文》刚读完,我正教他《声律启蒙》。等过段时间,打算送他去溪山书院读书。”
王烈文吃饭的时候问了下大郎读书的情况,听到林挽岫这么说,他满意点头。
能有些基础了再去书院读书,对大郎来说自然再好不过。不说别的,夫子所讲的内容对他不至于是天书,而且教书育人虽然说秉持公正,可人心天然就是偏的,懂事知理的孩子,夫子也会看重几分。
“我这几日功课不太紧,你让他每日傍晚过来,我给他讲一讲,等去了书院,也能跟上夫子的功课。”
林挽岫虽然觉得自己教一个毛孩子读书根本没难度,但能有个秀才老师点拨一下,哪怕就是挂了个名,对大郎的日后也是极为有利的。
王烈文能在繁重的学习之余还指点大郎的功课,也是看在他娘的面子上。林挽岫自然不会忽视这点,对王婶自然更加亲近。
“你这是打定主意不回家了?
林挽岫的来历,王婶连自己儿子都没透露过分毫。她当初虽然觉得林挽岫离开也是好事,但时间一久,当娘的心情又占了上风,总觉得女孩子还是有个娘家依靠比较好。
“王婶,你也知道那一家子的情况,别说我出来就没打算回去,就算被他们抓回去,只要有机会,我还得跑。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火坑。”
“哎,我也不知道这样由着你到底是好是歹。当年我答应过你娘,若有一日.你来投奔于我,我必将你当自己亲女看待。既然你不打算回去,那么以后要怎么办你可有盘算?”
“嗯,我想过了,不管怎么样,还得先让大郎出头。我们没有其他亲族依靠,如果大郎不出头,小丫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至于我嘛,世事难说,我自己都不知道。现而今,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你是个有成算的,王婶也帮不了你太多,
不过你放心,不管以后怎么样,大郎小丫这两兄妹我会帮你照看好。”
林挽岫偏头靠在王婶身上,眼睛微有些润湿。
过了七月,林挽岫领着大郎去了县郊的溪山书院读书。
溪山书院收学生并不是你有钱就可以读的。入门的时候需要会读三字经,每一月会考试一次,由授课的夫子出题。每一季再由书院山长出题,称为院考。半年一次的县学考题是为筛选参加童子试的学生而设。
半年一次的筛选可以不参加,但是月考和季考连续一年垫底者,书院不会再许前来就读。
林挽岫领着大郎过去的那日,就有两学生满目哀戚的背着行囊离开。
大郎挨着姐姐站在路边,目送那两人在家人的带领下离开。大郎原本兴奋难抑的心情被打击了,看着前方门上高悬的门匾,他不自觉的打了个颤,手也抓紧了姐姐的衣摆。
进去书院读书是要先接受夫子的考察的,粗鄙者不收,不识字者不收,行为不能自主者不收。
在排队的时候,大郎听到前面两人说他们是从社学过来的,已经开始读四书了。
“姐,我能行吗?他们都开始读四书了,我还在学蒙学课本。”
“怕啥,夫子怎么问你就照实答,实在不行咱们回去自学,等明年再来就是了。”
大郎吁了口气,心里总算没有那么慌张了。
进入内室,夫子在前面教案前端坐,门相对的那边有七八张条案,上面摆着纸墨笔砚,其中三张条案前都坐着人,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六七岁,执笔认真的默写所学。
入内的都是求学的学生,家长们被阻拦在外间的天井处等待。
大郎进去之后,本是有些慌张,可听到排他前面三个位置的那位学童背个千字文都结结巴巴的之后,他顿时有底气了。那人可是说他是读了两年社学的!
没多久就轮到了大郎。
夫子虽然看上去严肃,但语气很平和,对他跟对其他的学童一般无二。
“你可识字?书读到哪里了?”
“回夫子的话,小子已经读完千字文,近日在读《增广贤文》和《幼学琼林》。”
夫子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孩子读的蒙学书似乎跟其他孩子不同。
“你是在哪里上的社学?还是请的夫子教授?”
“回夫子的话,小子没有入社学,也没有延请夫子。是小子的姐姐教小子读的启蒙书。”
“你姐姐?”夫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凭他的衣着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可平常人家能送儿子上学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不太可能让家中女儿也读书识字。
“是,小子和妹妹父母双亡,是姐姐救了我们,并收养我和妹妹。姐姐的外祖父是秀才,她自幼跟着家人读书,后来家变之后辗转异乡,才免了小子和妹妹饿死。”
夫子捋捋长须,叹道:“你兄妹二人是有福气之人。世上之人千千万,偏让你们遇到了令姐这位奇女子。幸哉,幸哉!”
(本章完)